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朔門的某一間房裡,氣氛格外的壓抑。兩名女子相對而立,其中一名女子手中握劍,劍尖直指向另一女子的咽喉,“薔薇姑娘,你好啊!”
碧落站在牀前,她虛弱地望着眼前這個嬌豔的女人,話說一炷香前,這個女人無聲無息地闖入了她的房間,欺身至窗邊就欲拔劍相向,此人神秘之至,來去無聲,出劍無息,倘若她是真的睡着了,想必此刻早已上了西天。慶幸的是,方纔她醒着,所以雖然這個女人走路沒有聲音,可她要殺人就勢必要關門,雖然她的動作很輕,可碧落仍是聽到了門開合的聲響,於是搶在那女人對她出劍之前她睜開了眼,與其形成了如今這般對峙的形勢。
“你是誰?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爲何要殺我?”碧落的聲音很柔弱,而那個女人只是一笑,她說:“我姓郭,單名一個痕。”
碧落努力地在腦海中尋找這個名字,她總覺得她似乎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卻一時想不起來。那個女人輕笑着,“既然你就快要死了,我也不介意告訴你一切,讓你死得明明白白,免得到了陰曹地府見到了言諾,你要向他告狀說我不好。”
碧落的雙眼霍然大睜,“言諾……”她的眉頭一皺,腦中突然蹦出了這樣一個人物,“郭痕?你就是言諾愛的那個女人?”那個將言諾當作禁臠對待的女人,那個奪走他自由帶走他作爲男人的尊嚴的女人就是眼前的這個人嗎?
郭痕低笑着,“不錯,就是我。”
碧落不解地看向郭痕,“可是你爲何要殺我?”忽然,她腦中產生一種異樣的想法,“難道說,藍織和言諾都是你殺的?”
郭痕輕輕笑着,不置可否。
“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她實在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美如鳳凰的女人竟然就是這場連環殺人案的真兇,更令她無法接受的是,這個人,她竟然是言諾摯愛的那個女人。
郭痕嘴一撇,“因爲我愛言諾,可是他竟然逃離我和你還有藍織那丫頭在一起卿卿我我,所以你們這兩個小賤人必須死,而言諾,他背叛了我,我也不會讓他存活在這世上,然而在我行案過程中,惟一有所改變的就是殺人的順序。”她頓了頓,又繼續道:“本來,我的殺人順序是先殺藍織,再殺你,最後殺言諾,可是我卻在藍織那裡得知言諾患了絕症命不久矣,無奈之下我才臨時決定先解決言諾再來殺你,要不是這樣,你早就已經死在我手下了。”
她一連串地說完,碧落不可思議地搖着頭,“因爲言諾快死了,所以你臨時改變主意先殺他,因爲你要趕在他死之前將劍刺入他的胸膛嗎?”她突然打掉郭痕指着她咽喉的劍,厲聲問道。
“哈哈哈!”郭痕一陣狂笑,隨後收起笑容,“你說的很對,我就是要他親眼看着我用劍刺穿他的心臟!”說罷,再度出劍,向着碧落的喉嚨刺去,“去死吧!”
“住手!”伴着一聲急促地叫喚,一顆石子從門外飛入,穩穩地打在郭痕的手腕上,郭痕吃痛手一鬆,劍“哐當”一聲落到了地上。
此刻才見緋湮匆匆趕來,見了郭痕伸手一個巴掌向她打去,郭痕撫着臉龐憤怒地道:“哪來的混賬小子,你竟敢打我!”
緋湮絲毫沒有畏懼,他平靜地站在郭痕面前,冷冷地說:“我打你,是因爲你該打。”他呵出一口氣,“我和你不一樣,我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最愛的人一步步走向死亡。”
“你說什麼?”郭痕怒意一點點地在積聚,待到一定的時候可能就會爆發了,而緋湮卻仍在不停地說:“你口口聲聲說你愛言諾,可是,你卻殺了他,你竟然親手殺了你愛的那個人?”他笑起來,“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是愛?愛,就是會對對方牽腸掛肚,愛,就是願意永遠陪着對方,愛,就是可以爲對方不顧一切,甚至是死。”他又嘆了一口氣,“所以,言諾是真正愛着你的,可是你卻不懂怎麼愛他。你知不知道,他臨死都在保護你。”
郭痕不屑道:“少信口開河了,言諾要是真的愛我就不會離開我。”她笑了,“你倒是說說看,他人都快死了要怎麼保護我?”
