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利厚倒剪了手,正在焦急地等待着。門吱呀一聲推開了。
“啊!”薛利厚看了看眼前卸了妝的女孩兒,一下子驚呆了:“秋紅?”
“你叫我什麼?”英娣聽到薛利厚喊別的女人的名字,馬上怒目相視了,“我是李英娣。”
“李英娣?”薛利厚吃了一驚,隨後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你長的,太像我年輕時遇到的那個漂亮女孩兒了!”
看到薛利厚的樣子,李英娣頓時消除了恐懼,連忙問道:“這麼晚了,薛總有什麼吩咐?”
“哦,我是說,你今天晚上唱歌,唱出了一種毫不氣餒的剛氣。我非常敬佩。”
李英娣並不理會他的誇獎。她看了看錶,莊重地提醒他:“現在是十一點半,我限你十分鐘講完。不然,我爸爸媽媽會四處找我的。”
“好吧,那我就直截了當地說。李英娣,給我做秘書吧!”
“不行!”英娣冷冷地回絕了。
“爲什麼呀?是因爲我與你父親有矛盾?”薛利厚像是早有準備,慢條斯理地問着。
“不是。”
“是你懷疑我的人品?”
“也不是。”
“那……”薛利厚眼珠子一骨碌,神色茫然了,“總得有個原因吧。”
“原因只有一個:本姑娘不樂於伺候人!”
“呵呵……”薛利厚聽英娣這麼一說,讚賞地點起了頭,“好哇好哇。這個理由好。不過,李英娣啊,我請你當秘書,不是讓你來伺候我的。我是爲了公司……”
“公司?”
“對!李英娣啊,你的氣質、舉止、修養和精明程度,很適合做一個大公司的秘書。”薛利厚說到這兒站立起來,用手指着寬大的寫字檯,強調地說道,“你的位置,應該在這兒!”
李英娣聽到這兒,眼睛看了看薛利厚,又看了看那張寫字檯,似有話說,卻沒有說出來。
“好吧!”薛利厚看了看錶,“十分鐘到了。我不想耽誤你回家。如果你同意,可以先試崗,月薪五千;正式上崗後,月薪一萬。請你考慮一下。再見!”
“月薪一萬,英娣姐,這是多好的差事兒,你可別拒絕呀?”走出賓館門口,花兒羨慕地勸着英娣。
“花兒,你是不是想去啊?”李英娣瞥了她一眼,“要去你去吧!”
“英娣,我看你應該拒絕他。”張潔發表着自己的看法,“他的眼睛啊,一見到漂亮女孩兒就直勾勾的。你在他身邊工作,保不準那一天……就佔了你的便宜呢!”
“張姐,你說什麼呀?”李英娣不滿意地看了她一眼,“太無聊了。”
“你這是……”花兒和張潔對視了一下,再看看李英娣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林工鑽進灰色寶馬車,笑着告訴了薛利厚一件開心的事兒:“李金鑄那夥兒蹬三輪子的,在大街上讓警察給扣了。”
“是嗎?”薛利厚聽了,顯出了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警察怎麼處理了?”
“還不是靠他全國勞模的招牌,補辦了手續……”
“呵呵,”薛利厚搖晃起了腦袋,“放着好好的技術活兒不幹,卻要去蹬三輪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呀!”
“是啊,他女兒都成了你的秘書了。他還端着臭架子硬撐……”
“噓!”林工一提這事兒,薛利厚立刻要他噤聲。他指了指前面的司機,小聲提醒他:“此事保密。”
“哦!”林工會意地點了點頭;接着,又像是想了起什麼,掏出了兜裡的筆記本,拿起鋼筆在夾頁裡寫了“吳廠長:40萬”幾個字,然後端到薛利厚面前,請示道:“給他這些,行不行?”
“嗯。”薛利厚默默地點了點頭,接着卻又告訴林工,“不過……讓他打欠條。”
“欠條?”
“對。”薛利厚用了強調的語氣說,“可是……我不一定要他還。”
“那又何必……”林工不懂他的意思。
“你聽着……”薛利厚提醒林工說,“有條子,是債;沒有條子,是賄。我姓薛的吃一次虧了,可不想再與這個‘賄’字沾邊兒了。”
“聽明白了。”林工合上了筆記本,“可是……他要是不打呢?”
“那就……不給他。”
“這……會得罪他呀?”
“怕他個啥?”薛利厚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們參加競聘,是市長出的主意。競爭取勝,靠得是我們的實力。現在,就是不給他好處,他還敢把我這個總經理給撤了?”
“那倒不能。不過,在具體*作的環節上,人家還是偏向咱們呀。他最後那個決策,挺關鍵呀!”
