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思源和破空再度出現在緋湮面前的時候距離他們上回見面才過了兩日, 此刻緋湮坐在桌邊單手托腮,冷冷地問道:“你說,柳傾瓷躲在梵朔門?”
“不錯。”思源點點頭, 而後又道:“另外, 和他在一起的還有一名女子, 是梵朔門門下的第一女弟子梵碧落。”
“什麼?”聞言緋湮突然站起身, 一掌重重地擊打在桌上, 轉眼他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大,於是又坐下來,壓低了嗓音問道:“碧落也在梵朔門?還和柳傾瓷在一起?”
“對啊!”破空笑起來, 打趣道:“三弟這麼激動作何?該不會你和那位梵姑娘有什麼不爲人知的關係吧?”
緋湮不做聲,可眉頭緊鎖, 似是要在那眉間深深掐出兩條褶皺, 繼而他雙手也握成了拳頭, 攏入了袖中,思源和破空都感覺到緋湮的不對勁, 破空啓了啓口,剛想問他這是怎麼了,卻聽緋湮用前所未有的低沉嗓音說道:“梵碧落,她是我的女人!”這一句話說得簡單,卻足以表現緋湮內心的憤恨, 幸好他還在忍耐, 刻意壓低的嗓音正是他壓抑的表現。
而一邊的破空卻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 “哇!三弟, 你不簡單啊!梵朔門那丫頭多麼國色天香, 你是怎麼把到的?”
緋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與此同時思源也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示意他別再火上澆油了。
緋湮揚了揚眉,“二哥看我如今這模樣像是成功了嗎?緋湮無能,求不到像碧落那麼好的女子,但是呢,我得不到她柳傾瓷也休想得到!”他的目中閃過一道懾人的光芒,煞氣滿滿。
而在那一瞬間,思源察覺出緋湮身上強烈的殺氣,趕忙勸說:“三弟,冷靜些,現在沒人說梵碧落和柳傾瓷有什麼,你若真不放心就自己去瞧瞧,看看他們到底有沒有那種關係。”
思源一句話後,緋湮總算平靜下來,須臾,他吐出一口氣,然後笑起來,“大哥說得極是,緋湮一定是要親自去一趟梵朔門的,就算不爲梵碧落,也要爲了柳傾瓷一去。”
破空見緋湮又恢復了原本的模樣,便又大大咧咧地笑起來,“三弟上梵朔門是要去殺柳傾瓷嗎?”
緋湮聳聳肩,“還不知道,看我心情吧!心情好就爽快地給他一劍也好讓他死得痛快,心情不好,我便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這話時,一道殘忍的寒光劃過眸間,頓時,屋內充斥了一股危險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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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的陽光特別的刺眼,大面積地射下來,穿越茂密的枝頭綠葉,在地上留下一個個斑駁的點。
林子中響起“簌簌”之聲,卻是隻聞其聲未見其人,是什麼人能有如此了不起的輕功,動作竟能快到讓人發現不了行蹤?
突然,一個女人的身影閃過林中,只見她唰唰幾下足尖輕略點過幾棵樹的枝頭,然後穩穩落在地面上。四周的綠樹將她團團包圍,然而此人一身草綠色的衣裙,往這林子內一站,倒是不太容易被人發現。
“俞緋湮,你給我站住!”她一聲厲喝,頓時,這片林子突然安靜了下來,一名少年站在女人身邊的那棵樹上,面無表情地看着下方。
沒有了葉子騷動的“簌簌”之聲,那女子的聲音便顯得分外清晰,“緋湮,下來!”這個女人年約二十七、八歲,有着一分獨特的風骨,正是緋湮的美人師父夜染衣。
緋湮聞言輕巧一躍,跳下了樹,“美人師父,柳傾瓷把我傷成這樣,難道我就不應該報仇嗎?”他的眉間流淌着一絲很淡的愁色,爲這個本就寂寞的少年又平添了幾分憂鬱。
染衣維持着一貫的淡漠,冷冷地道:“你要報仇我自然不會阻止,可是緋湮,做人要量力而行,你看看如今你這身子,滿身是傷還未痊癒,憑什麼去找柳傾瓷報仇?”見緋湮不答,染衣又問:“還是你以爲柳傾瓷就這麼無能,你能輕易殺得了?”她的聲音突然一揚,嚴厲地訓斥道:“莫太輕敵了!”
緋湮一聽,狠狠地咬住下脣,久之,他擡起眼對上染衣那無情的目光,“是,我的傷還未痊癒,也許殺不了柳傾瓷,可是無論如何我都不能繼續等下去了。”
“爲什麼?”緋湮的雙脣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直線,染衣見他如此,於是又厲聲問道:“我問你爲什麼?”
