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緋湮、傾瓷和碧落三人就匆匆趕到了風流堂,卻見大堂之內,一羣人惶惶地聚在一起,似乎在看着什麼危險的物品。
在人羣中,緋湮一眼便看到了尹椴昔,隨後扭頭看向傾瓷,與其相視一眼便踱步上前。尹椴昔見了他們三人施施然迎上來,簡單地問候了一聲,“你們來了?”
緋湮微微頷首,目光努力地想要穿過人牆,“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大夥兒都聚在這兒?”
尹椴昔說:“是這樣的,今日凌晨,又有一個小盒子被送到了風流堂堂門外。”
緋湮一聽,驚喜地睜亮了雙眼,“又有小盒子了?”他的嘴邊揚起一抹不合時宜的笑,舔了舔脣,緋湮道:“果然如此,我就知道兇手不會如此輕易就收手,他又開始行動了。”
尹椴昔點點頭,道:“不錯,但在經過了藍織之死後,大夥兒都似乎挺怕的,擔心下一個目標是自己,所以盒子至今還未打開。”
“哦?”緋湮柳眉一挑,笑得妖冶逼人,“既然盒子還未打開,那麼尹大人介不介意由緋湮來代勞呢?”
尹椴昔淡淡地一笑,“當然沒問題,俞公子,請!”
緋湮帶着傾瓷和碧落隨尹椴昔穿過人羣,來到了最裡頭,見一張八仙桌上放着一隻水壺,幾個水杯,還有一個盒子,他小心地將盒子移到自己面前,然後目光幽幽掃過碧落和傾瓷,最終落在尹椴昔的臉上。尹椴昔對他鄭重地點頭,他回以一個頷首,隨後便將心思專注於那隻小盒。
緋湮的雙手輕輕地搭在盒蓋之上,那一刻,在場衆人的心皆被高高地懸起,生怕盒裡的那個東西便是自己的催命符。
“譁”的一下,緋湮猛然掀開盒蓋,同時裡面的東西也被揭開了神秘的面紗。
“這是什麼?”傾瓷上前一看,不禁對盒裡的這個東西起了興趣。
小盒子內是一個瓷碗,碗口用一塊布覆蓋着,碗沿下有一根細繩綁着那塊布,以此爲碗做了簡單的密封。
緋湮將那隻碗取出,爲其揭去了蒙面的白布,而裡邊呈現出的卻是一碗粥,“像是糯米粥。”說着,他用小指挑了一點探入口中,然而纔剛嚐了一口,他就突然大叫了起來,“啊!這是什麼東西呀!”於是迅速取過水壺,就着壺嘴喝了好幾口水。
碧落見緋湮這般模樣有些奇怪,“怎麼了,緋湮?這粥有什麼問題嗎?”
“有問題,問題可大了。”此刻,他又恢復了原本的樣子,指着那碗粥說道:“這東西根本就不是人吃的,天知道里面放了多少鹽巴。”
“鹽巴?這粥很鹹?”傾瓷問道。
緋湮說:“很鹹,不信你可以親自嘗試一下。”
“不用了。”傾瓷從碗裡拾過些許白色的粉末,在指尖輕輕揉搓,那些粉末細細地散落在桌面,清晰可見,他突然擡眸對上緋湮的雙瞳,“看這些還未溶解的鹽巴,就知道這粥有多鹹了。”
尹椴昔突然端起那碗粥,看了一會兒,問道:“兇手送來這樣一碗鹹粥算什麼意思?”
緋湮和傾瓷托腮冥想,卻仍不知兇手用意。同樣的盒子,相同的包裝,和藍織之死完全是一樣的手法,緋湮很確定這是兇手所爲,可是他卻實在不明白這碗鹹得過分的糯米粥究竟能意味些什麼?如果籃子是指藍織,那麼這碗粥是代表誰?
這個時候,尹椴昔已經吩咐下去,要老鴇含露將風流堂內所有姓周和名字裡含粥這個讀音的人帶來,與此同時,並下令張良尋找整城與“粥”有關的人。
緋湮卻總覺得哪裡不對,他感覺這碗粥所代表的那個人的名字他應該知道,可是就是想不起來。
是誰?究竟會是誰?快點想起來,不然的話也許就來不及了!他捧着自己的腦袋,不受控制地吼道:“俞緋湮,你快給我想起來!”
這一聲怒吼讓碧落和傾瓷皆是一怔,他們紛紛上前扶着緋湮,“緋湮?你沒事吧?”緋湮瞥了一眼身邊的碧落,喘過一口氣,回道:“沒事。”
垂下頭,突然,他又猛地擡眼,對向碧落的雙眸。
他想他是知道了,可是,爲什麼是他?
