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翎宮向來以神秘聞名,宮主毓砂更是小小年紀已名聲大震,其手段之狠毒令人不寒而慄,然而對於毓砂此人,真正瞭解他的又有幾人?
夙砂殿內,地上擺着一張矮几,矮几上有一壺酒,酒壺邊放着兩隻玉杯。
此刻,傾瓷與毓砂相對而坐,這二人年紀相仿,一個十九一個十八,可臉上卻都有着超乎年齡的成熟,除此之外,還有着一份別樣的風華。
毓砂被稱爲“天下第一毒美人”,此人既毒又美,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妖嬈佞柔的氣息,彷彿世間萬物在他面前都會爲其蠱惑。
而傾瓷固然也美,可是卻不同於毓砂那種妖魅陰柔的美,宮中之人皆知,柳王爺傾瓷是宮中第一美男子,其風華似畫、溫柔如水,這樣的人彷彿與生俱來一種魔力,他的笑容溫暖和煦,似乎能淨化每個人的心。
這一刻,兩個不同風格的美人相處一室,讓這本就美人無數的毓翎宮更是增添了一條極致的風景線。
“柳公子,不介意一同喝杯酒吧?”毓砂輕笑而問,還未得到傾瓷的回答,他已將兩隻玉杯內皆斟滿了酒,將一個酒杯推到傾瓷面前,他的眼梢狐媚地挑起,靜靜地凝望着傾瓷。
傾瓷見之,將玉杯舉起,望着杯中之酒泛出的絲絲流光,目光流轉,“毓砂宮主是想灌醉傾瓷嗎?”
“呵呵。”毓砂邪氣地笑出聲來,“柳公子多慮了。”他單手托腮手肘撐在几上,另一手端起酒杯,一杯清酒猛然下肚,“以柳公子的酒量,毓砂區區一人是斷然灌不醉你的,更何況,灌醉了你對我並沒有好處。”
傾瓷笑了,亦將杯中酒一飲而下,“宮主了得,竟然連我的酒量都能查出來。”
毓砂繼續客套道:“柳公子過獎了。”忽然,他伸出手擡起傾瓷的下頜,其動作之快令傾瓷一時未及反應,只聽毓砂邪魅的嗓音幽幽傳來,“柳傾瓷,你似乎太疏忽了,我是‘天下第一毒美人’,你就不怕我對你下毒?”
傾瓷拍開毓砂略帶挑逗意味的手,淡雅地開口,“我覺得你沒有這麼做的必要。”
“可是我偏偏就是這麼做了,毒就下在你的那隻酒杯裡。”見傾瓷一驚,毓砂繼續道:“不過你放心,此毒只是讓你暫時性的失去武功,一個時辰之後你的武功自會回來的。”
傾瓷嘗試着運功,發現確實如毓砂所言,如今他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無奈地嘆出一口氣,他問:“你爲何要這麼做?”
毓砂的嘴角依然掛着那抹邪佞的笑,“也沒什麼,只是我的這個遊戲需要你柳傾瓷的這一個時辰,我好不容易把你請來了,當然要好好地把你留在這裡咯!”
傾瓷眯起眼,將毓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繼而冷言開口,“你接下去要說的內容很重要,你不允許我在聽了你的話後中途離場,所以你對我下毒,抑制住我的武功,這樣即使我要離開也無能爲力。”
“啪啪”一陣掌聲響起,只見毓砂輕撫手掌,笑道:“柳公子真是聰慧過人吶!”說着,他從矮几下重新取出一隻玉杯,在杯中斟滿酒,再度將酒杯推到傾瓷面前,“此乃無毒之酒,柳公子可以安心飲用。”
傾瓷二話不說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我不怕宮主再對我下毒,既然我是你遊戲中的棋子,你總不會將我毒死就是了。”
“哈哈!”毓砂笑出聲來,笑聲清脆,“柳公子真是個有趣的人。”說話間,他也自斟一杯飲下。
傾瓷亦自斟一杯酒,“那麼,毓砂宮主現在可以說了,你將我請到這兒來究竟想要說什麼?”
