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三鳥,老傢伙的手太毒了。
俗語說,無利不起早,人家這個“一把手”不能白當。
嗯,就算這樣,“國家公司”應當主持公道啊。喂,樑總,“國家公司”對這事什麼態度?你聽到些什麼沒有?
正式的態度我上哪兒知道去?不過,昨天下午我和一位領導通電話,無意中議論到這件事。他罵“東北公司”是“勺子”。
勺子是西北方言,翻譯成普通話就是“傻子”。
這麼說,“國家公司”領導對這件事兒的態度並不統一。
難說……
樑總,我想阻止這件事。
有把握嗎?
“FS06”是我手中的一張王牌,只要鄭總工程師和他的兩個弟子把主控裝置的問題找出來,重化機械廠就有了希望。那個老傢伙不懂技術,我用我的一張嘴,完全可以說服“國家公司”的領導。
萬一這一招不靈呢?
那,請您老兄幫我一把。
怎麼做?
您把它買下來!
不行。
爲什麼?
振華啊,“西北公司”和“東北公司”都是“國家公司”領導下的兄弟企業,我這麼做合適嗎?弟弟買哥哥的東西,老子會同意嗎?
如果哥哥是個敗家子,弟弟爲什麼不可以收買他的資產?
這種話好說,不好聽,也不好做。振華,別*我!
是啊,這種事兒太讓人家爲難了。薛振華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他翻身下牀,踏拉着拖鞋在地板上走來走去。
若是……迂迴一下,找個第三者出面呢?
第三者?
譬如,讓市政府出面,找一家地方企業買下來?
地方企業?振華,爲什麼非要採取這種方式?
我想,只要不是賣給私人和外國老闆,他的“回扣”就拿不到;拿不到“回扣”,他就沒有積極性去賣了。
有道理。不過,地方財政那麼困難,能拿出那麼多的錢嗎?
要是能拿出錢來,我就不找你了……薛振華坐下來:他們買下來之後,肯定是分期付款。你可以把錢投到這家企業裡,然後以參股的方式專門經營重化機械廠,我保證你不賠錢。
這我相信。可是,天長日久,這事情早晚兒要露餡兒。到那時候,你們“東北公司”的總裁就要與我決裂了。
決裂?哼,到那時候,總裁的位置上……說不定換誰了呢!
老弟!你……樑總一骨碌滾下來,瞪大了一雙喜悅的眼睛:振華啊,你知道,我早就盼望你說這句話了。
他轉過身,衝着室外站立的小夥兒大喊一聲:來,上啤酒!
飛機在夜空裡向東北方向飛去。
三位“妃子
”老老實實坐在薛振華的身後,已經沒有了來時的喧譁和說笑。
“元妃”懷了一份完成任務的輕鬆,卻又不時地冒了一串串問號──薛副總裁變了,變化得令她吃驚。這種變化的原因何在?那兩個小狐狸精……她心中的謎團不解。
“茨妃”的收益是最大的,於公、於私……她回來向誰都能有一個圓滿的交待。只是,那個神秘的“麗妃”對薛副總裁做了些什麼,她說不清楚。她曾將自己的所作所爲坦誠布公地全部暴露給了對方。對方卻對她守口如瓶,這使她的心裡很不平衡。
“麗妃”一直沉浸於一種悲壯的情緒中。她收穫了長期追求的一份真情。然而,這份收穫的代價卻是巨大的。她現在已經考慮到失業之後的生計問題了。
薛振華拿了攝像機,俯視着舷窗外神秘的大地,不時地按動着“0N”鍵。他要把眼前的美景錄製下來,將來有閒暇時放一放,屆時可以重溫這種騰雲駕霧般的感覺。
喂,薛總啊!“茨妃”很不滿意這種沉默的局面,第一個打開了話匣子:你猜一猜,當我們走出飛機場時,會出現一種什麼樣的場面?
我想,新總裁會率領所有的班子成員,恭恭敬敬地來迎接我們!
啊!三個“妃子”同時睜大了眼睛。
雨像絹絲般又輕又細,聽不見淅瀝的聲響,也感覺不到雨澆的淋漓,雨裹着沒有形狀的溼漉漉的煙霧,在夜幕下熠熠生輝的燈光裡輕柔地飄灑着。
下了飛機,陰沉的天上便開始往下飄雨。迎接他的黨委書記說:振華,你的運氣真好。再晚一會兒,飛機就很難降落了!
是啊,要是這場雨降在黃土高原多好!那兒太乾旱了。
振華啊,你總是一副憂心如焚的樣子,我看你該當國家領導人了!
不敢不敢……薛振華笑了笑,注視地看着前方。
車子進入了鎖陽的街道。車燈照耀的前方里,汽車和行人好象被濃霧粘合在一起,勉爲其難地移動着。
昔日那種回鄉的快感,不知怎麼遲遲地不能出現。一種無形的壓力,像千鈞重擔,使他心不安,意不寧。他從黨委書記那呆滯的眼神裡,已經預感到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每當他問起家裡的事情,黨委書記總是把話兒岔開。
振華啊,今天晚上聽我一句話。在酒桌上,只喝酒,不談工作,好嗎?