“怎麼了?”被緋湮的目光嚇到,碧落略帶惶恐地問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這碗粥指的是誰了。”尹椴昔本在指揮着部下做事,忽聞緋湮這麼說,立馬回過頭來,“是誰?”他問。
緋湮的嘴邊流淌着一絲苦澀的笑,“鹽巴……糯米粥……便是指……言諾。”他斷斷續續地說着,至尾聲見碧落的雙眼霍然睜大,他呵出一口氣,恢復了平常心一個回身看向尹椴昔,“兇手的下一個目標,是言諾。”
“他現在在哪裡?”尹椴昔問。
緋湮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我想救他,可是,我卻不知道他在哪裡?”這是多麼無奈的現實?碧落痛恨自己的無能爲力,早知道今日言諾會成爲兇手的目標,當日在藍織面前,她無論如何都應該問出言諾的下落。可是如今,她沒有重新選擇的機會了,藍織死了,她要去問誰才能問到言諾的藏身之處?言諾,她不想他死,那是她真心愛過的人,即使知道對方根本不愛她,可她仍舊放不下這份感情,放不下這樣一個人。
“我知道。”突然,傾瓷的聲音響起來,他說:“我知道言諾在哪裡。”
傾瓷說當日在風流堂與藍織姑娘交談時,那位美麗的女子曾告訴過他,言諾如今居在沂蒙山腳下的一間小屋內,於是緋湮、傾瓷和碧落三人匆匆朝那兒趕去。
尹椴昔帶了一批人馬準備包圍沂蒙山,可是臨行前,緋湮曾對他說:“沒有我的命令,希望尹大人切莫急於進攻。”
當時尹椴昔一怔,顯得實爲不解,他問緋湮,“爲何?”而緋湮卻未正面回答,只是極其認真地說了一句,“拜託了,尹大人。”
看着緋湮少有的認真,尹椴昔終是選擇了妥協,點頭答應。
……
可是,碧落他們終究還是遲了一步,當他們趕到沂蒙山下的那間小屋時,兇手已不在了,整間屋子瀰漫着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言諾倒在地上,他的心口被一把利劍狠狠地穿過,鮮血染紅了大片衣衫,碧落見之,匆忙上前扶起他,聲音卻在一瞬間變得沙啞,“言諾,言諾!”她輕聲喚着他的名字,言諾這才緩緩開啓了一條細細的眼縫,朦朧中,他依然認出了來人,那是薔薇,那個深深愛着他的女子,可終究,他還是負了她。
“言諾,不要有事,你千萬別有事啊!”碧落眼中含淚,她蹲坐在言諾的身邊,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言諾很想反握住碧落的手,告訴她他沒事,可是如今,他似乎連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到了,微微啓口,他用極弱的聲音說道:“對不起,薔薇,我本想瞞着你,讓你以爲我是一個,咳咳,沒良心的男人,這樣,到我死的時候,你就不會那麼傷心了,咳咳咳……”說完,他一陣猛咳。
“胡說,你怎麼會死?言諾纔不會死。”碧落任性地說。
言諾的嘴角努力撐開最後一絲笑容,“就算今日沒人來殺我,我也是要死的,我得了肝病,早是……命不……久矣……”他虛弱地欲合上眼睛。
緋湮突然衝到他身邊,“不要睡,你先告訴我,兇手是誰?”
言諾的雙眼又睜了睜,他看了緋湮一眼,說道:“對不起,我不能說。”
“爲什麼?爲什麼不能說啊?”緋湮着急地問道,可言諾卻只是對着緋湮笑了笑,笑得很無力,他說:“請你,帶給薔薇,幸福……”說完,他漸漸合上了雙眼。
簡陋的小木屋內,三個人看着言諾慢慢地睡去,慢慢地停止了心跳,失去了呼吸。
“言諾!”一聲慘烈的叫聲,尖銳得似乎能夠響徹雲霄,震碎天際。碧落,這個女子目睹着言諾的死去,淚流滿面。
“砰”的一聲門被撞開,尹椴昔還是進來了,他聽到了碧落的那聲慘叫,只當是兇手對碧落出手了,於是不顧一切地攻進來想要將兇手逮捕,卻不料眼前竟是這樣的一副場景。
地上躺着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想必那就是言諾,在他身邊,碧落癱坐在地上,哭得傷心欲絕。而另一邊,緋湮和傾瓷站立着,面上皆是惋惜與悲傷。
“這是怎麼回事?兇手呢?”尹椴昔問道。
傾瓷輕輕地回答,“兇手早在我們到的時候就不在了。”他身邊的緋湮突然冷笑了一記,“呵!竟然又被他逃走了。”
尹椴昔看了眼哭倒在地的碧落,一時不知如何開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忽然,碧落從地上爬起來,她筆直地站着,雙手握拳,“我會查出兇手的,一定會!”隨後,她就像一頭野獸一般衝出了屋子,衝出了外面包圍着這木屋的隊伍。
“碧落!”緋湮一聲急喚,追了出去。
碧落,假如今日死的人是俞緋湮而不是言諾,你會不會也一樣傷心難過?
(卷廿貳完)
[2009-2-1 19:06:13 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