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本錢?什麼是資源?現在有一種提法,叫智商時代。現在最大的本錢,不是資金,而是大腦,是一個人的情商。你身邊的朋友就是衡量你的一把尺子。如果他真如你所說,是個難得的人才,丁應平就會覺得你看人還真有一套。這個尺子,就量出了你的長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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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大元復員後不想回家當農民,跑到深圳去打工。最初,他在一間酒店裡當保安,住的地方是酒店集體租的,一個套間裡面住六個人。他的房間在十三樓,十八樓有一個女的,長得非常漂亮,穿着也很大膽,衣服總是又薄又少,偏偏一對碩大無比,總讓人懷疑會不會將那薄薄的衣衫撐破。一屋子六個男人,閒來無事,總得找點什麼逗樂子,便談論這個女人。大家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便給她取了個綽號,叫波霸。
有一天,楊大元回家,他剛進電梯,就聽到後面有人喊等一等,於是他便用手隔着電梯門,一個女人走了進來。女人懷裡抱着很多東西,有洗髮水,有筒裝衛生紙,這些東西遮住了女人的臉,楊大元並沒有看清她。不過,從她身上的香水味,楊大元已經知道她就是波霸了。按下十三樓的同時,他也替她按下了十八樓。波霸以爲他沒有按,伸手想去按,結果手上的東西滾落在地。楊大元順勢幫她撿了起來,並且說,我幫你拿吧。波霸朝他莞爾一笑,說了聲謝謝。他送那些東西進了她的門,並且將自己的第一次給了她。後來,他才知道,她是做特種職業的,接待各種各樣的男人,不過對楊大元特別,不收他一分錢,而且只要他事先說好,她會拒絕別的客人。這事,楊大元常常拿出來舉例子,他說,就算是妓女,也要講職業道德。波霸就是講職業道德的典範,遇到厲害的男人,她會被折騰幾個小時,完事後累得像死豬。但當着客人的面,她不得不硬撐着。遇到不怎麼樣的男人,她也一定要讓人家滿足。
想到民主評議的時候,歐陽佟就想起了楊大元的這個故事。民主是什麼?就是婊子,她會極其努力地做到每一個人滿意,可實際上,這些人真的滿意嗎?纔怪,畢竟,在那些恩客的心裡,她太髒了。就像你去縣城或者鄉下的長途車站等車,遇到內急,廁所再髒,你也得放鬆。
國人往往推崇美國的所謂民主。其實,認真思考一番,美國民主的本質是什麼?還是人情和財情。選舉人連你的面都沒見過,憑什麼將選票投給你?還不是投給自己的利益?對於那些同一個單位內部的選舉,就更是利益投票了。像歐陽佟這種人,恃才傲物,從來都不將身邊那些人放在眼裡,平常就沒有利益投資,關鍵時刻,人家又怎麼肯將選票投給他?排在最後一名,也就是情理之中。
第二輪,將是投票選舉。這種投票,同樣與民主沒有任何關係,並不是全臺成員投票,或者全臺局聘人員投票,而是中層以上幹部投票。這樣投票,歐陽佟能夠勝出的可能性,又是微乎其微。
然而,決定因素,並不在民主評議和投票選舉,而在你是否有關鍵領導的支持。既然還沒有到徹底失望的時候,歐陽佟仍然決定進行一番努力。創辦公司的事,他全部交給楊大元,僅僅只是在必要的時候,和楊大元碰碰面。結果,碰了幾次面,每次都是喝酒,基本沒談什麼正事。所有重要事項中,唯一確定的,是公司的股份結構。