直到他點了頭,黨委書記才放心地鬆開了握着他的手,問起了西北之行的其它事情。
酒店大門口,站了“東北公司”全體班子成員。
當新總裁噴着酒氣與他握手時,他突然覺得像是聞到了一股氣味。這氣味裡像是帶有了某種鬼詐和血腥。
酒過三巡,薛振華忘記了黨委書記的囑咐,情不自禁地犯了性格急躁的老毛病:總裁,先向你大致彙報這次招聘的事兒吧……這次,我們真是大豐收啊,招聘了兩個博士,四個碩士。嗯,那兩個博士,能解決重化機械廠“FS06”的技術問題……
哈哈哈,早帶醉意的新總裁突然爆發了一陣大笑:薛副總裁,別提那個重化機械廠了。我想,趁這次鎖陽文化節招商,我們把它賣掉好了!
什麼,賣掉?真的……
是啊。這事兒,我已經讓茨醪兒開始運作了。新總裁說的話輕飄飄的,似乎像是賣掉了一堆破爛那麼
愜意。
薛振華頓時覺得眼前一陣眩暈,全身幾乎虛脫……心底泛起一股冰涼的潮水,一波一波往上涌漲着……
本來,他是想讓兩位博士來解決工廠的技術難題,來對抗這次賣廠行動的,沒想到,人家卻早就下了黑手。
桌子中央上來了一盤魚,新總裁連忙殷勤地介紹,說這是香港來的廚師做的。這個人了不得,新總裁說,還是英國皇家烹飪協會的會員——那就不是一般的角色來,頂呱呱的來。
倒酒倒酒,新總裁看到薛振華沮喪的樣子,顯得十分開心,對他身邊一位服務小姐說,先給我們薛副總裁倒,再給這幾位弟兄倒。
薛振華伸出寡瘦的手,一把捂住面前的酒杯:今天坐飛機暈,就不喝酒了吧。
他同回的三個妃子也附和道,不喝不喝,免了免了。
新總裁見此,立刻把腦殼扭過來,朝身邊的服務小姐說,今日薛副總裁還有幾位美女喝不喝酒,喝得好不好,就全看你的了。
服務小姐巧笑盈盈地站起身,對旁邊垂手而立的服務生說,去,拿一個大杯子來。
不一會那服務生就拿過來了一個能裝半斤酒的玻璃杯。服務小姐朝他揮揮手:沒你的事了。說完就把五糧液朝玻璃杯裡咕咚咕咚倒,手一收的時候,那玻璃杯剛好滿得形成一個凸面,而又一滴不漏,把薛振華們看得直了眼。
你是雜技團下放的罷?薛振華半天才丟了一個幽默彈。除了新總裁哈哈兩聲,其他的屬下,都還沒回過神來。
服務小姐仍是巧笑盈盈,把那玻璃杯小心端起,說,各位喝不喝酒請自便,我先敬各位一杯,各位看得起我,就意思一下,也不勉強。
服務小姐說完就像喝涼開水一樣把滿滿一杯酒喝了下去,再把杯口朝底晃了晃,真的滴酒不剩。
再來,她說得很是輕鬆。又把酒那麼玩雜技樣地斟出一個凸面。
我這一杯,主要是敬薛副總裁。薛副總裁,你隨意,喝不喝都不要緊。說完又把那酒一口喝得精光。
整整的一瓶五糧液,就那麼三言兩語之間便沒了影,衆人無不錯愕驚奇。誰也沒有見過如此能喝酒的女子,纔多大年紀,頂多就二十四、五歲吧。
薛副總裁,服務小姐臉色不改,說,你一看就是憐香惜玉的人,我說得對罷。
說得對說得對,薛振華的旁邊的一個副總裁說,我們薛副總裁最憐香惜玉。
那也要看是不是香,是不是玉,呵,哈哈,薛振華接道。
我也不曉得自己是不是香,是不是玉,服務小姐說。
你絕對是,絕對是,薛振華馬上聲明。
反正,服務小姐繼續巧笑盈盈地說,你薛副總裁總不能忍心看我們老闆扣我這個月的獎金是吧?
那不會,你這麼漂亮的小姐,又這麼能喝酒,老闆怎麼會扣你的獎金?薛振華說。
怎麼不會?服務小姐說,我沒本事讓你薛副總裁喝酒。
哦喲哦喲,薛振華說,來來來,那我們就喝一點,爲了服務小姐的獎金。
鮑魚要冷吶,快吃快吃,新總裁笑眯眯地說話了,同時把一隻鮑魚夾到薛振華的碗裡。
這餐飯一結帳,一萬六千八。
好數字,好數字,吉利呵,新總裁把辦公室主任開來的收據收起來,看了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