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你有這麼多的成功經驗,應該總結一下啊。”
“總結?”李金鑄搖了搖頭,“你爸文化程度低啊。唉,那一年,廠子本來是推薦我上大學的,因爲工作忙,就把名額讓給你張叔了……”
“不。我是說……有些事兒,你平時可能不注意。”英傑慢慢滲透着自己的意思,“依我觀察,你一貫使用的那種走線風格啊,我覺得那是一種……一種天賦的思維方式,或者是一種靈感迸發吧!你要是仔細琢磨琢磨,一定有深層次的東西在裡面。”
“呵呵……”李金鑄聽了兒子的話,像是被罩在雲霧裡似的,“什麼天賦、靈感……我來不了這玩藝兒。唉,怪不得你奶奶老是批評我,說我的身上,虎氣太重、靈氣太少……你爺爺畫的那張虎形圖,我至今也看不懂呀!”
“哎,老爸,你是說那張老圖紙吧?我好象看見過。”
“什麼?你還記得?”李金鑄聽到這兒,驚異地睜大了眼睛。
“記得啊,怎麼了?”英傑看着父親的樣子,好生奇怪。
“英傑啊,”李金鑄露着一臉的疑惑,慢慢說起了這張圖的來歷,“那張圖,是你爺爺生前畫的。我想,大概是他創造的一種新裝置的設計原理圖吧。你過週歲生日那一天,家裡人爲了試驗你將來的志向,就在祖宗板前擺上了書啊、武器啊、工具啊……讓你摸。可是,你像是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後來,你奶奶就拿出來那張圖紙。你一看到,就立刻撲了上去。我們還覺得挺納悶兒,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會對圖紙感興趣呢?可是,你奶奶卻樂得笑個不停……英傑,你現在還能記着這件事兒,真是……”
“老爸,那張圖,你常常看嗎?”
“唉,我看了幾次,看不懂……”李金鑄遺憾地嘆息了一聲。
“可是……老爸……”英傑頗有自信地說,“那張圖,我能看懂!”
“你能看懂?”李金鑄聽了兒子的話,覺得有些可笑,“你那時才一週歲,即使看了圖,也早忘光了。現在……”
叮鈴……李金鑄還想繼續說下去,兒子的手機響了。
“喂,你是李英傑先生嗎?我姓孫。”手機裡傳來了他熟悉的聲音。
“孫……呃,你是孫水侯?”
“是他……”李金鑄一聽是孫水侯,着急要搶兒子的手機。
兒子卻向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小心地回覆着說:“孫廠長,這麼晚了,有何吩咐?”
“哈
……”孫水侯像是已經證實了什麼,笑着說,“小李同志,後天我就要回國了。明天晚上,我想請你和金鑄爺兒倆吃頓飯。請給個面子喲!”
英傑還想問什麼,對方卻把電話撂了。
“這小子,難道知道我們倆的關係了?”英傑納悶兒地問老爸。
“哼,算他聰明。”李金鑄想了想,心情顯得沉重起來,“我看,他這一頓飯呀,肯定是一場鴻門宴。”
“鴻門宴?哪裡哪裡……看你說的。”孫水侯一邊搖頭,一邊假裝恭敬地往李金鑄的杯裡倒着啤酒,“今天我們相聚呀,就是敘敘鄉情,嘮嘮嗑。別的……呵呵,什麼目的也沒有。”
在一家中國小餐館裡,孫水侯親自選了酒、點了菜。也許是真想與李金鑄父子倆說說體己話吧,他隻身一人出現,連身邊那位形影不離的小秘書也沒有跟來。
“孫水侯,但願你說的是心裡話。”李金鑄看着他那副亮亮的腦門兒,不知道他這葫蘆裡又要賣什麼花花兒藥了。
“那當然了。”孫水侯放下酒瓶,拿起筷子分別遞給李金鑄父子二人,禁不住發起了感慨,“金鑄啊,你說,咱們倆……一個是廠長、一個是車間主任,一口鍋裡吃飯這麼長時間,也算是緣分吧。呵呵,這一次出國,又坐了一個航班。看來,我們是打斷骨頭連着筋,先天就有拆不開的緣份啊。來,爲了這種緣份,乾一杯!”