“我們找到言諾的時候他還差一口氣沒有嚥下,可當我問他兇手是誰的時候,他竟然回我一句他不能說,你說,這不是在保護你是什麼?”因爲言諾知道,只要他說出郭痕的名字,那麼這個女子的一生就毀了,所以,他抱着最後一絲希望,但願郭痕不要再殺人了,然後逃離紛爭,從此隱居,可終究,郭痕沒有像他想象中那樣做,她還是來找了碧落,想要奪走又一個女子的命。
緋湮向前邁了一步,離郭痕更接近了一些,“你說言諾不是真的愛你,那麼我問你,如果他不是真的愛你,不是有心要保護你,又怎會甘願死在你的劍下,怎會在臨死前都不願意說出兇手的名字?郭痕,你有沒有問過你自己,你奪走了言諾那麼多的東西,自由、尊嚴,你又憑什麼要求他留在你身邊?”一迭聲地問出來,緋湮顯得有些喘息,良久,他才緩緩道:“可是,那個傻瓜竟然還打算回去。”緋湮看向碧落,“他曾和碧落說過的,他愛你,所以無論你怎麼對他,他還是會回到你身邊。”
“你胡說!”一聲尖銳地怒吼帶動了整條聲帶顫抖地傳出口腔,刺耳逼人。郭痕瘋狂地喊着,“騙人騙人騙人!”她不能相信,她一直以爲那個男人是不愛她的,所以她纔可以那樣無所謂地去殺掉這麼一個負心人,可到頭來卻有人對她說,其實從一開始她就錯了,言諾是愛她的,只是她不懂。
這現實太殘酷,叫她如何接受?
忽然,她拾起地上的劍,飛身向碧落逼去。無論如何,既然錯了,就錯到底吧!薔薇,就用你的血來祭我的言諾吧!
傾瓷匆忙趕到碧落房間的時候,入眼的竟是這樣的一幕。只見那一刻,緋湮和郭痕皆向碧落衝去。郭痕要殺碧落,可是緋湮卻先她一步將碧落一把推開,而自己的胸膛竟迎上了那把劍。
劍,穿過了胸膛,郭痕一驚立刻將劍從緋湮的身體裡拔出,劍慢慢地脫離,帶出一朵朵妖冶絕豔的血花,在空中盪漾出曼妙的姿態,鮮血頓時染紅了衣裳,那色彩是何等的怵目驚心。
“緋湮!”一聲沙啞的聲音衝破了咽喉,碧落飛快衝到緋湮身邊,穩穩接住倒下的緋湮,讓他依偎在自己的懷中,“緋湮,緋湮……”
另一邊,傾瓷迅速地制服了郭痕,那個瘋狂的女人在他的牽制下掙扎,再掙扎,卻在幾次來回反覆後才發現那不過是徒勞。
碧落望着懷中本該活蹦亂跳的人,此刻卻突然軟弱了下來,那全是爲了救她。淚,頓時模糊了視線,她哽咽着開口,“緋湮,你好傻,你爲何要爲我擋這一劍?”
緋湮努力地牽動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地笑,“愛,就是可以爲對方不顧一切,甚至是死。碧落,爲你擋這一劍,我,心甘情願。”
碧落的視線落在緋湮胸前的那灘血紅的衣衫上,她緊緊咬住自己的下脣,感覺口中涌入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她終是開口,“傻瓜,你這個傻瓜,我一直當你很聰明,原來你是全天下最笨的那個人。”
緋湮靜靜地聽着,輕輕地笑了。
不久,尹椴昔帶着人趕來了,在他的隊伍後還跟着梵琢,想必尹椴昔和梵琢在外有過一段交鋒,這會兒二人臉色都不怎麼好。
尹椴昔將犯人郭痕帶回去治罪,隨後他的大批人馬紛紛離去,徒留梵琢站在門外悄悄地看着。
傾瓷欺至緋湮身邊滿臉憂容地問道:“緋湮,你感覺怎麼樣?我已經使人去喚大夫了,你再忍忍!”
緋湮的聲音很輕,卻依然有種不正經的味道,他說:“痛死了,我好痛好痛,傾瓷,我好像快要死了。”
傾瓷還未開口,碧落卻搶在前頭責罵道:“又亂說,俞緋湮你再胡言亂語的話,等你好了有你好看。”
緋湮佯裝委屈,最後笑笑,“好嘛好嘛,我不亂說話了。”平時緋湮也常說這句話,可今日,碧落總覺得他這話說得特沒味道,沒有了俞緋湮的感覺。
“緋湮,你千萬不要死,只要你不死,我什麼都答應你。”說着說着,碧落的眼淚就落了下來。緋湮,你不是說你愛我嗎?如果你死了,誰來愛我?
此刻的緋湮定是真的很痛,碧落清晰地看見他的額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而這個男子卻仍舊嘴角帶笑,他說:“碧落,如果我不死的話,那麼,能不能陪我再去一次煙花樹下?我想和碧落在那裡看煙花,真正的煙花。”
碧落一怔,她本以爲緋湮會要求她接受他,可他竟然只有這樣一個要求。見碧落沒有回答,緋湮又問了一句,“陪我去,好不好?”這一次,他的話裡多了幾分懇求的味道。
碧落連忙點頭,緋湮見之,釋懷地一笑,繼而雙目一合,昏睡了過去。
(卷廿肆完)
[2009-2-5 13:46:21 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