“嗯,那倒是……”薛利厚想起了競標的最後細節,點了點頭。
“另外,他這次去美國採購,對我們至關重要啊。”林工湊上來,小聲提醒他,“他要是隻採主機,配套設備就可以由我們供貨了。如果他採購整套設備,我們就缺了半年的活兒呀。”
“好吧。”薛利厚像是想通了,“你去辦吧。這40萬,算我喂狗了!”
說到這兒,前方的交通崗上出現了紅燈。車子慢慢停下來,等待着綠燈的出現。
薛利厚像是累了,眯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突然“咔啦啦”一聲巨響,車子隨之顫了一下。原來,是一輛疾駛的機動三輪車剎不住閘了,猛烈地撞在這輛漂亮的寶馬上。
“你幹什麼!”司機見此情景,猛一下子竄了出去,一把抓住了撞車的人,大聲喊道,“你怎麼往我的車上撞啊……”
“對不起、對不起……”撞車人低下頭,不住地道歉。
“對不起就算了?”司機指了指前面撞壞的車燈,“看,大燈都讓你撞壞了!”
“我賠我賠。”
“這是進口車啊,你賠得起嗎……”
“那怎麼辦?”撞車人聽到這兒,一下子擡起頭來。
喲!原來這個人是“老八級”。
“怎麼辦?咱們找警察去。”司機不依不饒地拉住了他。
“找什麼警察?”“老八級”正與司機爭吵,卻看到薛利厚
走下車來。
“‘老八級’,是你?你怎麼幹這活兒?”薛利厚關心地問。
“不幹這個幹什麼?”“老八級”看到薛利厚,頓時發火了,“廠子歸了你個人了。我們丟了飯碗,不得想個生活的出路嗎?”
“你看你……”薛利厚有點兒生氣地指着他的腦袋說,“你撞了我的車,還給我橫。你也太不講理了吧。”
“講理,講什麼理呀?”就在這時,“老八級”身後上來一羣人,爲首的是李金鑄。
“金鑄廠長?”薛利厚一看到他,顯得有些打怵。
“‘老八級’,怎麼回事兒?”李金鑄問道。
“李廠長,你看……”“老八級”馬上訴起苦來,“我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車上,一個勁兒地道歉也不行。他們非要送我去公安局。”
“‘老八級’,你怎麼說瞎話呀?”薛利厚有苦難言地辯解說,“司機說要找警察來處理。誰說送你去公安局了?”
“薛利厚,你算了吧!”李金鑄喝斥了他一聲,“不就是一輛破進口車嗎?”
“破進口車?”薛利厚一見李金鑄出口不遜,臉上吃不住勁兒了,“破進口車你有幾輛?”
“我有幾十輛呢!”李金鑄說完,用手往身後一指,一大串機動三輪車出現了。
“哈……”薛利厚啞然一笑,“就你這些破三輪子,十輛也值不了我一個車燈錢。”
“是啊,我的車是不如你的車值錢。可是,我們人多、力量大。”李金鑄自豪地一揮手,“他們一人撞你一次,就能撞你滾幾個翻兒。”
“李金鑄,你說的是什麼話?”薛利厚拍着自己的車燈,大聲分辨着,“看在同廠職工的份兒上,我本想吃下這個啞巴虧算了,可你們也太不像話了吧?”
“我們就是不象話。你敢把我們怎麼樣?”李金鑄挑戰地問道。
“哼!怎麼樣……一會兒我就到政府去。”薛利厚氣鼓鼓地喊道,“我要建議市長,把你們這些破三輪子,全部取締,不準上路!”
“哈……”李金鑄開心地一笑,“薛利厚,你算是哪個林子的鳥啊?人家市長聽你的?”
“我是人大代表。”薛利厚說到這兒,臉上充滿了自豪感,“論起我現在的政治地位,不比你這個全國勞模低。”
“胡說八道!”李金鑄底氣不足地回擊了一句。
“那咱們走着瞧!”薛利厚生氣地上了車,重重地將車門關上。車子冒着一串串尾氣,滴滴滴地開走了。
望着薛利厚揚長而去的寶馬,李金鑄不由地犯起了合計。這個薛利厚,什麼時候成了人大代表了呢?現在,那些有錢的大款爲了取得政治保護權,常常會花錢買個人大代表、政協委員什麼的,莫非這薛利厚因爲有錢,也被政府保護起來了?
富於政治生活經驗的李金鑄,對於這些大款、富豪天生就有一種鄙視的心理。可是,剛纔聽薛利厚的口氣,他可不像是說着玩兒的。現在,政府爲了招商引資,天天喊要尊商、敬商,這些個人一旦取得了政治地位,在市長、書記那兒說話可是很有份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