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場鄉並不大,位於被山包圍的一塊小平原上。雖然距離著名的黃果樹瀑布,天星橋景區並不遠,卻有着天上地下的差別。鄉鎮只有幾千戶人家,連一家像樣的旅館都沒有,就一家二層樓的招待所,房間一個手能數得過來,基本上都是大通鋪,而且平時也沒什麼人來,打掃的也就沒有那麼的勤快,桌子上用手一抹,就能清晰的劃出一道痕跡。唯一的兩個標準間裡面連個衛生間都沒有,只有兩張牀一個櫃子一張桌子外加兩個暖壺。若不是露宿街頭有點過於驚世駭俗,依着米東的意思,還不如支起帳篷睡睡袋來的舒服。
我看得出米東說起這段的時候,仍是一臉的無奈。
四個人在鎮上耽擱了一天半,想要找個老苗子做嚮導,可當他們拿出地圖的時候,原本熱情好客的人沒有一個不彷彿看見瘟神一樣瞬間色變的,大呼庫以法瓦,這在苗語裡面是禁忌之地的意思。然後就是一陣祈禱,不管米東出多少好處,那些人是一句話也不肯多說,非但如此,還勸四個人都不要去。可這四個人卻因此更加的好奇了。
四個人還是找到了一個叫做金玉卡的苗漢混血兒,這個人大概三十多將近四十的歲數,窮困潦倒,連媳婦都沒能娶上。也沒有個正當營生,平日裡就靠鑽進深山老林摸個兔子,掏個野雞什麼的混口飯吃,爲此卻也是鄉里最熟悉地理的人之一。
雖然金玉卡也聽說過關於禁忌之地的各種各樣近乎詭異恐怖的傳言,也明白其中的危險之處,可這麼多年來在山裡鑽來鑽去,也溜達到過禁忌之地的邊緣,卻並沒有發生傳聞中那樣可怕地事情。而且來自漢族的那一半血統。也讓他對這些苗族傳說多少覺得有些誇大其辭的感覺。
所以,當米東提出三千塊錢的現金作爲帶路費以後,金玉卡的心動搖了,在這個偏僻的小鄉村,三千塊錢已經是一護人家一年的收入了,有了這筆錢,娶媳婦的願望不再遙遙無期,故此。金玉卡答應了下來,條件是再加五百,只帶到禁忌之地地外圍,他就自己先回來,三天後,再去接他們出來。
又採購了一些草藥,金玉卡拎着自制的那管雙筒獵槍,帶着米東四個人一頭扎進了大山。一路上金玉卡對四個人的裝備很是好奇。像什麼登山靴,睡袋之類的工具他根本連見都沒有見過,讓他垂涎三尺的是四個人配帶的野外生存必備的瑞士軍刀和一尺多長的獵刀,那可都是經過數十道鍛造工藝,半個小拇指粗細地鐵絲也能一刀兩段的正宗德國貨。這對以打獵爲生的金玉卡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誘惑。
雖然我並不擅長用武器。卻不代表我不渴望擁有那樣的一把獵刀,聽米東說到那是他特地託人從國外買回來地原裝貨以後,我也不可避免的有了一絲渴望。
羊場鄉周圍的山遠沒有黃果樹瀑布那裡的景色宜人,秀麗雄壯。卻連綿不絕,地勢複雜,是像神農架一般人跡罕至地險山惡水。
一行五人手中的武器派上了大用場,在一天的時間裡用獵刀砍死了三頭獨狼,金玉卡的自制獵槍也出了很大的力,在一頭山豹的肚子裡狠狠的灌了兩彈殼的鐵砂,若不是這山裡地豹子過於危險,他倒是想用刀的。這樣可以獲得比較完整的豹皮。雖然國家明令禁止捕殺這種二級保護動物,可鄉里偶爾來得偷獵者們可對這猛獸身上美麗得皮毛垂涎三尺,每次都會開出不菲的價格進行收購。
金玉卡進山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遇到這麼多的猛獸,最多也只是遠遠聽到兩聲狼嚎,並未向今天一樣,似乎這些猛獸在專門找他們似的。他雖然貪婪,卻更加顧惜自己的小命。這種種不尋常的跡象讓他想起了在苗人中流傳地神乎其神地傳說。頓時失了再向前走的勇氣。
不過還好山裡人地誠信質樸讓金玉卡最終還是把四個人帶到了地圖上的邊緣地帶,說什麼也不肯再往裡走。任憑四個人如何勸說。即便是把獎金提到了五千塊,金玉卡眼中雖然閃爍着貪婪的神色,心中卻還保留着一分理智:“四位先生,我雖然貪財,卻也知道錢也要有命才能去花,按照咱們的約定,我已經把四位送到了這裡,就算完成了我的使命,卻是再也不能跟你們往裡走了,老祖宗的教訓我們蒙還是要牢記在心的。”
當米東說到金玉卡的這番話時,臉上是一種十分嚮往和後悔的表情。這一刻我把握到了他的心態,如果當初他們幾人有金玉卡這樣的覺悟,自然就不會有現在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最後四個人看金玉卡是鐵了心,轉念一想反正再往裡他也沒有去過,說不定還會因爲苗族的各種習俗礙手礙腳的,倒不如按圖索驥的自己四人來得方便,便應了金玉卡的請求,並送給他一把讓他愛不釋手的瑞士軍刀。當時天色將晚,決定先就地休整一下,再去見識下這個讓苗人們噤若寒蟬的禁忌之地。
金玉卡卻是歸心似箭,收拾了一路上所得獵物,揹着金色的夕陽光,轉身走了。
米東四個人剛紮下帳篷,沒想到金玉卡又跑了回來,還暗笑這個金玉卡終久受不了金錢的誘惑,誰知道金玉卡第一句就是:“明天就是十月的乙亥日,也就是我們蒙的祭鼓節,這裡絕對不能停留,四位先生還是跟我先回鄉里吧!”
