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裡,遠遠地閃現出一片隱約可見的城市燈光。
附近,不時地響起一陣陣悶悶的炮聲。
這是當年遼瀋戰役的戰場,此時,第四野戰軍已經打下了瀋陽、錦州等城市,部隊*近了重工業城市鎖陽。
軍事指揮部裡。
暗淡的燈光,照亮了寬大桌案上攤開的軍事地圖。地圖上,一支支醒目的箭頭共同指向圖中心的一個黑色方形塊。
桌案周圍,站了幾位穿着解放軍服裝的指揮員,其中一位是女軍人。
“看,這兒……就是東北重化機械廠。”一位像似首長的人用鉛筆頭點着黑色方形塊,*着沉重的嗓音說着,“中央領導指示我們,兩天之內,務必把這家企業完整地奪過來。”
“首長,我的炮陣地就在這邊。”一個聲音激昂的人點了點地圖旁邊的位置,請示說,“今天晚上,我就讓炮火轟擊目標?”
“不。”首長立刻否定了他的話,“本次戰鬥的主要目標是奪取這個工廠,而不是鎖陽這一塊地盤兒。你那些炮彈不長眼睛,要是把廠房和設備砸壞了,我們怎麼向中央交待?”
“可是,敵人的重兵都佈置在廠區周圍啊!”那個激昂的聲音辯解着說。
“這就是攻城的困難所在。”首長皺起眉頭,分析說,“我們要奪的,是這座工廠;敵人要守的,也是這座工廠。你們的大炮啊,不能亂髮言嘍!”
“首長,把我們的‘英雄團’調上來,用短兵器解決戰鬥。”另一位指揮員建議說。
“嗯。”首長聽到這兒,贊同地點了頭。
“報告!”隨着一聲喊,一個穿了便衣的年青人走了進來。
看到首長,他擡頭敬禮。
“張參謀,你回來了。”看到年青人,首長立刻關心地問:“見到李鐵民同志了嗎?”
“見到了。”張參謀立刻彙報說,“他正在組織工人糾察隊護廠。他讓我轉告首長,攻城的時候,不要使用大炮。工廠裡的很多精密儀器,經不住強烈震動啊。”
“是啊。我們也是這樣想。”首長立刻點了點頭,隨後對大家說,“同志們,這位李鐵民同志是重化機械廠的總工程師,也是我們地下黨組織的負責人。我認爲他提的意見很好。大家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沒有。”大家一齊回答。
“好。”首長開始下達命令,“明天拂曉攻城……”
聽到這句話,指揮員們馬上立正站好,準備接受任務。
“‘英雄團’,步兵一團、二團、三團,做好戰鬥準備。”首長指示。
“是。”幾位指揮員接受了命令。
“參謀長,集中二百名善於拼刺刀的戰士,組成尖刀營,悄悄奪取北城門,率先插入廠區……”說到這兒,首長顯得有些激動。
“你是說,打肉搏戰?”參謀長小聲問道。
首長衝參謀長點點頭,然後語重心長地告訴大家,“同志們,我們要奪取的是東北最大的一家機械工廠。今後,它將要爲我們全國的解放和新中國的建設提供技術裝備。因此,我們要不惜一切代價,堅決把它拿下來。”
“保證完成任務!”指揮員們齊聲回答。
人們接受了任務,首長正宣佈散會時,旁邊那位女軍人卻提醒首長道:“首長,讓我加入敢死隊,與尖刀營一起進城吧!”
她的聲音一落,人們都禁不住注視起她來。
“呃,洪隊長,你是衛生隊長,有收容傷員的任務,怎麼能加入敢死隊呢?”首長詫異地問道。
“呵呵,隊長大姐,你是想盡快見到李鐵民同志吧?”另一位首長開了個玩笑,“不急,戰鬥一結束,你們夫妻就團圓了。哈……”
首長聽了這句玩笑話,倒是想起了什麼,立刻對洪隊長說:“這樣吧,你坐我的指揮車,跟隨先頭部隊進城。至於加入敢死隊的事兒,就別想了!”
“謝謝首長!”洪隊長吸首長這麼一說,高興在敬了個禮。
天朦朦亮。
北城門口。
兩個國民黨部隊的哨兵,正似睡似醒地在城門口遊蕩着。
突然,兩個解放軍戰士猛地跳到他們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擒住了他們。
“不準叫喊!”解放軍戰士嚴厲地低聲喝道。
兩個國民黨哨兵嚇得哆嗦起來。
隨後,尖刀營的戰士們出現在了城門口。他們胳臂上纏着白毛巾,手持着閃亮的刺刀悄悄地魚貫入城了。
重化機械廠。
大門前,堆積了鐵絲網和掩體。
一個國民黨部隊的軍官,正帶着幾個部下檢查部隊防禦情況。
“噠噠噠……”遠處傳來了幾聲槍響。
“怎麼回事?”國民黨軍官一驚。
“報告,不好了不好了……”一個部下慌慌忙忙地跑到了他的面前,“吳長官,共軍打進城了。”
“呃?”姓吳的軍官一楞,“這麼快?”
