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天府,東亭,文香街。
不知道是否約定俗成,各大城市的貢院、書院大多都在東亭,蒙城如此,西京如此,載天府也是如此。
東亭因爲貢院的存在,也是整個載天府的文化中心,其中最繁華的區域,就是文香街附近的幾條街道,而就在文香街主幹的一個十字路口,此時已經擠得水泄不通。
不知道哪裡的富豪,投資買下了這十字路口四角的四座房屋,在四座建築之間搭建了四座浮橋,十數個高低不等的平臺,從下方看過去,就像是一座鏤空的高大寶塔,一層層錯落有致,在浮橋的最上方,還漂浮着一艘花團錦簇的雲舟,雲舟之中仙樂陣陣,不停向下飄灑薄霧一般的花瓣,那花瓣宛若冰雪凝結而成,落到人身上,似乎就要融化掉一般。
而此時,整個載天府今年最大的詩文盛會,正在此舉行。
“桂墨軒詩文會”的巨大條幅從雲舟之上垂下來,在半空之中飄飄蕩蕩,四面八方都能看到,旁邊還有幾行條幅:“求文若渴,視墨如命。”“千金尋妙文,萬兩不足貴。”“千金易得,一字難求。”等迎風招展。
每一層高臺之上,都堆放着金銀珠寶,極具視覺衝擊力,第一個平臺堆放的只是小小的銀錠,再向上就是銀元寶,金錠、金元寶、玉石……
到了五層以上,就不是金銀珠寶了,而是一個個錦盒,錦盒之中裝的是什麼,卻是誰也看不到,引起了衆人的議論紛紛。
幾輛馬車穿過了熙熙攘攘的人羣,在這十字路口停住,幾個在前面開路的士兵揮舞着鞭子,就想要上前趕人,卻被馬車中人的攔住了。
“大人,實在是不好意思,此地到貢院,這是最近的一條路,平日裡這裡都很暢通……”馬車一側,負責護衛的一名官員很是惶恐,這位大人突然說想要到貢院視察一番,還不想要讓大張旗鼓,倉促出行之下,沒有規劃好線路。這位大人可是知州大人的貴客,若是讓他不高興了,自己的烏紗帽難保。
“無妨。”馬車中,是一名長眉細目的中年人,他面白長鬚,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眼前擁擠的人羣,道:“這是在做什麼?”
那負責護衛的官員跑出去,扯住一名在旁邊的士子問了一句什麼,轉身跑回來,回報道:“啓稟大人,這裡在舉辦詩文會。”
“詩文會?這詩文會又怎麼會搭起高臺,上面的金銀珠寶又是什麼?”這大人又問,那負責護衛的官員只能轉臉又回去問,片刻之後,他怏怏而回,道:“大人,下官問了許多的人,他們也都不知,詩文會還沒開始。”
車上除了這名中年人,還坐着另外一名體態略胖的中年人,此時他笑道:“我載天府雖然地處偏遠,可也經常會有文人士子自動自發組織的詩文會,今日這次的詩文會,卻是格外新奇,這形式我也不曾見到過。齊大人,不如我們在此稍等片刻,觀摩一番?”
“正有此意!”被稱爲齊大人的細目中年人哈哈一笑,道:“我倒是也要看看,載天府的詩文會有什麼奇特之處。”
這位齊大人,其實正是此次從上京而來載天府,專門負責載天州鄉試的一名禮部官員,官拜禮部郎中,正職乃是禮部儀制清吏司司正,禮部儀制清吏司就是主管科舉的部門。本來載天府這種偏遠的小地方,壓根就不可能請到一位正管的司正,不過恰巧今年應龍宗面仙大會,來載天州參加大上科的人遠超往年,上京就派了一名郎中前來,以示重視。
而陪着他的體態略胖的中年人,就是載天府監禮司的司監宋輝大人。
若論品級,兩個人之間差了半級,但是若論實權,宋輝拍馬也趕不上齊大人齊廬思,所以對齊廬思更是客客氣氣。
好在這位齊大人似乎脾氣極好,很好相處,讓宋輝鬆了一口氣。
人羣之中,很多剛剛接到消息的文人士子正從四面八方趕來,這些文人士子大多三四人,五六人成團,算是一個個的小團體、小圈子。
此時,正有一個團體從馬車一旁走過,這個小團體有五個人,其中四個人都身穿薄衫,手中摺扇輕搖,端的是風流倜儻,卓爾不羣,而最後卻還跟着一個身穿樸素衣衫,身上揹着書箱,拎着兩個包裹的書生,他在人羣中艱難穿行,走過了馬車旁時,放下手中的兩個包裹,伸手抹了一把汗,擡起頭來,露出了一對熟悉的三角眼來。
扈才俊。
若是子柏風在這裡,定然要叫出聲來。
扈才俊看前方四個人走得遠了,連忙又拎起了書箱,快走幾步,趕上前面的人的腳步。
他只是普通人,拎着的東西又極爲沉重,踉蹌幾步,差點摔倒在地,卻被人一把扶住。
扈才俊低頭謝過,甚至沒看那人一眼,轉身又向前跑去。
柱子轉頭看着他的背影,皺眉道:“奇怪,那人好像在哪裡見過……”
幾個修士和他的徒弟郭大力都跟在他的身邊,郭大力聞言問道:“柱子叔你認識他?”
