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明白自己還在張董事長的酒店裡,因爲他從窗戶一眼就望見了樓下那塊城東路的路牌。時間還很早,纔不過兩點多一點兒,可能是他醉的太快,大家沒怎麼吃飯就散了。路上的人和車比中午時少了些,可還是那樣川流不息。他轉過身,看見寫字檯上放了一個木製的小相框,他拿起來看了一下,照片上是一男一女,他們坐在一塊起伏的草坪上,笑着偎依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一對幸福的情侶。錢裡厚喝了一口水,把照片重新放到寫字檯上。樓下的聲音還是那麼嘈雜,對面那家飯店的霓虹燈依然還掛在那兒,沒人注意他站在這兒,不像過去他在監獄裡,一舉一動都受到看守的監視。
他的喉嚨又幹了起來,他端起茶杯,,杯裡的水不知道什麼時候喝完了。他走到屋子角落,又倒了一杯,然後又回到寫字檯前,他吹了吹杯子裡冒出的熱氣,盯着那張照片看了又看,驀然發現,照片上那個女的不是別人,正是接他出獄的美少女崔萍。這個女孩子,竟然成了張董事長的馬子了!
從照片看出,這間屋子是張董事長的辦公室,不然他不會把自己與心愛姑娘的照片擺放在這兒。他看到照片上的張董事長比以前胖了不少,長髮也剪短了,留了一個平頭。他微笑着望着遠方一個地方,似乎若有所思,這種神情錢裡厚過去很少看到過,難道是這個美少女改變了他的性格?錢裡厚漸漸意識到這半年來除了他沒變,其他的東西,房屋、街道、人們的穿着打扮,說話的方式、表情都變了,也許他也變了,只是自己還不知道罷了。
關於照片上的這個女人,他在監獄常常想起。不過他不是從感情上想念她,而是回味他由於她身體的誘惑而使自己遭受的厄運。雖然她坑害了自己,可是她真的是太美麗了,有點兒像年輕時的秋紅,男人看見就會產生愛憐的感覺。她與張董事長這個合影,是怎麼回事兒呢?是傍大款?還是讓張董事長在接觸中給她“潛規則”了?或者是遠離妻子寂寞的張董事長用錢買了她陪宿?也許就是偶然高興了,兩個人到郊外旅遊一天,照一張相開心一下罷了……
他覺得張董事長爲了照顧他將酒醉的他放到自己的辦公室休息,可是,他沒想到,自己看到這幅照片,是什麼心情?
杯裡的水已經涼了,他還是把它喝了下去。他要讓自己清醒一下。他取出那隻小相框裡的照片,想放進自己的皮夾裡,想想算了,就從名片盒裡抽了一張名片,那上面有張董事長的新手機號碼。
他決定出去走一走,輕輕開了門,看了看樓梯,發現沒有人,便側了身子一步一步走了下去。酒店裡這時候已經沒有什麼客人了,服務員們也都在休息,或者是準備晚上的工作。錢裡厚一路下來都沒碰見什麼人。他到樓底時,那個穿紅旗袍的小姐認出了他,依然像他來的時候那樣,爲他拉開門,說了一句歡迎再來。他匆匆向她點點頭,擡腳走出大門,上了一輛出租車。
司機問他去哪兒?他沉吟了一會兒,說直接往前開。司機一加油門,車子出了城東路,來到了中心大道。不用看,他也能猜想到這一路的變化,拓寬的馬路,連成一片的店鋪,掛在街道邊的彩燈,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和更多的人,更多的車,這些都已經讓他厭倦了。他坐在車裡,望着車子前面一小塊擋風玻璃,竟打起呵欠。
車子一進
市中心,他就情不自禁地激動起來。一棵又一棵銀杏樹像女人裙子上漂亮的花邊一樣,沿着路旁筆直的人行道向前方伸展開去,它那形狀別緻的樹葉,讓人聯想起夏天姑娘們手上揮動的花紙扇。在間種的垂柳樹枝條的襯托下,更顯得金光燦爛,輝煌耀眼。和去年夏天相比,這些樹變得更加粗壯也更加高大了,可是它那金黃的顏色,挺拔的姿態,以及帶給人的那種像夢一般浪漫的幻想,卻一點兒也沒有改變。
到了南站百貨大樓,車輛擁擠,車速減慢了。錢裡厚就下了車,他在大樓門前逛了逛,想給張董事長買點兒禮物,在路口,他看見有幾個頭戴皮帽斜穿袍子的西藏人蹲在地上賣藏刀,就上去挑了一把短的,用手指試試刀鋒,還不錯。就撩起衣服,插到腰帶上。接着繼續往前走,走了一段路,插在腰裡的那把藏刀咯得他肚子有點兒疼。他就把刀子換了個位置。此刻,一輛車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一看,是那個接他出獄的司機下了車。看見他,司機就喊了一聲“薛老闆!請上車。我們廠長請你去休閒一下。”
他上了車,司機沒有問他離開酒店都幹了什麼,也沒問他準備來大樓買什麼,車子開到了城西,來到了一家大飯店門口。錢裡厚下了車,發現這家規模頗大的飯店不僅可以品嚐美食,還可以遊樂和住宿,是一個生意興隆的地方,客人們接踵而來,它的玻璃門始終在不停地旋轉。
