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8

鬼市大整合,躁動一方,流景身爲發起這次整合的第一人,開工的第一天理所當然的被豔骨遣去監工。

先整頓的是靠近十八層地獄最北邊的一個鬼市,這個鬼市最小,拿來試手也最合適,昨日安排的那些鬼民,按照流景的指示,先是搭建了臨時的屋子給鬼民居住,這纔開工。

這次的工頭,是個四十多歲的男鬼,看他一臉橫肉,想必生前也是個不好惹的,雖然地府不熱,但流景還是挑了個樹蔭躲避光線,他見流景藏在樹下,出於恭敬和必要,特意跑過來跟流景商量:“判官,這些原住民的房屋要不要摧毀了?”

這些房屋都有一定時日了,即便是現在不倒,日後也會留下危機,既然整頓,就一塊整頓好了:“凡是有些年月的屋子,不管有沒有危機,都一塊拆了,給他們重建,銀子的話,閻羅殿會出。”

免費給自己蓋新房,哪有鬼會不願意啊:“好的好的,我這就跟他們說。”

見他跟原住民周旋,時不時看向自己這邊,流景就知道他是把自己的原話都說了出去,捱得太近十八層地獄,那邊行刑時的慘叫聲這邊也有所耳聞,正當流景無所事事想要溜走的時候,一黑一白的身影慢慢飄了過來。

是謝必安和範無救:“你們兩個怎麼來了?難道是豔骨找我?”見他們兩個來,流景高興莫名,雖然這個提議是他提出的,但不代表他是樂意參與這種費力的事。

範無救那張嚴肅的臉笑了出來:“判官你想溜也不至於把大人搬出來吧。”

估計是流景想走的心思太明顯,連範無救都看的出來。

謝必安的一門心思都在遠處的大隊伍上,看了好一會,他才說話:“五百多年了,酆都城終於要變一變了。”

流景一直不清楚,豔骨是有要整頓鬼市的心思,但是爲何會拖了這麼久:“我聽豔骨的意思,他也是有意要改變,因何拖了這麼久?”

“你也知道,地府接管的是天地萬物的生靈,每年的事情多的數不勝數,太平盛世時,還有空閒,等到天下大亂,不僅人間亂成一團,地府也會受到其影響,過去五百年,發生過一次神魔大戰,連上任后土之子也就是閻王大人也羽化了,地府有段時間是處在欠缺閻王的時段,那段時日都是判官在處理大小事務。”謝必安此言一出,流景才知道酆都城曾遭受這種變故。

“這麼說,豔骨也是後來才接任的閻王?”聽他的話,這中間不難推敲。

謝必安點點頭:“豔骨大人是忽然出現的,他帶着東嶽大帝的公文,任職閻王,他一上任,就整治因爲缺失閻王那幾十年帶來的混亂,後來在他的慢慢整理之下,纔有今日的祥和景象。”

雖然謝必安早認識豔骨,但是這些沒必要對流景明說!

難道豔骨並不是地府的人?“莫非連你們也不知道豔骨從何而來?”

豔骨身邊有狐禾,狐禾是狐仙,能跟狐仙搭上關係,豔骨的身份也絕對不簡單。

“我們沒問過,大人爲地府盡心盡力,管他從哪裡來,只要他還在這,這些都無關緊要。”範無救應道。

那倘若豔骨有一日要離開...那要如何?流景閉上眼,不敢想象。

“雖說這次你得了公文可以整頓地府,但是大人還要向東嶽大帝稟告。”謝必安看着閉上眼睛的流景,看他睫毛微顫,卻是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

這樣就可以解釋爲什麼豔骨昨夜會不在了!“東嶽大帝會爲難豔骨嗎?”畢竟整頓是件大事。

謝必安搖搖頭:“不會。”

是啊,如果爲難了,豔骨今日也不會讓他來監工,但是...豔骨究竟是誰?倘若他問,豔骨會說嗎?流景壓抑着心裡迫切想見他和問出這些話的衝動。

爲了緩解這股衝動,流景只好轉移話題:“這次整頓,估計也是要個一年半載的時間。”

“雖說材料充足,也不缺失人手,但整合鬼市也不是這麼容易,一年半載,算是快了。”謝必安應道。

範無救也說道:“這次大整頓肯定會有意外驚喜,我真是期待酆都新樣貌。”

流景提議:“這裡就交給他們,反正無事,不如我們去喝一杯?”

範無救湊了過來:“判官你請客?”

流景慷慨擺擺手:“走吧,保管你喝個夠。”

範無救喜歡喝酒,一聽見能喝個夠,當即自己兄弟都不認得了,拖着流景腳步直飛,謝必安搖搖頭,緊跟在身後。

經過枉死城的時候,裡面梵音,是地藏王菩薩在講經,流景望了一眼枉死城緊閉的大門,並沒進去。

回到鬼市後,去了屍正香,這裡已經成了他們的專屬之地,也是,屍正香的酒菜非常美味。

範無救剛坐下,菜什麼都沒叫,先點了兩壺酒了,掌櫃的一見他們三,雖然有些不情願,還是將酒端了上來。

流景知道他那表情是在表示什麼,掌櫃是怕他們三個酒鬼將他的酒都喝完了。

果不其然,他臨了還要問上一句:“幾位爺今日打算喝個幾成醉?”