“吳長官,聽說是‘英雄團’來了。他們的尖刀營已經進入北城門了。我們……快撤吧!”部下膽怯地說。
“胡說!”姓吳的軍官喝斥了他一句,然後命令這個部下,“通知新裝備的一師、二師、三師,給我頂住。”
“是。”部下跑開了。
這時,他身邊一個顯得特別親密的部下慢慢地湊上來,小聲地問他:“吳兄,你真的要守?”
“老弟……不守怎麼辦?”姓吳的軍官看了看這個親密的部下,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親密的部下看了看周圍,悄悄對他耳語道:“直升飛機都來了。”
“直升飛機?”
“是啊。”親密的部下對他使了個眼色,“那幾個師長都已經帶着老婆登機了。你……也準備撤退吧!”
“就這麼撤退……我見了老頭子該怎麼交待呀?”姓吳的軍官發愁了。
親密的部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立刻將手裡的煙往地下狠狠地一擲,咬牙切齒地說道:“吳兄,乾脆,把工廠炸掉!”
“這麼大的廠區,一下子怎麼能炸得掉哇?”姓吳的軍官爲難了。
“嘿!”親密的部下立刻給他出了個主意,“咱們把裝備車間炸掉,不就等於毀了這座工廠嘛!”
“裝備車間?嗯,好!”姓吳的軍官恍然大悟了。
裝備車間。
一間廠房裡,排列着整整齊齊的機牀。
一個等待加工的大型裝置矗立在廠房中間。
一個知識分子模樣的人站在車間一角的桌子旁,一邊看着那套裝置,一邊迅速地在圖紙上畫着什麼。
“李總工程師,他們要炸廠了。”一個背了槍的青年工人趕來報告。
“什麼,炸廠?”李總工程師一驚,急忙收起圖紙,揣在懷裡,“趕快通知糾察隊集合……”
“是!”
工廠大門口。
勇敢的解放軍戰士正與國民黨部隊的守兵拼刺刀。
國民黨部隊的守兵節節敗退。
裝備車間的另一座廠房裡。
幾個國民黨部隊的士兵正在往一臺大型機牀上放置炸藥包。
其它幾臺大型機牀上,已經堆滿了炸藥包。
“弟兄們,差不多了。”負責指揮的一個國民黨軍官看了看手錶,提醒說。
他正是剛纔與姓吳的軍官密謀炸廠的親密部下。
“好吧。”一個小頭目立刻告訴士兵們,“插入雷管,拴好導火線,甩出二百米距離再點火。”
“二百米,要那麼遠?”一個士兵問道。
“你知道什麼?這是重量級炸藥。”軍官得意地向他解釋說。“它一響啊,這個工廠就變成一片廢墟了。”
“哦!”士兵點了頭,然後與其他士兵們一起往一堆一堆的炸藥裡插着雷管。
士兵們拴好了導火線,又拿着剩餘的線段在屋子裡繞了幾個圈。
“衝啊!”外面的喊殺聲不斷地傳進來。
“點火,快!”軍官慌亂地喊道。
一個士兵點燃了導火線。
導火線哧哧地響着,發出令人恐懼的火花。
此時,李總工程師帶領糾察隊跑了進來。
“啊,他們放了炸藥。”李總工程師一看,立刻命令身邊的糾察隊員,“小王,把雷管拔出來。”
“是。”小王答應一聲,衝了上去。
可是,他剛剛伸出手去,一串子彈“噠噠噠……”地射擊過來。
剛纔撤退的國民黨軍官和幾個士兵躲在牆角暗處,向他開了槍。
小王倒下了。
“你們要幹什麼?”李總工程師看到了他們,憤怒地大喝一聲。
“李鐵民,原來你是個地下黨啊!”那位軍官冷笑一聲,“吳長官還讓我找你,準備請你坐直升飛機撤退哪!”
“告訴你,這個工廠馬上就要歸還於人民了。不許你們破壞它。”
“哈哈……”軍官笑了笑,冷嘲熱諷道,“你
想把雷管拔下來。嘿嘿,這裡有十八堆炸藥,幾百個雷管,你拔得完嗎?告訴你,只要導火線不滅,你們的工廠就逃不了這一劫。讓你的人民接收這一堆廢鐵吧!”
