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沒有辦法了就大吃大喝招待一頓,喝個一醉方休。然後稍稍給一點兒錢,也算對付過去了。不過,重機廠過去在薛振華經營時並沒有欠債。不存在債務問題,倒是存了不少“FS06”的貨,有的銷不出去;有的銷出去對方不付款。這就造成工廠資金週轉的困難。李金鑄上任之後,恰巧女兒英娣爲他出了一批貨,緩解了資金緊張的形勢。這批貨款到了帳上,李金鑄便有意重新啓動生產,將工廠引向正規。然而,孫水侯這個“一把手”卻堅決反對,讓他將這筆貨款投資到薛利厚的房地產項目上去。李金鑄不同意,兩個人免不了一陣口角。口角也就口角吧?工作方式之爭嘛!可是,兩個人說到最後,孫水侯的一句話卻讓李金鑄受不了了。他說:“李金鑄,別以爲你當個副廠長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告訴你,重機改了制,已經變成公司運營了;還想搞你的工廠管理那一套,不好使了!”
李金鑄一聽就火了。“怎麼,工廠管理不好使?那麼上級任命我這全副廠長幹什麼?難道我是個傀儡?”
“不是傀儡,和傀儡也差不多!”孫水侯根本就不拿正眼瞅他:“知道嗎,現在的公司裡,合法的領導是董事長、董事會、總經理、副總經理,副廠長?副廠長算個什麼東西,頂多是個負責生產的車間主任罷了。你這個副廠長,不倫不類。你就老老實實推銷產品、回收貨款得了。別的事兒,請你三緘其口好不好?”
“孫水侯,你敢說我這個廠長不倫不類?我這可是公司黨委任命的。”李金鑄大聲喊叫起來。
“公司黨委任命頂個屁!現在的企業,都是總裁說了算。誰還聽什麼黨委不黨委的?”孫水侯自己覺得佔不住理,嘴裡還是嘟囔個不停。他覺得,薛振華派李金鑄當這個副廠長,簡直就是與他作對來了!
“孫水侯,你敢把你的話說給薛總裁嗎?”李金鑄與他叫板了。
“薛總裁?哼,就是守着國家公司總裁,我也敢說,你這種副廠長,就是傀儡!”孫水侯生怕自己的話刺激不了李金鑄,連表情都顯得狠狠的。
“孫水侯,你是不是仗着朝中有人,故意扔大個兒呀!媽個B—I!”李金鑄氣憤至極,不僅用東北話損了他一句,還忍不住吐出了一個髒字。不過,因爲這個字實在說不出口,他就採取了將這個字的聲母與韻母分開,拼讀了出來。
“嘻嘻,在一旁聽他們吵架的人忍不住偷笑起來,心想,這個李金鑄敢罵孫水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誰不知道孫水侯是東北公司一霸呀!
不過,人們也理解李金鑄的火氣。你孫水侯是廠長不假。可是這李金鑄也不是尋常百姓。他父親是革命烈士,母親是從解放戰爭戰場上下來的人,而且當了重機廠幾十年的黨委書記,別人在他面前裝大行,你孫水侯憑什麼敢與李金鑄硬碰硬這麼死磕?別說你了,就算你那個國家公司大姑父總裁來了,李家人也不見得能買他的帳呢?你想整
李金鑄,可算是瞎了眼了。
俗話說,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一個廠長、一個副廠長公開吵了架,總得鬧出個是非曲直來才行。這一天,已經下班了,薛振華回到家裡正與郭寧寧和美國的兒子視頻對話,孫水侯與李金鑄氣咻咻地找上了門。
他們倆本來是先到東北公司,找了黨委書記霍副總裁,但是,霍副總裁只是講加強團結的大道理,沒有解決實際問題,他們覺得實在是不解渴,就找到薛振華家裡來了。
“孫水侯,你曾經是省政府公務員,黨管幹部的原則知道吧?”薛振華聽了李金鑄的話,本想狠狠批評一頓孫水侯,因爲是在自己家裡,不好太狠,只好慢慢與他談。
“知道。”孫水侯沒薛振華對他這麼客氣。
“水侯,你記住,凡是黨委任命的幹部,都是上級慎重考慮過的。怎麼會是傀儡?”
“薛總裁,我錯了!”孫水侯不敢強硬下去了。
“水侯,你今天這麼說李金鑄,我看不光是思想認識問題吧?你對李金鑄這個副廠長,是不是有些牴觸情緒?”
“沒有沒有。”孫水侯連連否認了。可是,接下來,他覺得不說點兒具體原因大概這事兒也過不了關,就抱怨說:“薛總裁,過去的廠長、副廠長都有嚴格分工。現在,我要照顧改制後公司運營的事兒,李金鑄這個副廠長不參與公司經營。到底應該幹些什麼呢?我不好處理啊!”