毓砂的拇指抵在脣角,笑得邪惑,“我想和你談談四琳琅的事,當然,在這段談話中我們會涉及到一些你認識的人,比如說梵朔門門主梵琢,又比如說,你的好兄弟——俞緋湮。”
端到嘴邊的酒杯突然停止了前行的步伐,傾瓷錯愕地擡起眼,望着眼前這個妖冶如血的男子,片刻之後,他又將杯中之酒一口飲下,淡淡地開口,“正好,關於緋湮的事我也有很多疑問需要宮主替我解答。”
……
這一夜的風很陰冷,緋湮本在同染衣談完話後便離開了,只是美人師父在最後於他耳邊說的那句話令他很在意,她說:“緋湮,你我的行蹤被發現了,就此別過!”隨後,他們便分了頭,各自離去。
可是緋湮越想越不安,那個發現了他的行蹤的人是否聽到了他和師父的談話?如果聽到了,那麼那個人就必須得死,所以他又折了回去,可是他萬萬沒有料到,除了他和他師父二人,原來在林子中還有另外兩個人,兩個人他都認得,一個是青龍客棧的老闆褚越,只是他不曾想過,此人竟然是毓砂的人,而另外一人,卻是他視爲好兄弟的柳傾瓷。
由於毓翎宮較爲神秘,鮮少有人知道其具體方位,所以他們絲毫不用擔憂會有人闖入,防衛自然也弱了下來。
緋湮的輕功如此了得,要入毓翎宮自是不難,可是毓砂此人的實力究竟如何他不敢肯定,毓砂要見傾瓷的目的又是怎樣他也絲毫不知,倘若他貿然行動,被毓砂發現了行蹤只怕會害傾瓷同他一起受罪,無奈之下,他只能在夙砂殿外不遠處的一棵樹上觀察屋內的一切。
只是,越是在這裡停留得長久,他越是對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議。
因爲離夙砂殿有一段距離,所以他完全聽不到毓砂和傾瓷究竟談了些什麼,但是他卻可以看到傾瓷在毓砂面前喝了酒。一直以來柳傾瓷不擅酒力這是宮中衆人皆知的事兒,可是這一刻,當他看到傾瓷將酒一杯接一杯地灌下肚子,卻始終不見醉意的時候,他才真正明白到,原來他曾經堅信無比的事未必就是事實,柳傾瓷確實滴酒不沾,但那不是因爲他不擅酒力,而是因爲他要以此來隱藏他的千杯不醉。
不知不覺中,緋湮已在樹上怔怔地望着夙砂殿內那個風華溫婉的男子足足有一個時辰之久,他看到傾瓷獨自一人走出殿內,然後有人過來引路,他隨那人緩緩而行,離開了毓翎宮。
緋湮閉上眼,眉頭早已深鎖緊蹙,久之,他睜開眼,腳下輕點縱身一躍飛身離開了毓翎宮。
重新回到方纔的那片林子裡,他靠着一棵樹坐在地上,想着之前看到的一切一切。
當他聽到傾瓷答應褚越隨他去毓翎宮的時候,他對自己說:“傾瓷不過是想去看看毓砂究竟在打什麼算盤。”他不住地在腦子裡尋找着藉口,可以解釋傾瓷如此異樣的行爲,他說:“傾瓷一直在調查梵朔門背後爲其撐腰之人是誰,想必這次前往毓翎宮也是在以身涉險。”
可是,直到他看到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柳傾瓷,那個男子他不停地喝着酒,而緋湮,他終是找不出任何理由來替傾瓷解釋爲何他會突然從一個不會喝酒的人變成一個酒量無窮的人?如此一來,緋湮更是發現,之前他爲傾瓷所找的那些用來解釋他詭異舉動的藉口都是那樣的脆弱,那麼的沒有說服力。
“柳傾瓷,你竟然一直都在騙我!”憤然地低吼出這麼一句話,緋湮一掌蓄力而出,對面的一棵樹被掌風襲過,轟然倒塌。
站起身,緋湮輕輕拍去身上的塵土,終是飛身離去。
傾瓷,我說過的,我們之間一直都隔着一層紙,可如今,這層紙已然有了破洞,我們又該如何呢?往後,你我還能像以前那般相處嗎?
……
翌日,緋湮早早地起牀,在迴廊上他遇到了傾瓷,傾瓷見他的眼睛有些紅腫,於是關切地問道:“緋湮的眼睛是怎麼了?”
緋湮揉了揉自己的眼,然後立馬叫道:“痛痛痛!好痛呀!”他委屈地噘起嘴,“傾瓷,我眼睛好痛。”
傾瓷憐惜地瞧了瞧緋湮的眼,“好端端的眼睛怎麼會突然腫了呢?”
“一定是昨天瞧了不該瞧的東西,我看我還是看大夫去吧!”說着,他衝傾瓷擺擺手離開了。傾瓷回首望着緋湮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自言自語道:“這小子,昨日又不知瞧了什麼不該瞧的東西了。”隨後笑笑,轉過身時,他的臉色頓時冷漠下來。
緋湮,如果真如毓砂所言,那麼,在你被野心和慾望吞噬之前,我一定會阻止你。
緋湮走到梵朔門外,靠在牆邊,他臉上的笑容終於完全褪去了,眼睛確實有些疼,可是再疼都比不過心中的傷,合上雙眼,他在心裡不停地問着,“爲什麼?傾瓷,爲什麼你要連我都欺騙?”
“緋湮!”伴着一聲叫喚,緋湮猛地睜開眼,見碧落一張放大版的臉龐呈現在自己眼前,於是對她展顏一笑。
碧落站在緋湮面前,笑得很甜美,“你在這裡睡覺?哇!看你那麼貪睡,把眼睛都給睡腫了。”
緋湮“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對啊!我在這兒睡覺,然後被一個壞丫頭吵醒了,因爲沒睡醒,所以眼睛都腫了。”他雙手往腰間一插,“你說,要怎麼補償我?”
“嗯……”碧落想了想,“不如就把我借給你一天好了,這樣如何?”
“好!那麼今日你就被我包下了。”緋湮的胳膊搭上碧落的肩膀,摟着這個女子,他壞壞地道:“你可要好好伺候本公子哦!”
碧落俏皮地拍着胸脯保證,“放心,小女子一定會把俞公子服侍得很舒服的……”
“那我們就走吧!”不待碧落把話說完,緋湮就牽起她的手向前走去,“今兒個我們定要玩個痛快!”
(卷卅壹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