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小時之後,在派出所的審訊室裡,我和張靜宜相見了。
我是第一次在白天,在自然光的照射下審視這個小護士。雖然經歷了一場變故,張靜宜的臉色稍顯蒼白,但是和夜晚比較起來,顯得青春多了。今天的張靜宜沒有穿護士裝,而是穿了一件藕荷色的連衣裙,脖子上有一圈精緻的白色花邊,把一張天仙般的臉龐襯托得更加嬌豔。
隔着一張桌子,張靜宜靜靜地看着我,烏黑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張靜宜似乎是在鑑別一件古玩一樣,看得很仔細。一連四五分鐘,她就這樣看着我,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似乎在考慮什麼,一言不發。
“張小姐,請你向警方作個證,我昨天晚上絕對沒有冒犯你的意思。”現在張靜宜的證詞,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張靜宜似乎沒聽見我的話,依然在仔細觀察我的外貌,只不過嘴角已經有了一絲笑意。
“這裡有攝像頭,我們所說的一切都會被警方記錄下來的。”我害怕她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因此搶先提醒她,這裡有監控設備。
張靜宜突然嘆息了一聲,這聲音很落寞,似乎是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如釋重負了。張靜宜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唉……雖然不是很英俊,但是勉強可以將就了。”
“什麼?”我被張靜宜的話弄糊塗了。
張靜宜沒有回答,而是站立起來,繞過桌子,一步一步緩慢地向我走來。我從張靜宜的眉目間看到了某種堅定的神色,我心中泛起一陣慌亂,也不由自主地站立起來。
我有一些絕望,因爲從張靜宜的表現來判斷,她已經不打算爲我作證了。在情郎和一個外人之間,她自然而然的選擇了保護情郎,置道義和良心而不顧,打算把我送進監獄裡去。
張靜宜走到我身前不足一尺的距離,停了下來,眼睛注視着我的雙眼。我從張靜宜的目光中看出,她的內心在做着某種痛苦的掙扎。我的心是很軟的,有那麼短短的一兩秒鐘的時間,我幾乎已經下定了決心,如果張靜宜真的不願替我作證的話,我也會原諒她。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卻大大出乎我的預料,張靜宜竟然做了一個我做夢也不會想到的動作。張靜宜深吸一口氣,竟然張開雙臂,緊緊地摟住了我的脖子。
事情太突然了,我不知道張靜宜這是怎麼了。出於本能,我打算向後退,並且伸出雙手向外推張靜宜。
“如果你不想成爲一個罪犯,你就應該緊緊抱住我。”張靜宜悄悄在我耳邊說,聲音很低,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口中吐出的熱氣。
我一下子明白了,張靜宜這是在救我啊!要想證明我並非是一個強姦犯,最好的方法莫過於女當事人承認自己和我是情侶關係。我們是情侶,自然就不會發生強姦的問題。我稍作猶豫,顫抖着伸出雙臂,輕輕摟上了張靜宜的纖腰。
“爲什麼要這樣做?”
“因爲唐美麗對我說,你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我的身子僵住了。又是這個唐美麗。一個死去了的冤魂,竟然三番五次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應該慶幸還是應該害怕了。
張靜宜似乎嫌我的動作不夠逼真,主動靠上來,用飽滿的胸膛緊緊壓住我。“爲了唐姐,只能便宜你這個變態狂了。”張靜宜輕輕在我額頭上親吻了一下,從我的懷抱掙脫出來,對着門口喊道:“還不快去抓那個流氓胡永,要是讓他跑了,你們可就麻煩了。”
房門打開,走進來一羣目瞪口呆的人。事情的發展實在是出乎他們的預料,我這個強姦未遂的犯人,竟然是女當事人的情郎,而那個奮勇抓我的醫生,纔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流氓。
“警官先生,事情已經很明瞭了,我的當事人是冤枉的,請你們立即釋放。至於你們冤枉我的當事人,強行關押他八個小時這件事情,等我和我的當事人商量之後,再決定是否對你們的行爲進行追究。”律師果然是律師,立刻開始發難。
在事實面前,警察們不得不屈服,所長命令立刻給我辦理手續。
韓娟手捧着一個塑料袋,呆呆的站在門口,眼神中全是嫉妒的神色。突然,韓娟手一揚,把塑料袋向我扔過來:“這是你的早點和香菸。”
我慌忙伸手接住,卻發現韓娟已經轉身離開了。我心中一驚,連忙去追。
張靜宜卻一把拉住我,臉上帶着怒容:“好啊,這個女孩子是誰?你竟然腳踩兩隻船,看回去我怎麼修理你!”
“你……”我苦笑。雖然我們是在演一場戲,但是也不必要做得如此逼真吧,我知道韓娟火爆的脾氣,如果她真的鬧起來,我可就慘了。
不過我的確不能出去追,因爲在釋放我的手續還沒有辦理清楚之前,我還是一個犯罪嫌疑人,我只能眼巴巴看着韓娟離開。我發現,在韓娟離開房門四五米的時候,曾經有一個停頓的動作,然後才小跑似的離開的。
韓娟是在等我追她呢,而我卻只能在張靜宜的摟抱下寸步難行。
我打開塑料袋,裡面有十來種食品,都是我平時愛吃的。看到這一切,我心中泛起一股暖流。韓娟雖然平日裡大大咧咧的,是一個火爆脾氣的女孩子,但是她也有溫柔的一面,細心的一面,她很關心我。
“扔了,扔了,這些東西都涼了,小心吃壞肚子。”張靜宜的表演太逼真了,這樣的情景任誰也不得不相信我們是一對情侶。張靜宜抱着我的胳膊,撒嬌似的說道:“林峰,一會兒我們去吃海鮮,慶賀一下好不好。”
我沒有迴應張靜宜的提議,而是看着塑料袋裡的一條紅塔山香菸發呆。
香菸買來了,我也應該去那間小黑屋子看一看,把這條香菸送給那個別人看不見的鬼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