“倒是像我一箇舊相識,不過……他怎麼可能會在這裡?”柱子搖搖頭,道:“定然只是想像而已。”
從蒙城到載天府,相聚十萬裡,若是凡人走陸路,怕是走上十年也走不到這裡。而要乘坐雲艦,所需花費更不是普通人能夠承擔,扈家或許曾經是蒙城首富,但是出了蒙城,他們卻什麼都不是。
柱子把那個想法甩出了腦海,繼續帶着衆人在人羣中巡邏,柱子的火眼金睛,是早就練出來了,不多時就抓到了幾個打算趁人多偷雞摸狗的小偷,亂棍打了出去。
柱子今天也是被請來鎮場子的,不過用的是他的專業技能,讓他當保安來了,不得不說,柱子很敬業,而且也很專業。
不多時,咚咚咚幾聲鼓響,一個身穿布衣的漢子敲響了大鼓,然後大聲道:“各位,桂墨軒詩文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今日的規則很簡單,就是賽。賽詩,賽字,賽文章。今次詩文大會,不設評委,咱們在場的所有才子都是評委,各位請向上面看!”
衆人都擡頭看去,齊廬思、宋輝兩個人也都從馬車裡走出來,擡頭看去。
層層疊疊的高臺,就像是一隻只奇特的蘑菇,螺旋上升,極富韻律和層次感。
“設計和建設這高臺的人,不簡單。”齊廬思道。
“原來大人還精通建築之道,佩服佩服。”宋輝小小一個馬屁送上。
廢話,誰都能看得出來這不簡單啊。
其實這設計,是出自子柏風的創意,小盤的設計,子堅的圖紙,子氏族人的工藝,雖然只有四個柱子支撐,但是整個建築卻是穩若泰山,絕對不會坍塌下來。
“每一個平臺,都有一個題目,懸掛在平臺之下,大家請看左手第一個平臺。”
衆人順着這大漢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那平臺之下,懸着一個條幅:“作五絕一首,必須包含墨字。”
“各位請看,這就是這個平臺的題目,若是有人想要挑戰這題目,請到我這裡取一個號牌,然後破解題目。”大漢頓了一頓道,“各位或許會疑惑了,既然是個賽字,那賽又在哪裡呢?”
“咱們的規則很簡單,任意兩位才子,同時作詩,賽詩,由在場的所有才子們一起評判,由大家來決定誰能上臺。”大漢咚一聲敲響大鼓,又道:“大家請看平臺之前,平臺前有一個木箱。但凡挑戰者,可以選擇把自己的號牌寫下,置入木箱中等人挑戰,也可以選擇抓取其他人的號牌挑戰別人,勝利者登上平臺,失敗者失去機會。而第一個平臺之上,放着一些薄禮,再破解下一個題目,勝利者繼續向上一個平臺前進,失敗者領取銀兩下臺,若是想要再次挑戰,可以重新領號,重新來過,上面的平臺都以此類推。”
“這倒是有些意思。”齊廬思哈哈一笑,道:“這不就是打擂嗎?原來詩文會也能打擂。”
齊廬思覺得新鮮,其他人自然更是覺得新奇不已。
“大家覺得這個規則,可還算清晰明瞭?”那大漢又敲了一下鼓,大聲問道。
“明瞭,明瞭!”衆多文人士子大喊,喊聲震天。
大家都是文化人,理解力都沒問題。
有好事者,立刻就擠到了前面領了號牌,然後揮舞着號牌道:“鄙人先獻醜了,有誰願意來挑戰?”
又有人站出來,打算上前挑戰。
平臺之旁還站着一名大漢,他和剛纔那大漢一樣,中氣十足,聲音震天,大聲喊道:“好,1號牌的金福平公子和2號牌的使東深公子,請金福平公子先來!”
金福平公子略一沉吟,就吟哦了一首詩出來,2號牌的使東深也毫不相讓,大聲將自己的詩作念出來,齊廬思捋了捋自己的鬍鬚,搖頭道:“這兩人的文才,都太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