“因爲他和碧落在一起,我不允許!”這一聲幾乎是用吼的,緋湮瞪着一雙憤怒的眼,死死地看着染衣。
而染衣卻是一聲冷笑,“你不允許?你憑什麼不允許?當日明明是你自己親口說你喜歡碧落的,可後來出賣利用她的人也是你,當然,沒有人能干涉你的行動,而碧落也只能接受,所以,今日碧落和柳傾瓷在一塊兒,你也無權干涉,只能接受。”
“我不接受!”緋湮略顯激動地說道:“師父您這是在怨我嗎?您也覺得是我做錯了?”
“不。”染衣垂下了眼瞼,目光深邃,她不是責怪緋湮,只是心疼他。當初她在得知了緋湮愛上碧落時,她就曾問過緋湮,“如果有一天,你必須在你自己的野心慾望和梵碧落之間做一個選擇,你會怎麼選?”當時緋湮說他不知道。
可是她卻是一早就知道他會這麼做,也知道緋湮一旦選擇了自己的野心就勢必會失去一切,包括他最愛的女子。她不忍,這個孩子一直擁有了一切別人想要的東西,突然間讓他變得一無所有要讓他如何接受?
“緋湮,非如此不可嗎?”她的聲音頓時顯得無力。
而緋湮卻答得分外堅定,“是。”隨後他的口氣也軟下來,帶着一絲悲傷,“師父,我本以爲您是惟一能夠理解我的人,可是……”
他的話還未說完,染衣立刻奪過話鋒,“不要可是,我說過,無論發生什麼事,你師父我永遠都會站在你這一邊,我也很高興你能把她看得那麼重,甚至爲了她留給你最後的禮物這麼拼命,但緋湮,請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緋湮的嘴角微微揚起,終於露出了一抹微笑,稍稍緩和了一下此刻的氣氛,“放心吧!美人師父,算命的說過我會長命百歲。”
染衣看着緋湮,也不禁笑起來,“你這小滑頭,就會給你師父我惹麻煩。”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既然你的意志如此堅定,那麼今日我就教你一招,到時你見到柳傾瓷就用這招去對付他,保你管用。”
“真的嗎?”緋湮一聽染衣這話,立刻眼前一亮,隨後上前給了染衣一個大大的擁抱,笑道:“我就知道美人師父你對我最好了!”
染衣似乎早已習慣了緋湮這般舉動,也沒說什麼,然後等緋湮抱夠了,她便遞給了緋湮一把劍,緋湮接過那把劍,仔細地打量了一番,並未發現此劍有何特別之處,而正當此時,染衣再度開口,“今日我要教你的這一招,名字叫‘寄生’。”
“寄生?”緋湮有些不解地歪了歪頭。
而染衣卻點點頭道:“所謂寄生,即兩種生物在一起生活,一方受益,另一方受害。而今日,我要教你的這一招就是要你寄生於柳傾瓷身邊,乘機傷他,使他成爲那個受害方。”她負手而立,仔細地爲緋湮解釋着,“你也知道,柳傾瓷的武器是柳寒絲,但這種武器卻只適合遠距離的打鬥,若是近身戰,他根本無法使用那根軟鋼絲,而偏偏緋湮你的輕功了得,可以藉助速度的優勢接近他,從而逼得他的柳寒絲無法出袖,只要阻止他亮出兵器,那麼局勢便控制在你的手裡了。”
“這一次要使用近身戰嗎?”緋湮略顯擔憂地凝了眉,心念有些猶豫不決,近身戰雖說能封住傾瓷使用柳寒絲,可他身上的這些傷卻極有可能成爲被柳傾瓷所利用的弱點。他身上哪裡有傷傾瓷都一清二楚,萬一對方對他的傷口進行攻擊可能會對他很不利。
而染衣似乎一早就考慮到了這點,此刻她說:“記住,柳傾瓷不會猜到你選擇如此冒險的方式以近身戰對他,但如果他發現了你的目的,定會對你身上的傷口攻擊,也就是說,其實你只有那麼大約半炷香的時間,只要你一旦控制了局勢就立刻拔劍傷他,不然就沒機會了,懂嗎?”
緋湮一聽,豁然開朗,鄭重地頷首而道:“緋湮知道了,美人師父真是不簡單。” Www✿ttκΛ n✿¢o
染衣一笑,“行了,接下去我就教你這一招,你要好好看清楚了,該如何近距離出劍,一擊即中。”
染衣躍上一棵樹,隨手摺下一根如劍一般長短的樹枝,而後又回到緋湮面前,“我只使一遍,接下去就看你的表現了。”
緋湮的嘴角揚起來,美得就像一個妖精。那脣色彷彿滴着血一般的嬌豔。
那一日,緋湮在林中將劍舞得無比絕妙,英姿颯爽,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落在劍身上折射出耀眼的白光,點點滴滴如星閃爍,同時散發出一絲陰寒的殺氣。
柳傾瓷,我會讓你後悔的,後悔對我所做的一切殘忍的事。
(卷伍拾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