太子的腿傷尚未痊癒,移動不便,所以聖上特命其元宵後再搬至東宮。
正月初二那日,楊鈺沛照例回孃家,太子李重俊因着腿傷而未隨同。
楊鈺沛在楊知慶院子裡被耳提面命了幾句便去拜見老太太,無非走走過場罷了,她與老太太素來聊不攏,因而草草了事。難得回來一趟,在偌大的楊府,她反倒和異母妹妹荊詞能聊上幾句,於是她徑直去了筎院。
豈料,筎院的丫鬟說主子出門了,去了長鵲樓。
楊鈺沛想着既然出門了就算了,正欲離開,便看見匆匆忙忙折回來的芳年。原來是芳年忘了帶主子的披風,現在日頭正盛不冷,就怕主子玩晚了,日落後定會寒冷。
芳年見是二娘子,頗爲欣喜,想着今早主子才唸叨完二娘子。
“四娘去了長鵲樓,四娘今晨還唸叨許久未見您呢……”
“想來我也許久未出門散心了,我同你一塊兒去吧。”楊鈺沛聞言心情尚好,在王府悶了一整個冬日,着實枯燥。
…………
結果,到了長鵲樓,發現荊詞乃與人有約。
荊詞正與一男一女言笑晏晏,說話時眉飛色舞,舉止親暱熟絡,一看便知是關係極好的友人。
“不請自來,看來我來錯了。”楊鈺沛淡笑。
“哪有的事,來得正好,”荊詞見是二姐,開心還來不及呢,“來,我同你們介紹。二姐,這倆位是蕭御史家的郎君和娘子,和我自小一同長大的夥伴。蕭平、蕭安,這位是楊府二娘子,當今的太子妃。”
荊詞是喜歡這樣的,將二姐介紹給蕭平、蕭安認識,使他們更瞭解自己現在的生活。
蕭平、蕭安起身,畢恭畢敬地行禮。
楊鈺沛亦以禮相待。
雙方卻不禁互相打量,想知道荊詞身邊都是什麼樣的人。
楊鈺沛見那兄妹倆靈透真誠,與荊詞頗爲親暱,既是荊詞一同玩到大的人,想必品性還過得去。
蕭氏兄妹則覺得荊詞這三姐國色天姿,氣場亦足,不愧是太子妃,未來的國母,只是讓人難以親近,怕是不好處。
僅看了幾眼,雙方心裡都有了答案。
“荊詞的笄禮沒完成,真是可惜!”蕭平說回方纔的話題。
“一個儀式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重要的不是儀式,而是我們一同見證那個時刻,”蕭安頗感遺憾,“我行笄禮時你都在,但你及笄時卻……我還心心念念等你及笄呢……”
“補辦一個不是不可以。”楊鈺沛道。
“補辦?”其餘仨人異口同聲。
“如荊詞所說,笄禮只是一個儀式,關鍵是親近的人聚在一塊,倒不如就補辦個禮儀,一起吃個宴,讓衆人聚一聚樂一樂好了。”
楊鈺沛此話一出,倒是讓蕭氏兄妹些微訝異。看不出,原來這有這冰肌玉骨、傾城之貌的太子妃是喜歡煙火人間之人。
“可是去哪辦好呢?總不成在酒樓吧?”
“去咱們府上吧,讓阿爹阿孃主持。”蕭安興奮地提議,阿孃喜歡荊詞,將荊詞當乾女兒看待,阿孃主持準錯不了。
荊詞聽了,剛想應聲……
“不妥,”蕭平一口否決,神色頗爲正經,“荊詞現在已是楊家的人,在蕭家補辦笄禮不妥,只怕惱了楊家,而且……”
而且阿爹似乎對楊府不甚有好感,到時兩家因此生了嫌隙怕不好處理。
“嗯,也對。”荊詞輕咬下脣,神色略爲失落,笄禮若是由蕭嬸嬸主持,該有多好。
“去衛王府好了,”楊鈺沛道,“反正元宵節過後就要搬到東宮,倒不如趁現在好好樂呵樂呵。”她是太子妃,現在府上都由她管着,沒人敢有意見,且現在長姐還在胡府,沒有多餘的心力管楊付的事。
“好吧。”反正也不是正兒八經的笄禮,只是好友們聚在一塊親近罷了。
楊鈺沛點頭,“你們說哪日好?”
“初四好,恰巧荊詞生辰在初四。”
“嗯,初四好。”
“那就這麼定了,到時候你可把所有友人都叫來,咱們在內堂舉行。”
“好……”
…………
正月初四乃後日,一轉眼便到了。
衛王府內堂,丫鬟們進進出出忙碌得緊,蕊兒在一旁指揮,几案、席子如何置放,缺了醴酒還是香爐,觀禮者的坐墊夠不夠。諸人皆忙得不可開交。
沐浴室。
青女爲荊詞穿上采衣,青絲如瀑,面容素淨,宛如白蓮,星辰之目添了一份別樣意味,比十五歲少女多了一絲隱隱深沉。
一切準備就緒,荊詞移步至內堂東邊的耳房等候。
“不是說一切從簡嗎?怎還有這些禮儀?”
從她沐浴到現在,只有青女一人在她身邊。二姐、三姐、蕭平、蕭安以及芳年皆未露臉,她便知道這笄禮肯定大張旗鼓,她原意只是好好聚一聚,介紹姐姐們和蕭平、蕭安相互認識即可。
“這些都是按二娘子吩咐做的。”
片刻,一婆子來傳,青女便隨同荊詞走向內堂。
入了內堂,荊詞嚇了一跳。
這陳設完全按照禮制置辦,婆子們托盤中呈的禮器,包括諸人的座次,西側是三姐和蕭安,觀禮席位是蕭平,甚至還有錢之語、薛崇簡、李隆範、李隆基,大家皆微笑着看着她……
他們怎麼也來了?
荊詞將目光轉向正座,正座上坐着太子李重俊和二姐太子妃,主賓位是……蕭嬸嬸。
“蕭嬸嬸……”她情不自禁叫了出來。
蕭母一如既往的端莊優雅,面容有許些喜色。
“荊詞及笄,說什麼也得我來主持。”蕭母眉目間盡是柔和。
荊詞驀地鼻酸,半年未見的蕭嬸嬸,這回終於見上面了。
“在王府,我和太子妃可就算是小姨子的長輩了,”座上的李重俊笑,“恰好我這幾個弟兄來府上拜訪,我就順道邀請他們一同來觀禮,算沾沾喜氣。”
樂聲隨即響起——
荊詞不禁露出笑顏,發自心底裡的開心。
她參加過蕭安的笄禮,知道禮數,於是向衆賓客行禮,接着跪坐到笄者席上,由西側的三姐和蕭安爲其梳頭,倆人細細爲她梳着一頭烏黑細密的長髮。
蕭母起身,太子與太子妃起身相陪,蕭母於東側盥洗雙手,然後從婆子手中接過手帕擦拭乾,轉身與太子、太子妃相互揖讓,爾後各歸各座。
荊詞梳好發後,蕭母上前,高聲吟頌:“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接着,蕭母跪坐,爲荊詞盤發加笄,然後回到原座。
楊薇娍爲荊詞正了正笄。
荊詞起身,衆賓客起身作揖恭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