公司的股份結構,大框架是歐陽佟定的。第一,他本人沒有現金拿出來,他入股的股本,只能是接下林飛這單廣告的利潤,估計總數在三百萬元左右,如果成本控制得好,可能還會高一點。這筆錢,將作爲公司的股本,也作爲公司未來相當一段時間裡的流動資金。第二,公司股東,他初步確定爲四個人,給王禺丹和邱萍,各預留15%的股份。剩下來70%,屬於他和楊大元兩人。他的初步考慮,楊大元擔任總經理、法人代表,給他部分乾股,這部分佔70%的5%,也就是總股本的3.75%。如果楊大元能夠投入部分股本,就按實際投入佔有股份,但加上乾股,總數不得超過19%。也就是說,歐陽佟要絕對佔有總股本的51%。
楊大元說,他也沒有多少錢拿出來,最多能拿出五十萬。他說,其實佔不佔股份,對他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把這個公司搞起來。既然歐陽佟的股本投入只能是林飛廣告,這筆錢,在公司創辦之初,肯定是進不了賬的。可創辦公司,畢竟需要花錢,就由他先拿出五十萬,把公司的架子搭起來再說。其他方面,歐陽佟說什麼就是什麼,他沒有意見。
歐陽佟說,那好,就這樣定了,你出資五十萬,公司股本構成,我佔51%,王禺丹和邱萍,各預留15%,你佔19%。
楊大元是當兵出身,組織原則就是強,大事小事,事無鉅細,都要向他彙報。
辦公場地租下來,楊大元給歐陽佟打電話,希望他過去看看。財富大廈他了解,知道那幢樓不錯,八樓,樓層也不錯。約一百平方米,面積也適當。唯一不太滿意的,是租價有點高,但這是沒辦法的事,人家就是這個價。他當時正忙,推了。楊大元說,你不看看,裝修怎麼搞?歐陽佟一想,倒也是,房子是舊的,怎麼說也得裝修一下,不然怎麼是公司?歐陽佟就問,你有什麼想法?楊大元說,他已經想好了,主要分兩大部分,一部分作爲員工辦公室,後面是衛生間,前半間是普通接待室。另一部分,隔成兩半,一半是總經理辦公室,另一半是會客室。歐陽佟覺得這種佈局倒也不錯,就說,按你的意思辦吧。
既然歐陽佟說了按他的意思辦,他去辦就好了。可是,裝修是個瑣碎的活。楊大元弄了個圖紙,要給歐陽佟看,歐陽佟抽不出時間,楊大元只好事無鉅細地彙報,哪裡裝什麼燈,用什麼開關,水管用什麼品牌什麼型號,辦公桌怎麼安排,甚至辦公室裡要買飲水機、一次性水杯,打掃衛生需要買掃帚等,都向他請示。
偏偏楊大元並不是一次將所有事情全都說出來,而是一次說一件事,弄得歐陽佟不勝其煩。
以後再看到楊大元的電話,歐陽佟就不想接。可人家畢竟是在替他做事,是充分尊重他,不接似乎說不過去。他再一次接起來,聽到楊大元說,哥,進門的玄關下面,我想放一口魚缸。歐陽佟心情有點不愉快,耐着性子說,可以呀。楊大元又說,玄關的牆上,你說寫什麼字好?是不是大展宏圖?歐陽佟想,自己可是文化傳播公司,弄得像農民企業家似的大展宏圖,有點太俗了。可如果不用大展宏圖用什麼?這需要自己用心去想,偏偏此時自己沒有心情。
沒有心情,是因爲他剛剛和董紹先打了電話。電話中,他問董紹先,我的事,首長到底過問了沒有?董紹先故意裝傻,說,你的什麼事?歐陽佟說,你裝什麼糊塗?增補副臺長的事呀。既然他點破了,董紹先也不好裝下去,便說,你還惦着這件事?歐陽佟說,廢話,如果是你,你不惦着?董紹先說,惦着也沒用,你自己辦砸了,能怪誰?他這樣說,歐陽佟就不懂了,他怎麼自己辦砸了?可董紹先不說,掛了電話。
他正爲這事煩的時候,楊大元的電話來了。起先,他還能耐着性子,見楊大元說的全都是瑣事,便說,好吧,就這麼辦。楊大元又說,我準備去人才市場報登個廣告招人。這件事要提前辦。歐陽佟根本沒有認真聽,便說,行,就按你說的辦。
此時,歐陽佟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在說些什麼,而是在想,自己是放棄還是繼續努力?或許,找王禺丹和邱萍,讓她們幫自己出出主意?楊大元后來說了好幾件事,他完全沒有聽,只是一概應承。
撥通邱萍的電話,邱萍說,我和王美女在喜來登吃自助餐,你來不來?
