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薛振華知道崔老大被帶走的消息,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時刻了。
疲勞的殘陽拖着燃燒將盡的餘暉,正在一截一截地緩緩下沉。他凝望窗外,正思考着如何續寫“東北公司”創業的新篇章,張董事長拽着剛下飛機的萍萍推開了他辦公室的門。
萍萍的眼睛哭紅了。張董事長的嗓子嘶啞了。他們帶來的這個壞消息,讓薛振華立刻想起了一個人。那就是他的老朋友──市紀委書記。
此事,一定是他所爲。
對崔老闆和孫水侯,他早就準備動手了。因爲試車出了亂子,他不想亂上加亂,才拖延了些日子。現在,李英傑回來了,試車失敗的初步原因找到了。這位老朋友無所顧忌了。
這事……怎麼辦呢?看到張董事長和萍萍的哀求,他有點兒犯難了。說實在的,如果抓的人與重機廠無關,他找個熟人打探一下消息或者說說情不成問題。可是,自從郭寧寧對他說了那一番話,他覺得自己已經介入了重機廠的是非之爭,將來,人們評論起他的作爲,會作何評論?
不過,他覺得自己雖然恨那個孫水侯和薛利厚,對於張董事長和崔老大,畢竟還是以禮相待,從沒撕破過臉皮。這個忙,出於禮貌他也應該幫一下。
他拿起了電話,想直接找市紀委書記,馬上覺得不妥。這位剛直不阿的硬漢子,最討厭朋友說情了。如果他的電話過去,效果可能會適得其反。
他又拿起手機,準備找檢察長。可是,仔細一想,更不妥。這位檢察長剛剛來到鎖陽,他還不十分熟悉。
即使是熟悉,遇到這種情況,人家也往往會關掉手機,或者是不接電話了……
正在犯愁,眼前紅光一閃,他看到了壓在辦公桌玻璃板下的人大代表證。呵,這是他唯一能在社會行走的“執照”了。
好吧,就拿着它走一趟……
於是,他領着張董事長、萍萍來到了檢察院。
“崔老大,你要端正態
度,不要頑固不化!”走下電梯,檢察官的呵斥聲便從走廊盡頭遠遠地傳來。
走到審查室門口,他從小玻璃窗朝裡面看去,幾個年輕檢察官正一齊審問崔老闆。這位在社會上名聲大震的富翁,此時有氣無力地歪坐在椅子上,疲憊地像是隨時要倒下去。
薛振華心裡悸然一動,不由地掏出自己的證件,朝着那位年輕的小主審官晃了晃。
小主審官看了到他,便朝身邊的助手遞了個眼色,一個小夥子走了出來。
“薛總裁,你有事兒嗎?”小夥子問道。
這時,他看了看身子幾乎要癱瘓下來的崔老大,不容置疑地告訴小夥子,“快,送他去醫院!他有心臟病,經不起這麼折騰。”
幾名醫務人員圍在病牀邊上,有的量體溫、有的看血壓,還有的掛上了瓶子,準備輸藥。看他們着急的樣子,崔老闆真的是發病了。
不過,從審查室來到病房,總算是逃離了圈人的囹圄,讓人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感到了幾分舒適和隨意。現在,他伸開四肢,很不雅觀地躺在了牀上。那些嚴肅了一天的檢察官,此時都一改白天嚴刻的尊容,對他露出了難得的笑臉。
一天不曾露面的檢察長,也屈尊紆貴地走到病房裡來了。
“崔老闆,好些了嗎?”他坐下來,輕輕地問候了一句。
崔老大生氣地瞅了瞅他,又轉過臉去,衝着病房的一面牆說道:“檢察長,我崔老大一年贊助你幾十萬元。今天,你卻讓部下這麼折磨我。……太不仗義了吧!”
“這事兒嗎,一碼是一碼。”檢察長解釋說,“你有問題,總得讓我們查一查吧。”
“檢察長,我先聲明:你們抓我抓錯了。”崔老闆鎮定地告訴對方,“嗯……如果你們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就請抓緊時間審問。時間拖長了,對你們不利。”
“崔老大,你嚇唬我?”
“檢察長,我失去人身自由……”崔老闆擡起手腕
看了看錶,“已經十個小時了。”
“那,你的身體怎麼樣?”
“沒有問題,你快點兒問吧!”
“好吧,準備記錄。”檢察長提醒了一下身後那位小主審官,然後開問了,“崔老大,有人舉報,你參股重機廠之後,與南方機械配件公司有一份秘密合同。這份合同內容屬於商業不公平競爭行爲。對這件事,你怎麼說?”
“這份合同是事實。不過,我是出於對老客戶的照顧,才降價二成的。”崔老闆仍然閉了眼睛,“此事,已經向市工商部門報告過,他們同意的。”
“可有批件?”
“工商局有備案文書。”
“那……我們去查一查。”
“嗯,就算是我不公平競爭,自有工商部門處罰。你審問此事,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好吧,如果說這件事兒我管得寬了。那麼,那40萬元怎麼解釋?”
“什麼40萬元?”
“有人舉報,你和薛利厚爲了得到重化機械廠經營權,向孫水侯行賄40萬。”
“沒有。”崔老闆堅定地搖着頭說,“我沒有送錢給他。我是借給他的。”
“有借條嗎?”
“當然有。”
“能拿來看看嗎?”
“這……需要你給我一點兒自由。”崔老闆轉過臉來,申請說。
“是打電話吧?給……”檢察長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不麻煩了。”崔老闆朝小主審官說,“請把手機還給我。”
崔老大拿回了自己的手機,開始打電話:“喂,張董事長嗎?”
“喲,崔老闆,你怎麼樣?”張董事長着急地問,“我們剛剛得到消息,正要去醫院呢!”
“喂,張董事長,你告訴李英娣,用斧頭劈開薛利厚辦公室的第四個密封木櫃,把裡面的秘密文件送過來。”
說完,崔老闆又把手機扔給了小主審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