接着,他的手一揮,幾個國民黨兵衝李鐵民這邊開了火。
“無恥……打!”李鐵民一揮手,糾察隊也衝對方開了火。
點燃了的導火線迅速地燃向了那堆炸藥。
李鐵民看到這兒,大喊了一聲“掩護我”,便徑直跑到了導火線旁。
導火線無情地燃燒着。
他看了看周圍,急中生智地拿來一塊鐵砧墊在未燃的集束導火線下面,接着,順手拎起地上的鐵錘朝導火線狠狠地砸去。
導火線被硌斷了。
“李鐵民,你敢壞我的大事?”那位國民黨軍官氣急敗壞地喊了一聲,舉起手槍朝李鐵民開了火。
李鐵民中了槍彈,身體歪了歪,倒下了。
“衝啊!”解放軍尖刀部隊突進了廠房。
一位解放軍戰士看到正在持槍射擊的國民黨軍官,立刻舉起長槍,將其擊斃了。
“李總工程師!”糾察隊喊着他的名字,紛紛跑向前來。
“李鐵民同志!”解放軍首長在戰士們簇擁下走進了廠房。
李鐵民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用手指了指胸部,壯烈犧牲了。
解放軍戰士從他的胸部掏出了一張圖紙。
首長將圖紙展開,看到圖紙上畫滿了神秘的符號,整體形狀酷似一隻雄虎。
“老李啊!”一位穿了肥大的軍裝,顯出了身孕的女同志哭着跑來,一下子撲在了李鐵民的身上。
“洪隊長,你注意身體……”解放軍首長看到女同志悲痛的樣子,立刻讓幾個女戰士勸着把她拉了起來。
女同志望着李鐵民的身軀,仍然不住地抽泣着。
“洪隊長,老李是真正的英雄。”解放軍首長無比敬佩地對她說,“是他,用自己的生命,爲人民保住了這座工廠。”
接着,他把手裡拿的那張圖紙恭恭敬敬地遞給她,說道:“這是老李留下的東西,請你保存好!”
鎖陽市大街上,軍民敲鑼打鼓,慶祝翻身解放。
突然,晴空中傳來了一聲悠長的咆哮聲。
一個正在扭秧歌的人突然停下來。他大喊一聲:“山上的虎嘯了!”
“虎嘯了……”人們聽到這兒,像是遇到了一件大喜事,一個個地歡呼起來。
一座現代化的大型機械車間。
空中的大型吊車歡快地運送着部件。
地上,機牀歡叫,焊花飛舞。
幾個工人站立在廠房中間的一座大型裝置上,像是在研究着什麼。
他們穿了統一的工作服。工作服上印了“重化機械”四個大字。
鎖陽解放後,上級組織遵照革命烈士李鐵民的遺願,讓其愛人——解放軍某部衛生隊洪隊長擔任了重化機械廠的黨委書記。經過幾十年建設,這座工廠已經成爲中央駐東北的特大型企業──中國•東北重化公司的技術裝備廠。李鐵民的腹生子李金鑄,擔任了這個廠裝備車間的主任,並被市總工會評選爲全國勞動模範。
車間大型裝置上。
幾個人像是研究出瞭解決技術難題的辦法,一個個喜笑顏開了。
“老八級,沒問題吧?”一個拿了圖紙的人拍了拍一個老者的肩膀,關切地問道。
“張工,你放心。”老八級左手拿了一頂焊工用帽,右手持了一把焊槍,頗有信心地說,“暖氣包崩了我都能焊上呢,這點兒白鋼活兒算個啥?”
“喂,不可大意。”張工指着圖紙說,“金鑄主任臨走時囑咐我們,這是公司下達的重要生產任務,馬虎不得。”
“你就情好吧!”說着,老八級擡起腿腳,慢慢向裝置中間的罐體中鑽了進去。
就在這時,車間門外響起了滴滴滴的汽車喇叭聲,一輛轎車停在了車間門外。
車上,走下一位滿是花白頭髮的女幹部。
“洪書記!”一看到這位女幹部,張工連忙迎了上去。
“張工,那個難題解決了嗎?”洪書記笑着問道。
“解決了。”張工欣喜的告訴她,接着又掏出一張圖紙說,“這不,金鑄去北京開勞模會,還不忘向同行取經。按照人家寄來的工藝圖,一下子就迎刃而解了。呵呵……”
“呃,北京勞模會上的技術尖子多呀!”洪書記聽到這兒,感慨地點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