像邱萍這種美女,在官場中混,肯定就成了官員們的公共資源。她的老公受不了每天疑神疑鬼的日子,和她離婚了。她大概也知道,就算再找個男人,日子也一定不會好過,所以乾脆過起了單身日子,一過就是十幾年。
王禺丹的情況如何,歐陽佟不是太清楚,就算她的男女關係不復雜,但這種女強人,大概也沒有多少男人受得了,所以,她的老公司馬常空多年前去深圳了,在深圳開了一間自己的公司,生意做得還挺大。司馬常空去深圳也已經有十幾年,每年,他們在一起的日子,加起來不超過半個月。司馬常空這種成功男人,又在深圳那種剩女成堆的地方,身邊沒有女人是不可想象的。王禺丹大概也清楚這一點,只是爲了求得一個安寧,從來都不去計較此事。
就是這樣兩個有錢有閒的女人,工作之餘,便常常聚在一起,吃飯喝茶聊天,也算可以打發一些無聊時光。
歐陽佟想,自己正要和她們商量一下入股的事,只要這兩個女人加盟,那就是在錢和他的錢袋之間搭一座橋,何樂而不爲?放下電話,歐陽佟立即駕着車去了喜來登。
王禺丹和邱萍是先到的,歐陽佟去時,她們已經開始吃了。自從上次三個人在喜來登喝茶之後,快兩個月了,歐陽佟一直沒有見過邱萍。一見面,邱萍就向歐陽佟表示不滿,說,重色輕友的東西來了。歐陽佟自然知道她的話意,便說,你不如說我有了新歡忘了舊愛。邱萍說,你不要臉,誰是你的舊愛?歐陽佟就說,是啊,我還真糊塗了,誰是我的舊愛?誰又是我的新歡?邱萍說,那只有某人自己才知道。王禺丹果然有點新歡的感覺,對歐陽佟說,行了行了,別貧了,快去拿東西吃吧。
歐陽佟瘦小,卻能吃,而且非肉不歡,不多一會兒時間,他面前就擺了滿滿三大盤,看得兩個美女目瞪口呆。王禺丹說,你準備把喜來登吃窮?邱萍說,你別管他,他剛從號子裡放出來。兩人於是說相聲一般,一個捧一個逗,圍繞歐陽佟的吃說開去。王禺丹說,你吃那麼多,怎麼既不長個兒也不長肉?真讓那些喝水都長膘的人羨慕死。邱萍說,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他的運動量大。王禺丹說,難怪,運動消耗大。邱萍說,你知道他是什麼運動?王禺丹說,什麼運動?邱萍說,墊上雙人項目。王禺丹一時沒有明白過來,說,體操?邱萍說,錯,是瑜伽。王禺丹說,瑜伽好呀,我也練瑜伽,啥時候我們切磋一下?邱萍說,他肯定求之不得,他就好這一口呢。王禺丹覺得她話裡有話,略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立即笑了,並且在邱萍身上打了一下,說,你這傢伙,把我繞進去了。邱萍說,是我把你繞進去了,還是你心甘情願跳進去了?
歐陽佟只埋頭吃飯,無論她們說什麼,他都不搭腔。邱萍覺得他今天有點怪,就拿話騷擾他,說,有一個段子把人生比作麻將,一見鍾情叫天和,自由戀愛叫平和,找情人叫暗槓,勾引別人老婆叫搶槓,和別人老婆生小孩叫槓上開花,一個情人叫單吊,沒有情人叫相公。小佟子是槓上高手,你有多少暗槓?槓上開了多少花?