停好了車之後,司機帶着錢裡厚乘電梯到了餐廳,當小姐得知他們沒有訂座後,明確告訴他們可能需要等待很長時間。司機聽了決定換一家飯店。但是錢裡厚勸住了他,他對司機說他並不餓,也不想吃東西,就在這個地方坐坐休息一下算了。司機同意了,他帶領錢裡厚到了樓上的卡拉OK中心,要了一間包房。
過日子包房後,司機對門外的服務員說了幾句話,很快,就有五六個濃妝豔抹穿着短裙的姑娘擁擠着進了他們的屋子。司機叫錢裡厚挑選一個,大家一齊唱唱歌、聊聊天。錢裡厚看了看這些妖冶的姑娘,選了一個留長髮的,這個姑娘把長髮往後一甩,立即過來坐到了他的身邊。那些姑娘繼續站着等待司機挑選,但是司機揮揮手讓她們離開了房間。服務員立即端進來一大堆飲料。司機開了兩罐啤酒,遞給了錢裡厚一罐,他問那個姑娘想要什麼,姑娘說也要啤酒,他就又開了一罐。
電視屏幕上正在播送一支流行歌曲的音樂,姑娘拿起話筒就唱了起來。這支歌錢裡厚過去沒聽過,不知道原唱是誰,唱的怎麼樣?但是他覺得姑娘的嗓子不錯。司機看了一下歌本,叫錢裡厚也點幾首唱唱。錢裡厚接了歌本翻了翻,發現自己都不會唱,就把歌本放在茶几上,說要先喝點兒啤酒,潤潤喉嚨,過一會兒再唱。司機沒有勉強他,自己先點了一首歌。那個姑娘靠着錢裡厚的肩膀,一隻手端起啤酒,另一隻手放在他的腿上,盯着電視屏幕,跟着司機哼了起來。
小包房的空調溫度很高,司機唱完一首歌就脫下了西裝。房間裡的燈都關了,只有電視屏幕的熒光在閃爍,錢裡厚點上了一支菸,很快,他的臉那件白襯衫就像是罩了一層藍色的煙霧,逐漸模糊起來。
這就是重化機械廠的司機?如果自己管理起這個工廠,這個司機就是給自己牽馬墜蹬的人了。
司機又唱了一首歌后,從沙發上站立起來,在昏暗的光
線裡,對錢裡厚笑了笑,“不好意思,我的肚子又咕嚕了,我這是第六次上廁所了。”
錢裡厚覺得司機笑的有些怪。他想如果他是自己的司機就不敢這麼放肆了。那個姑娘已經喝完了啤酒,把兩隻手都放到了錢裡厚的大腿上,走廊裡明亮的燈光在房間閃了一下,司機走了出去。他唱的那首歌結束了。房間暗了下來,在短暫的停頓過去之後,電視屏幕上突然播出了中午吃飯時看過的那個身穿比基尼的美女又一次出現了,她從海灘上向他走來,背景深處,是一片蔥蘢的熱帶風光,椰子樹下那個若有所思的男人也再次露出了自己的背影。錢裡厚立即睜大眼睛,直起了腰。
他身邊的姑娘也跟着站立起來。
“怎麼了,先生,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不夠溫柔啊?”
錢裡厚回過頭來,看見這個姑娘正專心致志地伸手在他的小肚子上摸來摸去。錢裡厚馬上醒悟過來,這個姑娘誤會了,她可能以爲自己剛纔弄疼了自己那個敏感的地方。錢裡厚直想笑,這姑娘還不知道自己白忙活了一場,她摸了那個東西半天,還不知道那不是他身上的東西,而是一把刀子。
“沒有,你很好,很溫柔。”錢裡厚把姑娘摟在懷裡,忍住笑,安慰她。
“那,先生,要不要讓我現在就陪它玩玩?”
姑娘大約覺得勝券在握,又摸着那把刀子恭維了錢裡厚一句:“先生,我相信你這個人一定很棒的。”
姑娘開始動手來解錢裡厚的褲腰帶。電視屏幕上的畫面不斷地切換、變化,音樂也變得越來越陌生。錢裡厚撥開姑娘的雙手,從肚子上抽出了那把不長不短的刀子,然後一寸一寸拔出了鞘。看到他握在手裡的刀子,姑娘大叫一聲,連滾帶爬撲到了沙發另一頭。
“你不要怕,我只是開個玩笑。”錢裡厚也感到自己做的有些過份,連忙把刀放進了刀鞘。
門忽然被推開了,司機走了進來。那個姑娘一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命恩人,趕緊跳起來躲避到他的身後。
“你的這位朋友玩笑開的太嚇人了,我可伺候不起。”
司機拿出幾張人民幣塞給了她,叫她不要這麼緊張,“嚇人怎麼了,再嚇人也是開玩笑,要走你走吧,我再叫其他小姐。”
姑娘奪過錢,把門使勁一帶,離開了房間。司機坐下來,也沒多說什麼。開了一罐啤酒喝了起來。電視屏幕上,一羣人又唱又跳,看他們臉上快樂的神情,簡直不像在表演節目。錢裡厚決定不再和司機耗下去了。
他扭過頭,問司機:“你們廠長今天還來嗎?”
“他既然說來,應該會來的。”司機躊躇了一下,“可能他現在事情沒有辦完,要再等一等。”
錢裡厚沒說話,只是追問:“你們廠長現在在什麼地方?”
“唔……在那邊。”司機的手拉開門縫,往服務檯那兒一指。
錢裡厚不看則罷,一看,大吃一驚——只見孫水侯正摟着一個女人親熱。這女人不是別人,竟是他過去的小姨子張曉麗!
怎麼,張曉麗這麼一本正經的女孩子,怎麼背叛了薛劍華,和這個小白臉勾搭上了?
這麼一說,她給自己親愛的薛副總裁戴了一頂咣咣的綠帽子?
半年沒出來,這個世界變得真是太瘋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