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進了楊家嶺,天色已近黃昏。一曲悠揚的信天游的竹笛聲,撩撥了人們的高亢的興致,幾位遊客情不自禁唱起了《山丹丹開花紅豔豔》。
這是一首神曲,這曲子可能創作於1937年至1947年之間吧。那時,中共中央軍委和八路軍總部所在地王稼坪,中共中央舊址鳳凰山以及開展大生產運動的南泥灣等,到處都響着這首歡快抒情的曲子。當年的紅色領袖們就是在這首神聖歌曲激情的澎湃裡運籌帷幄,使中國革命由星星之火終成燎原之勢。
入口處的三面軍旗吸引了人們的視線,人們紛紛穿了灰布軍裝留影。幾個年輕人還端了三八大蓋槍,喊着“殺殺殺”做着滑稽的刺殺動作。
由於“茨妃”承諾了薛振華提出的這次旅行“不照像、不錄音、不攝影”的要求,他們匆匆離開了熱鬧的大門口,隨着導遊走向了“中央大禮堂”和中共中央辦公廳所在地。大禮堂裡恢復了中共中央“七大”原貌,“在的旗幟下勝利前進”的標語令人感受到歷史的回聲和腳步。在一張巨幅照片前,他們看到了領袖們與參加延安文藝座談會的文藝工作者的合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就是在這兒發表的。這篇充滿哲理和激情的講話曾經指引大半個世紀的文藝工作。今天的從藝者早就從她的約束下跳出來了,那些個現代派,先鋒派的倡導者,來到這兒不知道會發出什麼樣的感慨?
楊家嶺是中共中央領導在1938年11月至1947年3月期間的住處。兩個會址後面的小山坡上,散落着一排窯洞,這就是領袖們當年的住所。薛振華跟隨遊人們在一個個窯洞裡出出進進,對這兒出奇簡陋的物質環境和在此卻掀起的革命狂飆大浪感受到了極大的反差。
來,看這兒!“茨妃”的一聲喊,將人們都吸引過去了。這是一個領袖所住院落一角的一張小石桌,上面標記着這兒有一次震撼人心的歷史性的談話: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
紙老虎!一個多麼生動而又頗具氣魄的比喻啊。可是,你能想到嗎,這個比喻是在這個荒寂的山溝溝裡,是一個穿了一身灰色補丁衣服和一雙布鞋的人面對現代化裝備的不可一世的強敵發出的一個具有挑戰意味兒的信號。是氣勢洶洶的敵人被這句話激怒了,從而引發了那場中華大地上劃時代的大戰?還是這位巨人當時就“胸中已有百萬兵”,執意要把顛倒的乾坤扭轉?這類爭論已經沒有必要了。因爲,歷史證實了這個論斷,同時也證實了一個英明領袖的胸襟和氣魄。
薛振華甚至想像到了當時的情景:那位偉人面對高鼻深目的外國記者說出這句論斷後,輕輕彈了一下手中的菸灰,眼睛裡露出了對敵人不屑一顧的一種蔑視的神情。
他深深地體會到:偉人應當具有什麼樣的氣質?
來,來,來……喝酒喝酒,這是我們專門爲你們貴客燒的米酒,當年老鄉們就是用這種米酒歡迎紅軍的。
窯洞主人讓家人爲薛振華他們擺上了豐盛的晚餐。
油糕,油糕……小姑娘高興地喊了
起來。窯洞的主婦立刻用筷子把熱騰騰的油糕夾了過去,還關切地對“茨妃”囑咐了一句:別燙了她。
米酒酸酸的、甜甜的、熱熱的,比“樑總”爲他接風時喝的五糧液味道差得多了。可是,在感覺上,薛振華卻體會到了一種總理套間裡所體會不到的特殊氣氛。
他拿起碗來,與主人連連幹了五大碗,喝得主人直叫好:到底是東北人,海、海、海量!婆姨,再、再、再斟上。
算了吧!“茨妃”又一次阻止薛振華了。她今天晚上一點兒酒也未沾。大概是沉重的心事在壓着她,這位以喝酒聞名的公關女士收斂了往日的風采。
薛振華又和主人幹了一大碗,喝得那位主人直打晃兒。
喂,我說這位大哥……“茨妃”站起來,頻頻地向主婦使着眼色:俗語說“三碗不過崗”,你們都喝了六碗了,還有完沒完?
主婦還沒勸解,不勝酒力的主人先找臺階下了,他喊了一聲“三驢子!”一個後生慌忙跑進窯洞裡來。
扶我,出、出、出去一會兒!回來再、再、再喝!
主人被兒子扶了出去。這時,主婦才直率地說:他喝多了,不會回來了。你們吃飯吧!