歐陽佟的心緒不在這上面,說,什麼嘛,鄙人從不打麻將。
此時,兩人才意識到歐陽佟完全不在狀態,便不再胡調他,而是各自吃飯,聊些家長裡短。飯後,去三十八樓喝茶,房間是她們早預訂好的。她們既不問歐陽佟晚上是否有事,也不問他是否一起,他卻像跟屁蟲一般,跟在她們後面上樓,竟然沒有了慣常的殷勤。在單間坐下來,只剩他們三個人了,邱萍就拿話問他,你今天怎麼了?魂被哪個狐狸精勾去了?歐陽佟說,有狐狸精就好了,我最近犯太歲,招小人。
兩人問起,歐陽佟便將增補副臺長的事說了。邱萍說,你有那麼多女朋友,慷慨點,送幾個給他嘛。歐陽佟說,你出什麼歪主意?電視臺美女有多少?他的牀前排着兩條隊呢。王禺丹不解,問,怎麼是兩條隊?歐陽佟說,一條當然是美女隊,另一條,是等着獻美女的隊。你們說,我往哪條隊排才能排得上?王禺丹說,你爲什麼不動用你的人脈?你在江南政壇有那麼多關係。歐陽佟說,我用過了呀,就是這件事讓我想不明白。於是將跟丁應平打招呼的事說了。
邱萍說,沒有理由呀,丁應平這個人我瞭解,他說了那話,就是答應了。只要他開口,杜崇光沒理由反對的。王禺丹說,丁應平的秘書態度也奇怪,其中應該還發生過什麼,你沒有說。
歐陽佟確實沒說楊大元的事,在他看來,兩件事根本扯不上關係。聽王禺丹問起,便將這件事也說了出來。王禺丹立即說,這就對了,全對上了。歐陽佟不解,說,難道與這件事有關?不會吧?王禺丹說,我早就說過,你智商超人,情商嘛,不及格。歐陽佟說,我就不明白,兩件事怎麼扯到一起了?邱萍說,當然有關,太有關了。
你用那種調侃的方法向丁部長要官,丁部長雖然覺得你不夠成熟,可畢竟只是一個副處級幹部,或許讓你擔任一定的領導職務,假以時日,你會慢慢成熟起來,所以,他答應了。接下來,你提出那個什麼楊的事,他會覺得,在重要事情上面,你還是不糊塗很成熟的,所以,你的事,就算是定了。王禺丹說,你做這件事,實際上給了丁應平一把尺子,這把尺子,不是用來衡量你的朋友,而是用來衡量你。歐陽佟說,你們一唱一和,怎麼越說我越糊塗?邱萍說,你是裝糊塗吧?
王禺丹解釋說,我說的尺子,就是你的朋友楊什麼。如果他真如你所說,是個難得的人才,丁應平就會覺得,你小子看人還真有一套。這個尺子,就量出了你的長度。相反,如果這個人一般,丁應平拿尺子這麼一量,就發現你其實沒有什麼長度,心中對你的印象,就打折扣了。據我估計,你的這個朋友,恐怕還不是一般這麼簡單,估計是被你看走眼了,和你介紹的形象完全相反。真的這樣,你提供的這把尺子,就將你的短量出來了。你想一想,假若丁應平得出結論,楊某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人,而你又希望通過與丁應平的私人關係送他上位,說明什麼?說明你是一個沒有原則的人,這樣的人,丁應平敢用嗎?如果換了我,我根本就不會替你說這個話。
歐陽佟有點不相信,難道事情壞在這麼一點小細節上?邱萍說,你以爲會是什麼?細節決定成敗,你沒有聽說?
其實,歐陽佟已經認定王禺丹所說是對的,他已經悔得腸子都青了。只不過,他有些不甘心,所以纔不肯承認。既然如此,這件事看來是沒什麼希望了,折騰是死,不折騰也是死,那就節省點體力吧。想過之後,歐陽佟反倒是放鬆了。接着就想到了自己正籌備的公司,怎麼說,也得讓這兩個人替自己出點力,便說,看來,我還真不是當官的料。也好,這就像死心塌地追一個女人,既然人家已經明確表態我和她型號不配,我也就死了這份心。
邱萍說,就是,既然你們型號不配,自然還有別的型號相配的。
歐陽佟說,最近我準備搞一家公司,怎麼樣,兩位美女認點股份吧。算是對鄙人的支持。
邱萍說,好哇,說說你的打算。
歐陽佟說,還能有什麼打算?我這種人,吃的是文化飯,就算是開公司,肯定也還是吃這碗飯,弄一個文化傳播公司。
王禺丹說,小家子氣,無趣。
歐陽佟說,我的姐,你以爲我是你?我要本錢沒本錢,要資源沒資源。我想大氣呀,可我靠什麼大氣?東方人就這麼個人種,硬是要去和西方人比大氣?你以爲我真是既沒有智商又沒有情商呀。
王禺丹說,在你看來,什麼是本錢?什麼是資源?資金就是本錢,礦產等自然資源就是資源?現在有一種提法,叫智商時代。不管這種提法有沒有問題,我覺得有一點非常有意思,商場之上,最大的本錢,不是資金,而是大腦,是一個人的才智,或者說是情商。算了,不和你說,你的情商是零。
歐陽佟說,別扯那麼遠吧。就算支持我,你們二位,每人認購點股份吧,10%,如何?
