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桐殿內, 碧落望着手中以絲綢包裹着的毒針,不知如何是好。毓砂說此毒會使中毒者精神錯亂、神志不清,也就是說, 如果她將此針插入緋湮的鳩尾穴中, 那麼緋湮將會成爲一個瘋子。
一邊的梵琢至棲桐殿後便一直沉默着未有開口, 一副淡然的模樣彷彿事不關己, 而在聽了毓砂的話後卻也微微蹙起了眉, “你這是在救緋湮嗎?你分明在害他。”
毓砂並不在乎梵琢的話是不是在責怪他,而是繼續對碧落說:“要救俞緋湮,就必須阻止他的龐大野心, 可從如今的形勢看來,他是非要奪得四琳琅不可了, 幸好此刻他還未集齊那四塊石頭, 所以你們要想盡辦法阻止他, 但是,倘若真到阻止不了的那一天, 就只能看你自己的選擇了。”現在誰都不知道俞緋湮要四琳琅究竟是爲何,但是既然他是如此野心勃勃之人,可以爲達目的不擇手段,那麼可想而知,四琳琅若真到了他的手裡, 必將成爲一大禍害。
碧落越聽越覺得這抉擇難以做下, 倘若真有那麼一天, 難道她就真的要親手逼瘋她最愛的那個男子嗎?這要她如何爲之?
正當她心裡萬分糾結之時, 毓砂魅惑的嗓音又翩翩揚起, “另外,本宮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這個秘密也許對你們接下去阻止俞緋湮有點幫助。”
碧落聞之猛然擡首,“秘密?”
“對。”在軟榻中翻了個身,毓砂慵懶地開口,“七絕中的最後一句‘冷玉細琢謂疏蘅’是假的,也就是說,其實蓮華根本就不是四琳琅的擁有者。”
“這……”碧落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怎麼可能?”
毓砂的嘴邊噙着一絲妖冶如花的笑意,“碧落,我問你,你的薔薇扣是何人在何時給你的?”
雖然不懂毓砂問此話的用意,可碧落還是很認真地想了想,終是開口道:“是我五、六歲的時候吧!那時有個女人找到我,給了我那個瑪瑙吊墜,她幫我將薔薇扣掛在脖子上,還告訴我說我爹孃死在一個黃昏天裡。”
毓砂繼續笑着,“那麼你想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嗎?”
碧落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點點頭,“想。”
毓砂這才坐直了身子,含着笑凝望着碧落,“那個女人姓夜,叫染衣。”一股邪氣從其嘴邊傾瀉而出,他接着道:“夜染衣那女人的身份可多着吶!她是丞相的千金,她是俞緋湮的師父,她還是當今皇上的女人。”
“啊!”碧落驚訝地叫出聲來,她從未想過那個將薔薇扣交予她的女人是個那麼厲害的角色,“那麼,這次的事件她也有參與咯?緋湮會變成這樣是否全是拜她所賜?”
毓砂不屑地一笑,“這個世上可沒有誰能逼俞緋湮做什麼事,這次若不是他自己想要,別人又怎麼強迫得了他?”
被毓砂一句話頂了回去,碧落不再爲緋湮找藉口,不久她突然想到了什麼,於是問道:“那麼爲什麼最後一句是假的?”
“你可以回去問問柳傾瓷,那天夜裡在林子內,他都聽到俞緋湮和夜染衣說了些什麼?”毓砂的口吻中帶着一股驕傲。
倒是碧落很吃驚,“緋湮和夜染衣見過面了?”
毓砂莞爾一笑不置可否,“不錯,就在不久之前,你若聽到他們的談話一定會覺得很神奇,因爲夜染衣知道的關於四琳琅的事實在是太多了,所以呢,本宮幾乎可以肯定此事和她一定有關係。”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碧落,“你,還有柳傾瓷的琳琅應該都是夜染衣給的,而蓮華手裡的疏蘅玉卻是本宮給他的,所以,他絕對不是四琳琅的擁有者。”
碧落想了想,覺得還有些思緒沒有理清,但那些都可以擱一擱,此刻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那麼七絕真正的末句應該是什麼?四琳琅擁有者之最後一人又應該是誰?”
“你在毓翎宮住一日,明日本宮告訴你答案。”說着,他起身向殿外走去,然而卻在經過梵琢身側時頓了頓身行,甩下一句“你隨我來”,隨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那之後,有個女子前來將碧落帶下去了,而梵琢隨着毓砂來到了蓮花樓,那是梵琢在毓翎宮所住的地方。
“你有什麼話要同我說嗎?”二人在桌邊相對而坐,梵琢如是而問。
而毓砂卻不答反問:“你有什麼要問我嗎?”