薛振華並沒有喝多。喝慣了高度酒,這種米酒到肚子裡就像白水一樣淡。
主人把窯洞裡的竈坑燒得令人冒汗。“茨妃”在浴盆裡給小姑娘洗了澡,便抱出來送到薛振華的懷裡。
薛振華打開了電視,這兒也正在播送電視連續劇《人間四月天》。
徐志摩與陸小曼走到了一起。他們親親密密地泡在酒巴里。
咦?他們怎麼沒帶小孩兒呢?小姑娘在懷裡發問了。
嗯,小孩兒不願意跟他們出來。薛振華應付了一句。
爲了防止嘴裡的酒氣噴到她的臉上,他躲開了小姑娘的臉。
這麼有名氣的詩人,卻沉浸在幾個女人的戀情裡不能自拔,這也許就是男子漢的悲哀了!
可是,今天晚上,自己能否平安地渡過這一關呢?他有些懷疑地問自己。
喂,看什麼呢?“茨妃”洗完了澡,渾身熱氣騰騰地來到了他們面前:又是《人間四月天》。
不好嗎?薛振華瞥了她一眼:這可是詩人浪漫的愛情故事。
嘿!不過是當代人借用徐志摩的故事,來宣泄自己的浪漫情感罷了。
可是,不論在任何時代,浪漫的追求也算是人類不可更移的情結吧;浪漫的想象也是人類情感永恆的傾瀉方式啊!
是啊,將已故名人的愛情故事包裝一下,既適應了風行當代的懷舊情調,又滿足了物慾橫流時代人們對真愛的渴望,作者也算是高明。不過,既然有這種要求,莫不如就直接去做,何必藉助於這種方式?
薛振華看了看這位“茨妃”,像是有什麼新發現。
看什麼?
沒想到,你還有這麼深厚的文化見解?
是啊,在你的眼裡,我不過是個賣弄風情的花瓶兒,對不對?
哪
裡哪裡?薛振華急忙掩飾着自己。
今天晚上,他覺得這個女人變了!
薛振華洗完了澡,“茨妃”已經抱着小姑娘躺在了窯洞內室的大牀上。
小姑娘眯了眼睛,腦袋枕在了“茨妃”她那溫馨的胸脯上。
像是要急於體驗她那久別了的母愛的渴望,她把一支小手兒伸進“媽媽”寬鬆的襯衣裡,小爪子不停地在那一對豐滿隆起的*間游來游去。
下午被主人臨時安裝上的空調機打開了,屋裡熱烘烘地充滿了春意。
薛振華披着浴衣走進室內,看到了“茨妃”那一頭篷鬆開了的濃密的黑髮。黑髮下面是一張俏麗的桃花臉。
在小孩子無知的抓弄中,她的雙頰紅暈暈的,繡花被下那豐滿的胸脯劇烈地起伏着。
薛振華頑強地抗拒着自己的肉體的慾望與本能,遲緩的步子在地上踱來踱去。
在這熱熏熏的香霧籠罩中,他真的要迷醉了。
來吧!“茨妃”低聲地召喚着:不過,你要睡孩子那邊。
不能,我不能!薛振華突然想起了張曉麗的囑託。
這真是一場戲,一場*真的以假亂真的戲。在這種充滿誘惑的懸崖上,弄不好就要失足!
來吧。“茨妃”再次向她發出了邀請。
他的眼睛不經意地往牀上溜去:調皮的孩子蹬開了下面的被子,“茨妃”那兩條雪白的大腿遮掩不住地暴露了。
金鎖,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茨妃”對他開始了最致命的動員:就算是爲了孩子,爲了讓這個失去家庭之愛的孩子體驗一下在父母身邊的感覺,還不行嗎?
一個絕妙的理由,一個善意的催促,強制着徘徊着的薛振華不得不勇往直前了。
是的,前進,不能後退。他薛振華啥時候做過懦夫?
不過,這前進可並不意味着失敗呀!
他喊着自己的名字,終於仰在了那張舒適的大牀上。
孩子的另一支小手立刻伸過來,放在了他那張寬大的胸脯上。
爸爸!他像是聽到了一句孩子夢中的呢喃。
喂,要閉燈嗎?“茨妃”發出一句誘人的詢問。
是的,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閉了燈就使人的世界進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在黑暗裡,人們可以做各種事情,並且可以自欺欺人地假裝忘記所做的一切。
不!他像是咬着牙喊了出來。
好吧,我也不想。“茨妃”嘟囔着:這幅難得的人間美景,我真想多瀏覽幾眼呢。閉了燈,就啥也看不到了。
薛振華在米酒後發制人的催促下進入了夢鄉。然而,他睡得並不踏實:一會兒像是“茨妃”在枕蓆之間對他軟言柔語的曲意奉承;一會兒又是張曉麗對他失貞後的大哭大鬧;後來又像是來了“元妃”,她講了一套革命同志要注意搞好團結的理論,就把這場風波給平息了。
終於響起了一聲翹首盼望的雞鳴。薛振華才掙脫了痛苦的煎熬,睜開了一雙疲憊的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