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閃亮的寶馬轎車,耀武揚威地開到了裝配分廠大門口。在孫水侯陪同下,薛利厚趾高氣揚地下了車。
他身穿一套BOOS名牌西裝,腳蹬了意大利新款皮鞋,脖子上掛着黃花兒絲綢領帶,眼睛罩了兩片黑洞洞的墨鏡。他那張傲慢上揚的臉,顯示了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薛利厚,幹什麼來了?”剛剛下了車。就聽見一聲怒吼,李金鑄高大的身軀鐵塔似地站在了他的面前,看他的臉色也拉了下來。盛氣凌人的薛利厚雖然飾了一套富貴的行頭,卻依然壓抑不住李金鑄從心裡對他的蔑視。
“呃,是你?”孫水侯像是沒有思想準備,一下子楞住了。
昔日對手突然相遇,他心中禁不住暗暗吃驚。勞苦的歲月,讓他的嘴巴長了一簇簇發白的胡茬,可是,他臉上那種正氣凜然的氣勢,卻是依然不減。那副兇巴巴的樣子,就像是當時他來工地施工那天一樣……似乎要把自己一口吞掉。
呵呵,李金鑄呀,今天的我,可不是剛剛出獄的薛利厚了!他掩飾了一下自己有點兒慌亂的神情,大嘴一撇,毫不示弱地板起了面孔。
“李金鑄,我幹什麼來,還要向你彙報嗎?”
“我是這個分廠的廠長。你來這兒搞名堂,當然得看我願意不願意。”
“對不起。從今天起,你的分廠廠長職務,不存在了。”孫水侯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擡腿朝車間裡走去。
“站住。”李金鑄伸出手攔住了他,“你剛纔說什麼?”
“你的分廠廠長職務,不存在了。”
“胡說!”
“你不信?……問你的孫廠長吧。我現在是總經理了,我有權調整你的職務!”薛利厚洋洋得意地轉過身子,將孫水侯讓到了前面。
“金鑄啊,你看這事……”孫水
侯終於露面了。他長了高高的個子,一副瓶底似的深度近視眼鏡扣在臉上。頭髮出奇得少,幾近禿頂。不知道是因爲這幾天*勞過度,還是平時荷爾蒙分泌過多所致。
“經過董事會研究,薛利厚已經是咱們工廠的總經理了。”孫水侯十分被動地告訴李金鑄,“今天,人家來看看設備。你不能攔着啊。”
“我是改制後的董事。這麼大的事兒,爲什麼我不知道?”李金鑄不解地問道。
“這不,你出去送貨,來不及啊。”孫水侯無奈地攤開了一雙手。
不過,看到李金鑄身後站立的那些虎視眈眈的工人,他也覺得自己對薛利厚的慷慨許願太早了些。可是,人家姓薛的身後……有市長撐腰哇。我有什麼辦法?再說,現在國企改制,私有化已經成爲時尚了。這種事兒,有多少是經過你們工人同意的?
“呵呵,金鑄同志,你是全國勞模,得帶頭支持企業改革是不是?”
“孫水侯,你聽着……”李金鑄揚起手來,一下一下地點着他光亮的腦袋,“你搞改革,我不反對。可是,你揹着我們工人,把工廠交給這號人。沒門兒!”
“金鑄,你怎麼這麼說?”孫水侯覺得掛不住面子了,“難道你不服從董事會的決定?”
“孫水侯,我承認你是領導。可是,你別忘了……”李金鑄指了指周圍的工人,提醒他說,“我們也是企業的主人。”
“主人?哈……”薛利厚聽到這兒,開懷大笑了。他看到身邊放置了幾臺舊焊機,便擡起腳來使勁兒地踹了幾下,挑釁地問李金鑄:“這幾臺舊焊機早就派不上用場了。請問主人,你敢直接處理它們嗎?”
“那是國有資產,誰也不能動!”李金鑄嚴厲地警告他。
“我就敢動。”薛利厚像是要故意激怒李金鑄,瞪了眼睛看
着他說,“今天下午,我就把它們全部運走,租出去……”
“你敢?”李金鑄氣不可遏地點起了薛利厚的鼻子,“我再說一遍,這是國家財產……”
“國家財產?”孫水侯冷冷一笑,“那是昨天的說法。從今天起,這個工廠……姓薛了!”
“什麼?你瞎說!”
“你做夢吧!”
“你憑什麼?”
……
薛利厚一句話,把工人們激怒了。
“各位。”薛利厚一看犯了衆怒,不得不抱起拳頭表示歉意,“我說的話,你們可能一下子接受不了。不過,我已經和孫廠長簽訂了一年的聘用合同,我薛某人的話不犯毛病。”
“薛利厚,我知道你有幾個臭錢。”李金鑄反駁他說,“可是,你的錢到別處好使;到這兒……不好使。你別忘了,自己是怎麼從這兒滾出去的……”
“李金鑄……”薛利厚被觸到了痛處,臉色騰一下變了,“看在你即將下崗的份兒上,我不和你一般見識。今後,你要再不盡然過不去,別怪我不客氣!”
“不客氣能怎麼着?”李金鑄繼續與他叫着勁兒,“今天,有我們這些人在,我看你敢踏進這工廠一步?!”
“好吧。”薛利厚一看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也覺得不好辦了。他轉過頭去,挑撥似地質問孫水侯,“孫廠長,看來你是管不了自己的工人了。早知道這樣,你幹嘛與我籤聘任合同啊?”
“李金鑄,你們有完沒完?”孫水侯氣惱地大喝一聲,“馬上閃開,讓薛總進廠。”
“誰敢動我的工廠,我就和他拼命!”李金鑄煽動着工人們的情緒。
“對,我們工人不答應!”工人們跟着他喊了起來。
“陳調度,報警!”孫水侯惱羞成怒,吼了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