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級’呀,昨天,你們的李廠長找我們崔總談話了。說這次工廠清產覈資,我們的設備只能折半作價。他既然敢這麼明目張膽地熊我們……我們只好另立門戶,單幹了。我們不是一家人了,這設備不拆,還留在這兒幹什麼呀?”林工程師解釋起來。
“多好的牀子啊。”“老八級”撫摸着一臺被拆下的數控車牀,惋惜地說道,“一會兒我去求求金鑄。把這些設備買下來還不行麼?”
“對呀,我們可以買下來呀。”後面的工人們也跟着說。
“師傅們,說句實話,我們也不願意看到今天這個局面。這一拆一卸,崔總要損失二百多萬呀。”林工程師搖晃着腦袋,無奈地嘆息了一聲,“我也向你們李廠長建議,把設備折價賣給廠裡。可是,你們李廠長說什麼:‘買可以,錢不給……’你們想一想,我們能吃這種虧嗎?”
“姓林的,你在這裡瞎白話什麼呀?”團書記遠遠地趕來,擠到了人羣前面。
“怎麼,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算了吧!”團書記用手指了指被拆下來的機牀,撇了撇嘴說,“你們個體戶這點兒破玩藝兒,我們不稀罕。告訴你,金鑄廠長設計的虎形工藝已經列入技改計劃,公司馬上就撥款給我們買新設備了。你們要走啊,就麻溜兒地走,別滿嘴裡胡浸啊。”
“對,你少在這兒胡說八道。”他身後的幾個年輕人也跟着起鬨了。
“好好好……”林工程師衝那些起鬨的年輕人抱了抱拳,“我也祝願你們活得更好。不過,有一句我先說在這兒:重化機械廠照你們這樣搞下去,
死路一條!”
“哐當”!一聲巨響,那臺被吊起的鏜牀伴着林工程師的話音,一下子從高高的空中跌落下來,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縷縷幾道夕陽,照射在陽臺上臨時搭起的廚房裡。
新婚後的崔萍早早從公司裡下了班,回家做起了晚飯。
婚後,崔老大便向女兒和女婿辦理了那套小別墅的贈予手續。只是,賢惠的崔萍考慮到與公婆的關係,還沒有搬進去。她想慢慢地與兩位老人融洽關係。等人家接受了她這個兒媳婦,再高高興興地領他們到新房裡看一看。那時候搬家,會更好些。
只是,她期盼的這一天,不知何時才能到來?她幾次給公婆打電話,主動要求上門拜見。可是,每一次她都遭到了人家的婉言拒絕。
也許,自己這個願望沒有什麼指望了。婚後唯一的幸福,便是寄託在她那憨厚、梗直的丈夫身上了。丈夫天天鑽在研究室的資料裡,回到家裡便陪同她做家務。一個在美國生活了幾年的博士後研究生,做到這一點也真不容易了。
她正想着,屋門“吱扭”一聲響,丈夫打開門鎖走進了屋子裡。
“英傑,回來了!”崔萍熱情地向他打了個招呼。
“嗯。”英傑點了點頭,像是不大高興。
這時,她才發現,丈夫的另一支胳膊上,挾了一摞子資料。
“喲!英傑,你怎麼了?難道……你真得撤出來了!?”她大吃一驚,急忙從廚房裡跑了出去。
“崔萍!”英傑看到她的樣子,深深嘆息了一聲,“這些資料,是兩位老奶奶送給我們倆的結
婚禮物。我們有責任把它保護好。”
“可是,你這樣撤出來。你老爸怎麼研究新裝置啊?”
“崔萍,沒有岳父大人的資金支持,重化機械廠靠什麼研製新裝置啊?”
“你這麼做,不是拆你老爸的臺嗎?”崔萍着急地提醒他,“咱先找薛總裁談談吧!”
“我找過了。”英傑搖搖頭,“薛總裁去‘國家公司’開會了。霍副總裁和樑處長也沒有時間過問工廠的事兒。現在,就是我老爸說話算數了。他非要把岳父大人趕走不可。我有什麼辦法……”
“唉,你說……”崔萍十分不解地搖着頭,“你爸這麼耿直的人,怎麼幹這種傻事兒呢?”
“我老爸呀,他的偉大之處在於沒有私心。所以,他也缺乏對私有財產的保護觀念。”英傑嘆息了一聲,又看了看那兩套資料,“這是咱們家的傳世之寶。我不能眼看着它們掉進我老爸那個大公無私的無底洞裡去!”
“他這樣做,可把我們家坑苦了。”崔萍撅起嘴來說。
“是啊,崔、李兩家反目,很可能兩敗俱傷。”英傑痛苦地分析着形勢,“他們倆這樣做,只有一個人最高興。”
“誰?”
“被撤職的孫水侯。”
“他都被撤職了。高興又能怎麼樣?”
“撤銷他的一個官職,傷不了他的筋骨。”英傑擔心地說,“只要他不被抓起來,他就還有機會和我們較量。最近,他名義上是在雁鳴湖經營娛樂產業,實際上,他對重機廠並不死心;天天與南方那個公司聯繫,說不定哪一天就會捲土重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