關於苗族的祭鼓節我也曾有所耳聞,是苗族民間最大的祭祀活動。一般是七年一小祭,十三年一大祭。於農歷十月至十一月的乙亥日進行,屆時要殺一頭牯子牛,跳蘆笙舞,祭視先人。食時邀親朋共聚一堂,以求增進感情,家庭和睦。只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個節日還有什麼特殊的危險情形在裡面。
米東四人當初的想法也是跟我一樣,對金玉卡的說法嗤之以鼻,金玉卡猶豫了半天,這才又說:“我們這裡的祭鼓節跟別處的有所不同,就是爲了這個庫依法瓦。”
這幾天聽多了這四個字,沙塵暴的職業讓他敏銳的察覺到這裡面一定有什麼秘密,卻也並不十分的放在心上,調笑道:“莫非這個庫依法瓦里面還藏着什麼大妖怪,一到祭鼓節就會從裡面躥出來吃人不成?”
金玉卡居然一臉的驚奇的道:“你竟然也知道這個事情?不過你聽到的傳聞一定經過了好多修改。庫依法瓦里面並沒有妖怪,卻封印着一個惡魔之靈。這個惡魔之靈從遠古時代就一直禍害我們蒙,後來族裡集合了十一位最偉大的巫師,以各種祭品爲誘餌,十一位巫師最後耗盡了生命才把惡魔之靈封印在了庫依法瓦。
每到十月至十一月的乙亥日,就是封印最薄弱的時候,如果不加以控制,他就會出來害人。所以每到這個時候,我們蒙就開始由族中的大巫帶領進行祭奠,用於加強十一位大巫所留下的守護力量。在這些天裡,如果過於靠近庫依法瓦的話,難保會發生什麼不測。”
聽到金玉卡這麼說,非但沙塵暴、米東、劉文豹,就連經常搗騰些盜墓物品,神經有些緊繃,多少也接觸過些靈異事件的韓光明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苗族的分支很多,自然也有無數的神話流傳下來,而且不管是哪個民族,每一個節日都會有許多類似的傳說,金玉卡所講的這個故事,其實跟我們漢族春節的傳說也十分類似。我們過年的由來,不就是號稱因爲一個年獸遺禍人家,於是家家放炮竹,把它趕跑了,這才形成了過年的風俗習慣,卻只是聽聽罷了,當不得真的。在這方面,我和當初米東四人的看法倒是出奇的一致。
金玉卡眼看四人不信,擠出了兩滴眼淚,喃喃的道:“是我害了你們,是我害了你們,我就不該答應你們帶你們來,我不該答應你們啊!”那口氣似乎米東四人已經是死人了,讓他們有些又氣又笑。
金玉卡也不理四人,把一路上獲得的獵物全部擺在地上,衝着庫依法瓦的方向跪倒在地,虔誠的磕了九個頭,口中若有若無的祈禱隱約可以聽到類似“保佑、平安、懺悔”之類的語句,然後一頭衝進了即將降臨的暮色當中,顯然把那些獵物當成了貢品,一件都沒有帶,這倒讓四個人感慨不已。
米東四個人自然不會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點燃了防野獸的篝火,又在帳篷附近撒下了雄黃之類避蛇蟲的藥物,安心的鑽進帳篷裡面睡了起來。
第二天米東還在夢中,就聽到早起的劉文豹一聲驚叫。
米東和聞聲而起的韓光明沙塵暴一同鑽出了帳篷,不由得也全部傻了眼。
僅僅是一宿,昨天一行人的來路和所留下的標記竟然全部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