梵琢眯起眼,眼前的這個少年雖然只有十八歲,可是一雙眼睛卻擁有着非凡的洞察力,可以輕易看透別人的內心。
“是,我有疑問。”他頓了頓,接着道:“我和夜染衣素未蒙面,爲何她會知道我叫梵琢,並且知道疏蘅玉在我手裡?”如果說一切的主使者都是夜染衣,那麼爲何她可以如此精確地僞造出第四句詩句,將四琳琅之災陷害與他?
毓砂臉上的笑斂去了幾分,“如果我說這是巧合你信不信?”一句話後他又展開迷人的笑容,“其實在那首七絕被作出來的時候夜染衣並不知你叫梵琢,也不知疏蘅在你手上,一切都是機緣巧合,而她真正想要陷害的人不是你,卻是我。”
“此話怎講?”梵琢越聽越糊塗,這七絕最後一句話“冷玉細琢謂疏蘅”中明明有“琢”字,怎麼可能是在講毓砂呢?
他對上毓砂的眼,發現對方笑得很邪魅,“想不想聽故事?”毓砂問他,他微微頷首,隨後便聽毓砂娓娓道來那個遙遠而離奇的故事。
“我和夜染衣曾有過一面之緣,那一年我八歲,而她應該也只有十七、八歲,那時爹還健在,我不過是毓翎宮中的一個小少爺,可大夥兒都已經開始稱我爲少宮主了。”毓砂的臉上是笑,可口吻中卻是傷,“那天恰逢孃的祭日,爹因忙於宮中事務,所以我就一個人上山祭拜,就在山上我看到夜染衣在和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談話,那男孩稱夜染衣師父,而夜染衣給了那男孩子一封信,告訴他信封裡裝着一首詩,還有四塊寶石的名字,說他日也許能派上用場。”
梵琢是個聰明人,一經毓砂如此提點,便猜到了幾分,“那個男孩就是俞緋湮,而四塊寶石的名字就是四琳琅的名?”
毓砂滿意地笑笑,隨後接着道:“後來那男孩走了,夜染衣就一個人坐在山上的小亭子裡喝桂花酒,我當時只是好奇,所以走進亭子在她對面坐下,她可能也見我挺有意思,便問我有什麼事,我們就這樣聊了起來。”
毓砂的目光很悠遠,彷彿回到了那個時候,“不知爲什麼,我總覺得夜染衣的樣子看上去很不快樂,所以就陪她說了會兒話,喝了幾杯的桂花酒,當時夜染衣還說我像個小大人,很有靈氣。”他笑着,“我告訴她我的名字叫冷玉,而她說,她肩負一個很巨大的重責,這事如果沒有辦好可能會危害到整個武林。”他又停頓了一會兒,似乎在留一個空隙給梵琢來消化他的話,半晌又道:“那天談話中夜染衣無意中看到了我腰間的配玉,就問那玉叫什麼名字,我瞥到亭邊的疏枝蘅蕪便隨口丟出一個名字——疏蘅,就是因爲那一個邂逅,所以纔會有了後來的‘冷玉細琢謂疏蘅’這句詩句。”他擡眼凝望着梵琢,“你現在明白了吧,爲何我要說這完全只是一個巧合?”
梵琢點頭,“明白了。”他冥思了一會兒,繼而又道:“但讓我更在意的是夜染衣的那句話:我肩負一個巨大的重責,萬一辦不好,很可能會危害到整個武林。”他的雙目一凝,“難道說四琳琅只是一個幌子,她真正的目的是從十年前就已經開始佈置的一場陰謀?”
“不一定是陰謀。”毓砂淡然而道:“夜染衣的顧忌在於會不會危害到武林,可見她的初衷是好的,可事情爲什麼會發展到如今這種地步,我們誰說了都不作數,畢竟十年可以發生很多變故,若想知道真相,就勢必要挖出十年前被夜染衣隱藏起來的秘密。”
梵琢望着毓砂精亮的眸子問道:“毓砂,你打算如何做?”毓砂笑得妖媚絕豔,“這似乎是一件很有趣兒的事,我很有興趣玩玩哦!”
梵琢一早就料到毓砂會這麼說,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又想玩?你就不怕玩火自焚?”
毓砂邪笑着搖着食指,妖魅地開口,“我毓砂絕不會輸,天下第一毒美人,天下無敵。”那一瞬間的妖冶讓梵琢微微一怔,眼前的這個人美豔陰柔,卻是一個天生的霸者,擁有與生俱來的王者風範。
輕輕勾起嘴角,梵琢露出一個淺淺的笑,“那我就等着看你的表現了,天下無敵的毓翎宮主。”午日的陽光從窗外打進來,將這一刻的場景繪成了一幅絕美的圖畫。
(卷卅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