王禺丹說,你的總股本是多少?
歐陽佟憋足了一口氣,說了個他此前想都不敢想的數字:五百萬。
王禺丹大笑起來,笑得極其放肆,花枝亂顫,一點都不淑女。她說,你讓我和邱萍各認購你五十萬?算了算了,不說了,再說,我的牙要笑掉了。
邱萍說,你呀。我就不說了,王禺丹三個字,只值五十萬?看來你的情商真的好有問題。這事不用說了,等你以後想到與王禺丹三個字等值的項目,再拿來討論吧,那時,我們可能會有點興趣。
歐陽佟想,既然拉不動她們,至少,也需要她們支持一下吧,便說,既然這樣,我再不敢玷污你們了。但無論如何,小弟的公司,兩位姐姐總該支持一下吧,開張的時候,你們得給我準備禮物。我事先聲明,小禮不收,一定要大禮。
邱萍問,多大才算是大?我都把王美女送給你了,還不夠大嗎?
歐陽佟說,一個王美女還不夠,最好還有一個張美女一個劉美女。
邱萍說,你消化得了不?
歐陽佟說,我搞的是文化傳播公司,總之,開業的時候,你得給我介紹一兩筆生意,至少一百萬。
邱萍說,那還不簡單?叫禺丹給你一單一百萬的生意。歐陽佟說,她是她,你是你。
王禺丹說,你的公司準備殺熟?這樣恐怕做不大吧?
歐陽佟說,我現在考慮的不是壯大,而是成活。王禺丹說,殺熟要你這大才子親自出馬?太大材小用了。歐陽佟說,我管大財還是小財,只要能夠賺進來就行。
王禺丹說,這樣也對,做生意嘛,不管白貓黑貓,只要能夠抓到老鼠,就是好貓。
歐陽佟又恢復了常態,說,太對了,不管大小長短,只要用着舒服就行。
晚上,文雨芳又一次給他發來短信,說,老男人,你在幹嗎?怎麼不見你的短信?他回說,正煩着呢,別理我。她說,那個楊大元惹你煩了?早跟你說過,跟那種人交朋友,夠你煩的。他說,我就覺得奇怪了,他不也是你的朋友嗎?她說,錯,他是我朋友的朋友。他說,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連這個你都不懂?她立即回覆,你的意思是說,她和你,都是楊的朋友,所以我和你們是一丘之貉?歐陽佟說,算了,今天心情不好,我真的不想聊。文雨芳說,要不要我來陪你?他說,我倒是想,可你又不和我上牀,我只會更難受,還是免了吧。她說,你這人,思想覺悟有問題,怎麼老想着那事?他說,不是我思想覺悟有問題,是孔老夫子有問題,他不該總結人性總結得那麼好。她說,那就算了,你情緒不好,我就不打擾你了。
既然提拔的事無望,歐陽佟便決定去公司看看。可是,計劃沒有變化快。一個突發事件,讓歐陽佟不得不在半路調轉車頭。
按照口頭協商,林飛的廣告費,按六二二分成,即林飛得六,國家體育總局和王指導各得二。國家體育總局雖沒有明確表示意見,卻也沒有堅決反對,基本算是默許了。江南菸草想造成既成事實,公開了這一消息。不料,消息一公開,麻煩來了。網民們認爲,林飛是國寶,是健康向上的形象,菸草是毒品,讓林飛代言毒品,是對國寶最大的褻瀆。
網絡世界是個自由世界,什麼樣的人都有,什麼樣的話都敢說。最初,大家攻擊的焦點還僅僅只是江南菸草,很快,風向變了,有人說,以前覺得林飛是最偉大最可愛的人,現在才知道,他原來是個見利忘義的小人。對於這種觀點,有很多人附和,對林飛的人品大加質疑。也有人懷疑此事的背後推手是國家體育總局,說國家體育總局那些官員喝血吸髓,將運動員當成了他們的搖錢樹。還有人把國家體育總局比喻成老鴇,說他們專替人拉皮條賺小費。
杯葛此事的第一個帖子題名爲《林飛代言菸草廣告傷害了誰》,是凌晨發的。到了第二天早晨,這個帖子的點擊率已經突破了十萬,跟帖有二十多頁。王禺丹接到許多電話,其中甚至有省委宣傳部網宣處的電話。王禺丹開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即召集宣傳部門的負責人商議應對,臨時抽調了幾個人以馬甲身份正面迴應。然而,事態的發展,完全出乎王禺丹的意料之外,他們的馬甲一出現,立即遭到網友的圍攻。不僅如此,同一帖子,開始被其他網站轉載,跟帖者越來越多,且有不少人開始單獨發帖加入戰陣。