“如果是這樣,我就明確一下你們的分工吧!”薛振華一聽孫水侯在向自己要說法,正好也想把李金鑄的權限明確一下,乾脆就告訴孫水侯,“水侯,你是廠長、是‘一把手’,當然要抓全面工作,嗯,主要是考慮公司的運營。至於原工廠的事情,你就讓金鑄這個副廠長全權負責吧!”
“具體呢?”孫水侯非要薛振華把話說透不可。
“具體到實際業務……”薛振華心想,乾脆我就把話說明白了,“原工廠資產的管理、庫存產品的處理、債權債務,還有,新產品的研製,都有金鑄負責。”
“什麼?”孫水侯聽到這兒楞住了,李金鑄幫助自己處理一下原廠事務也就算了,怎麼新產品的研製也由他全權負責;如果是那樣,豈不是把自己這個廠長架空了?“薛總裁,照你這麼說,工廠的一切都交給金鑄這個副廠長,我這個廠長豈不是沒用了?”
“怎麼會沒用?”薛振華反駁他說:“工廠經營大計還是由你來定嘛!”
“薛總裁,你這一說,我算是明白了。你派李金鑄來給我當副廠長,不是要他做我的什麼助手,純粹是爲了監視我來了!”孫水侯覺得薛振華這一番話不過是泡了他一頓,立刻生氣了。
“就算是這樣,我們作爲黨的幹部,有人監督我們的工作不也很好麼?起碼可以提醒我們少犯錯誤吧!”
“監督、監督,說來說去,你就是對我不放心!”孫水侯急了眼,“薛總裁,除了
我出國採購沒照你說的去做;別的地方,我哪兒得罪你了?李金鑄在美國就暗中非法我,現在,你讓他來當我的助手,這合適嗎?”
“這有什麼不合適的?”
“這種助手,我不需要!”孫水侯嚷了起來。
“你認爲不需要,組織卻認爲很有必要!”薛振華毫不客氣頂住了他近乎放肆的胡言亂語,“你以爲企業改制,你就可以爲所欲爲嗎?”
“薛總裁,你要堅持這樣,我沒法幹了!”孫水侯索性叫起了板。
“怎麼,你要辭職?”薛振華故意激他的火,心想你要是現在辭職我馬上就批准。
“薛振華!”失去理智的孫水侯竟然狂妄地直呼了薛振華的名字,“你這是幹什麼?想趕我走?我纔不上你的當呢!”
“既然你不想走,就應該好自爲之!”薛振華嚴肅地警告他,“你連黨委派去的一個副廠長都不能容忍,怎麼帶領班子搞好工作?”
“薛振華,你這麼派幹部,我不接受!”孫水侯大嚷起來。
“不接受也得接受!”薛振華嚴厲地斥責了他,“孫水侯,你是一名共產黨員,黨委的決定,你必須無條件服從!”
“什麼黨委決定?黨委還不是按照你的旨意辦事?!”孫水侯哼了一聲。
“孫水侯,你放肆!”薛振華憤怒地拍了桌子,“從明天起,停止你的工作!好好反省你今天說的這些話。”
“怎麼,你敢罷免我?”孫水侯冷冷地看了一眼薛振華,心想你膽子不小哇!
“我沒有罷免你職務的權力,可是我有處置下級幹部的權力。”薛振華對自己說出的話毫無悔意,斬釘截鐵地告訴李金鑄:“金鑄,從明天起,你全面主持重機廠工作。”
“薛振華,我要去北京告你!”孫水侯惱羞成怒了。
“寧寧,送客!”薛振華不想再與他糾纏下去了。
“孫廠長,請!”郭寧寧接着下了逐客令。
“薛總裁,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旁邊的李金鑄看到薛振華與孫水侯翻了臉,覺得很是抱歉。
“金鑄,沒事兒,大膽幹!”薛振華故意放大了聲音,似乎要讓孫水侯聽見。
“振華,你這麼幹,可是要得罪‘國家公司’總裁了。”郭寧寧擔心地提醒他。
“這與國家公司總裁有什麼關係?”
“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你這麼處理他,豈不是要惹國家公司總裁不高興?”
“反正他也不高興了。那就索性得罪他到底吧!”薛振華豈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但是,在郭寧寧面前,他儘量顯出一分輕鬆,“呵呵,剛剛與兒子聊得好好的,讓這個傢伙給攪和了!”
“怎麼樣?兒子讓我調教得還可以吧?”
“當然可以。不過……”薛振華立刻想起了兒子身邊站立的那個美國男人,“那個美國男人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