“好,謝謝。”李金鑄看孫水侯乾了杯,也豪爽地將杯中酒喝光了。
李英傑見狀,急忙拿來酒瓶,爲二人斟滿了杯。
“小李啊。”孫水侯舉起了滿酒的杯子,臉上顯出了對後輩人那種分外的親熱,“這次,你能在我的談判桌上給美國人當翻譯,也算是緣分吧。呵呵,其實,我一看見你,就想到了金鑄。你身材高大、相貌英俊、氣質瀟灑、談吐文雅,那副虎氣啊,簡直和你老爸年輕時一模一樣。不過,我不怕他生氣。你比他……可是穩重多了。”
“謝謝孫廠長。”李英傑不失時機地站立起來,藉機說道,“在這次談判中,我和老爸對你多有得罪。不過,我們是出以公心,爲了國家,並非和你一個人過不去。請你理解就是了。”
“哎呀,小李啊,要說你這一張嘴,可真比你老爸強多了。”孫水侯欣賞地看着李英傑的表情,有感而發了,“其實,你要我理解,我哪兒能理解呀。哦,就算我坑害了國家,那是我和國家的關係。與你們無關吧!你們又不是紀委幹部,何必管這
種閒事兒呢?!”
“孫廠長,看來,你並沒有悔過的意思啊!”李英傑聽了他的話,立時警覺起來。
“什麼,悔過?我姓孫的在社會上混了這麼多年,什麼時候悔過過?”
“既然你覺得自己一切都對。爲什麼還要請我們吃飯呢?”李英傑聽出了孫水侯話裡的譏諷味道,禁不住探究他的目的了。
“小李啊,你真不虧是博士後,一眼就能看穿人的心思。”孫水侯慢慢地把三個人的酒杯注滿,爽快地說道,“今天的晚餐嘛,一是向你們父子二人道別。二是……想提醒你們倆一件事情。”
“什麼事兒,請講。”李金鑄催促道。
“金鑄,在咱們中國,有一句頗具哲理性的話。你不會不知道吧?”
“什麼話?”
“有一利必有一弊。”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直說好了,別拐彎抹角的。”
“好。痛快。”孫水侯眯了眼睛一笑,裂開了大嘴侃侃而談了,“這一次嘛,因爲你們父子倆爲國內的決策者提供了大量信息,導致了我採購整套裝置計劃的失敗。當然,這對於節約外匯,救活重化機械廠是件好事兒。可是,你們想到沒有?萬一這主機與國內的配套設備配不上套,導致整套裝置運轉不靈,造成整個行業大面積停產……這個責任,誰能負得起呢?”
“那……要是運轉正常呢?”李金鑄反駁說,“你怎麼不往好裡想呢?”
“呵……金鑄啊,咱們這是在國外。我不想與你‘擡槓’。”孫水侯神情自若地說道,“今天,我只想鄭重地告訴你,這套主機的技術是非常先進的。咱們廠生產的那些廢鐵塊子,根本就無法與它配套。”
“孫水侯,請你把心裡的話都說出來好不好?”李英傑看到孫水侯那副得意的樣子,急不可耐地要掏他的老底兒了。
“小李啊,你是個精明人。我相信,我的話你已經聽明白了。”
“再請明示。”李英傑追問道。
“哈……”孫水侯仰天一笑,“別看我今天被撤銷了團長職務。可是,一個月之後,薛總裁就會央求我重新率團出國,再次來這兒採購人家的全部配套設備。”
“什麼?!”李金鑄聽到這兒,拍案而起了,“你胡說八道。”
“哈……金鑄啊,我就知道你不服氣。那咱們就走着瞧吧!”孫水侯得意地笑了笑,“這事啊,到此並未完結。嘿,好戲……在後面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