見事態在迅速變化,王禺丹不得不在兩個小時後再次召集會議,這次召集了集團幾個部門的負責人,希望大家拿出一個可行的辦法出來。然而,這些人對網絡的瞭解有限,面對這種突**況,完全束手無策。王禺丹只好留下他們繼續討論,自己走出會議室,給歐陽佟打了個電話。
歐陽佟今天起得比較早,八點就起來了,原因是公司招員工,今天面試。王禺丹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正驅車趕往通城大酒店。聽了王禺丹的介紹,他立即回答說,這是好事呀,你擔心什麼?王禺丹說,你站着說話不腰疼,整個互聯網都在往我們身上潑髒水,你還說是好事。你好壞的標準是什麼?歐陽佟說,你請林飛代言,不也是爲了宣傳嗎?菸草的形象,無論人家怎麼貶,也貶不到哪裡去。相反,網上鬧得越兇,你的品牌影響力越大,這是不花錢的廣告。王禺丹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我們是國企,我們都是國家的官員。上面可不會考慮輿論的品牌效益和經濟效益,考慮的只有一個,政治效益。歐陽佟哦了一聲,他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當然,他根本不知道,王禺丹正在努力活動,想競選雍州市市長。這次的輿情洶涌,會使得她在政治上失分。
歐陽佟說,如果你不想輿情太集中,那就需要公關。王愚丹問,怎麼公關?歐陽佟說,兩種辦法,一是完全屏蔽這個話題。這件事做起來比較容易,只需要到國務院網新辦公關,我有渠道,費用相對也較低。但我有點擔心,這件事影響太大了,一旦採取話題屏蔽的方法,可能會有更壞的影響。王禺丹問,那另一種辦法呢?歐陽佟說,釜底抽薪,和有關網站聯繫,能夠封帖的封帖,能夠刪帖的刪帖,部分左右不了的,也要讓他們儘量採取手段,阻止跟帖。只要大網站能配合,小網站的影響有限。同時,組織正面宣傳以及反對的聲音進行覆蓋,徹底扭轉輿情一邊倒的局面。但這件事做起來比較麻煩,需要較大的投入。
王禺丹說,這個辦法可以考慮,你能辦好嗎?歐陽佟說,只要花錢,沒有辦不成的事。王禺丹說,你說吧,要多少錢?怎麼花?歐陽佟說,事出突然,我一下子也沒法預算。有些網站,只要和管理員說一聲,就可以封帖,打點管理員,自然不需要太多錢。但有些網站管理比較嚴格,打點管理員沒用,就得用廣告進行補償,花費也就多很多。還有,組織網絡反攻,也是應對之法,發動各網友或者管理員發帖,也需要付一定的費用。王禺丹說,情況緊急,我不多說了,這樣吧,你把你公司的賬號給我,我打一百萬過去,你立即着手進行。隨時和我聯繫,錢不夠的時候,告訴我一聲。
歐陽佟想,一百萬,用於管理員封帖、刪帖以及請人發帖,肯定是夠了。如果要採取廣告補償的方式刪帖,肯定就不夠。好在廣告補償總會慢一步,這件工作開始起來後,再向王禺丹要個兩三百萬,肯定沒有問題。這就等於說,自己輕而易舉從江南菸草拿到了一大筆廣告費。歐陽佟也不去參加招聘了,給楊大元打了電話,然後調轉車頭,着手做公司的第一筆業務。
讓歐陽佟沒有想到的是,事態的發展非常之快,方方面面都牽動了。首先是林飛方面,已經感受到此事對其名譽的影響,給歐陽佟打了好幾個電話。對此,歐陽佟並不擔心,他解釋說,這件事肯定會有一定影響,當初我們討論的時候,也已經說過了。只不過,輿情提前到來了。從這種意義上說,我們覺得,一切並沒有出乎我們的預料,也沒有脫離我們的掌握。當然,我們已經注意到了這件事,正在採取措施。林洛剛問,你們準備採取一些什麼措施?歐陽佟解釋說,我是搞新聞的,我黨對新聞的管理有一個原則,那就是導向。所謂導向,也就是黨指引方向。這個辦法非常好,輿情就像一條江,洪水氾濫的時候,你要堵,肯定是堵不住的,所以,大禹治水提出了一個方法,就是疏導。這個方法用在新聞管理上,比用在治水上更精妙。歐陽佟將他的方法告訴對方,林飛方面的不滿,終於平息。