範無救是個缺心眼的,一切事情沒急到眼前他是不會去想的:“判官說了,保管我喝個夠。”掌櫃的當即一臉哀怨的望着流景。

被他一瞧,流景也有些後悔自己答應的太快,摸了摸鼻子,實在不敢去看掌櫃。

謝必安是看出了他們兩個的互動,擡起手順了順範無救的頭髮,說道:“待會還要做事,適可而止。”

謝必安此時已經成了掌櫃心中的英雄,範無救雖然捨不得酒,卻一向不會反駁謝必安,撇撇嘴,雖是不情願,也只好妥協:“好吧,我就喝兩壺好了,不過判官你別搶,這是我的了。”

流景笑了笑,即便是想喝,此時他這麼說,也不好意思沾染了。

“不過話說回來,判官你這次提出大整頓,的確是功德一件。”範無救雖然不準流景喝,卻很仗義的給謝必安倒了一杯,謝必安也不客氣,端起來就飲了。

流景會提出大整頓,也是有點私心的:“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那麼個感覺?反正我剛做鬼的時候是給嚇到過,經常半夜起身如廁,門外忽然飄過一個鬼魂,雖然都是鬼,也會被嚇到。”

範無救咕嚕咕嚕的就去了半壺:“哪裡不會,我記得我剛死的時候我還跟他們打過一架呢。”

想來也是,剛做鬼那時。哪有那麼快就轉換了意識。

“你們兄弟在這酆都城內多久了?”他們既然知道五百年前那場神魔大戰,便是在這有些時日的。

喝的太快,範無救打了個酒嗝:“多久?好久好久了吧。”

自從任職無常之後,他們便不再計算時日。這種周而復始永無終止的日子還去計算它幹嘛?

“倒是你,判官。”範無救看向了流景:“你現在肩負整頓大任,恐怕又是抽不出身去人間了。”

唉,身在要職,果然很多事由不得自己:“那也只能等等了。整頓大任穩定一點後我再去,身世之謎,終究要查的。”看來想要帶上豔骨一塊去的小九九是不可能實現了,不可能閻王和判官一塊走了,置酆都於不顧。

謝必安一直處在傾聽的狀態,見流景一直態度堅持,纔出言反問:“既然如此,你爲何不放下,查清身世真的那麼重要嗎?就算有親人,六十年過去,也早就只剩一堆黃土了。”

謝必安說的沒錯,這些大可以放下,但是裡面有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流景一直感覺自己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

範無救見流景臉色暗了下來,以爲是謝必安說話太重,連忙說道:“既然判官要查,就去查好了,反正酆都城也是你的家。”

流景吸口氣,緩解了下情緒,站起身:“你們應該還有一批鬼魂要帶回來,就不和你們多說了。”

謝必安和範無救也站了起來:“說耽擱也耽擱不了。”範無救說道。

“還是謹慎點好,丟魂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流景說着,腳步往門外走。

“這麼多年了,還從未有過在我們兄弟手裡丟了魂的事。”流景跟着他們一起走,方向正是奈何橋那邊。

謝必安在身邊,問道:“判官不回閻羅殿?”

“回去也無大事,正好去看看婆婆。”

範無救卻誤會了:“到底是去看婆婆還是去看紙月?聽說判官要在大人,狐禾公子和紙月之間追求一個啊。”

流景不禁扶額嘆息:“原來輿論不僅存在人世間啊。”

謝必安揚脣笑了笑:“生於世,哪能獨善其身?”

流景總覺得謝必安很有大學問,他說的話都是含有深意。

“我心向明月,懂了嗎?”

“明月?”謝必安的笑越發明顯。

“明月怎麼了?”流景疑惑。

謝必安搖搖頭,就是不說:“沒什麼。”

三鬼絮絮叨叨間,身影就來到了奈何橋,奈何橋上是待會要進入閻羅殿審判的鬼魂,哦,忘了說了,黑白無常帶回來的鬼有兩種,一種是壽終正寢,生無夙願,死後順其自然,步入輪迴,這種鬼魂是自己踏入奈何橋,飲了孟婆湯再去閻羅殿接受豔骨的分配進行投胎的鬼魂。

而另一種,便是心有夙願,或身有惡報,被黑白無常押解,乘着渡船渡過忘川河,先進入閻羅殿,求豔骨主持公道,或打下十八層地獄再轉世投胎的鬼魂。

孟婆在佈施,依舊一身粗布麻衣,一雙陰冷雙眸,面上皺紋如溝壑。

“那我們兄弟先走了。”他們兩個要去往人間,和流景的路不同,流景點點頭,他們兩個才離開,身形飄過奈何橋,往黃泉路飄去。

他們走後,流景也徑直走向孟婆,剛死的鬼魂,魂體都是淡薄的,不像他們這些鬼仙有實體,能有具體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