當天晚些時候,國家體育總局坐不住了,迫於輿情,他們不得不採取行動,於當晚召開新聞發佈會,公開聲明:第一,他們從未參與林飛代言江南實業集團的談判,林飛與江南菸草簽約,完全是林飛個人的行爲。第二,林飛代言菸草廣告,是否影響林飛正面積極的社會形象這件事,國家體育總局沒有科學的評估報告,不好置評。第三,對於運動員做廣告,國家體育總局的態度是明確的,不支持。國家體育總局更希望所有的運動員將全部時間和精力用於訓練和比賽,爭取爲國取得更好的成績。但是,國家體育總局無法控制運動員在業餘時間從事體育賽事以外的娛樂、休閒、經營等活動。最後,國家體育總局強調,正在關注這一事態的進展,是否採取更進一步的措施,將視具體情況而定。
新聞發佈會一結束,王禺丹就接到了消息,她立即給歐陽佟打電話,問他是否有辦法阻止這個聲明稿的發佈。歐陽佟說,別說你根本無法阻止所有的媒體,就算能夠阻止,成本也高。最重要的,阻止這個消息發佈有什麼意義?如果林飛不能代言,什麼意義都沒有。如果林飛能夠代言,網上無論怎麼炒,對江南菸草,都不一定是壞事。所以我認爲,這次事件,對於江南菸草來說,半點壞處都沒有。誰不知道吸菸有害健康?網絡越炒,江南菸草的知名度越大,影響越廣。僅這一事件,就值幾千萬甚至幾億的廣告。所以,阻止消息發佈,完全沒有必要。最重要的在於,江南菸草是見好就收,還是準備擴大戰果,努力將林飛代言這件事談下來。
王禺丹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這其實是一次純粹的商業事件,解決問題,要從純商業的角度。作爲商業事件,僅僅是林飛代言的網絡惡炒,已經讓江南菸草達到了宣傳的目的,國家體育總局的聲明,更進一步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她完全可以任其發展,並且和林飛終止合約。最終,網民會以爲江南菸草其實只是藉助林飛的名聲,做了一次活廣告,甚至沒有花一分錢廣告費,此事便會成爲廣告營銷的經典案例。
但另一方面,王禺丹既然是一個政治人物,她就不能不從政治的角度來考慮問題。現在,她要做的,也就是從政治上扭轉被動局面,至少要讓她的政敵,不能拿這件事作攻擊她的武器。歐陽佟說,如果僅僅考慮政治影響,那事情就好辦了。歐陽佟給王禺丹出主意,國家體育總局的聲明,可以置之不理,但幕後的活動,卻不能放鬆,如果能夠將林飛代言這件事確定下來,在官場,王禺丹就獲得了主動。至於輿情,只要加以引導,肯定不會再出現一面倒的情況,可以推波助瀾,讓網上來一些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帖子。如此一來,政治效益、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都有了。
王禺丹說,你也知道,國家體育總局,我們已經去過一次,他們的態度是堅決的。現在鬧得沸沸揚揚,我擔心這個合同,是否還能執行。
歐陽佟說,沒有不可能的事,事在人爲。
王禺丹問,你有什麼好辦法?
歐陽佟說,暫時還沒有想到。但我想,我們應該立即去北京,住在那裡,隨時掌握動態,爭取主動。我在北京還有些關係,再加上你的關係,我就不相信攻不下來。
王禺丹說,那好,你準備一下,我們今晚就飛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