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 巨大的黑幕之下羣星在那兒不住地閃爍,耀眼奪人,緋湮伏在窗邊望着窗外的夜空, 雙目一瞬不瞬。
從這扇窗看出去, 隱隱地還是能看到那條通往山上的小路, 他突然想起白天和長生那孩子說的話, 不免略顯慚愧, 他自問:俞緋湮,你憑什麼和長生說那樣的話?
長生問他,那條小路究竟有什麼可看的, 值得他這樣日日對着他瞧嗎?緋湮終究沒有回答他。其實,那條路並不普通, 因爲, 他就把薔薇扣、醉紫晶和他身上自己所有的煙花石藏在了那座山上。
煙花石, 那是屬於他的東西,是一塊月牙形的琉璃, 記憶中從他出生起這樣東西就在他身上了,可他一直不知道這塊琉璃究竟有什麼意義,直到他接了皇上交給他的任務,見到了那首卷軸詩,才真正發現其實事情並不簡單。
他早就看過這首七絕, 那時候美人師父曾給他的信封裡就寫了這樣一首詩, 只是最後一句不同, 而且, 他手裡的那首詩的每句詩句邊上都寫着一種寶石的名字, 就好比薔薇扣,也好比煙花石。
緋湮曾拿着這首詩去質問過美人師父, 可師父卻說:“我給你的纔是真正的七絕,而皇上給你的卻是假的,但是緋湮,我希望你不要介入這場紛爭。”
“爲什麼?美人師父既然不希望我介入這場紛爭,當初又爲何要給我這個信封呢?”當時,緋湮將那個信封丟在染衣面前,厲聲而問。
而染衣只是輕嘆一口氣,“這是本該屬於你的東西。”她曾經對緋湮說過,讓他好好收着這個信封裡的東西,他日也許能派上用場。那個時候染衣不曾想過,緋湮可以爲此不顧一切,甚至,血洗江湖。
今夜的月亮特別的亮,白月光打在臉上,竟透着一絲涼意。舉頭望月,緋湮哀嘆一聲,輕柔而悲傷地自語,“美人師父,倘若你從來沒有給過我那首詩,也許,一切就會不一樣了吧!”
“請你給我一個解釋,俞緋湮。”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女聲,緋湮平靜地側首而望,向碧落投去一抹淡然的目光,“我不覺得我需要向你解釋什麼。”說着,他走到了桌邊,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淺淺抿啜。
碧落走到他的對桌坐下,死死地盯着他,“俞緋湮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窩囊了,有什麼話不可以開誠佈公地講出來?”
緋湮淡然地抿了口茶水,然後對上碧落的眼,“你究竟想知道什麼?”
“爲什麼一定要奪四琳琅?”碧落的目光格外的犀利,“別拿你要做天下第一這樣的理由來敷衍我,我不信俞緋湮是重名利的人。”
緋湮巧然一笑,將茶杯放在桌上,他說:“是不是要當天下第一是我的事,而相不相信是你的事。”
碧落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聽到緋湮這種口氣她早就忍無可忍了,一掌打在桌上,震得杯中的茶水濺出了幾滴,“你非要用這種無所謂的口氣和我說話嗎?”
“不然呢?難道像你這樣怒氣衝衝地說話嗎?”緋湮毫不客氣地頂回去,氣得碧落直瞪眼睛。
她一咬牙,狠狠地道:“你自己明明也知道你走錯了路,卻爲何偏要繼續走下去!”忽然,她冷笑了一記,“說什麼沒有回頭的路了,所以只能繼續往前走,藉口,完全都是藉口,根本沒有人判你死刑,爲什麼不能回頭?”
緋湮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錯愕,然而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我和長生說的話你全聽到了嗎?”他垂眸低笑,“你不是我,所以永遠都不可能知道我的想法,確實,沒有人判我死刑,但這也並不代表我還可以回頭。”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碧落的身邊,俯視着她,淡漠地開口,“碧落,不要自以爲是,我說我回不了頭一定有我自己的理由。”
碧落噔地一下站起身,“那你說啊!你的理由是什麼?”
緋湮向牀邊走去,“你不需要知道。”不知怎麼的,他很不想和碧落談論這種話題,明明已經不再是戀人了,何必在此糾結?看着這張臉,他就覺得特別的悲傷,“我累了,想睡了,碧落姑娘,請你離開。”
緋湮刻意稱碧落爲姑娘,而碧落那脾氣又怎會輕易饒過他,只見她箭步上前,一把抓住緋湮的袖管,“你給我站住,俞緋湮!”
誰料被碧落如此一拽,緋湮竟一個不穩向後跌去,碧落只感覺手裡抓着的那人倒了下去,而後自己也頓時失去了重心,就着他的身子倒下,重重地跌在牀上。
“嘭”的一聲,□□與牀板撞擊發出的聲音幾乎震撼了心靈,待碧落恢復意識後才發現自己竟壓在緋湮的身上,兩人貼得那樣的近,緋湮的臉大大地呈現在她眼前,令他一時紅了小臉。
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隨後是夏婆婆的聲音,“緋湮,剛纔是什麼聲音?你沒事吧?”
指風一彈,緋湮熄滅了油燈,然後揚聲對門外的夏婆婆說道:“沒事,婆婆不用擔心,不早了,您快睡吧!”
“好,你好好休息吧!”隨後夏婆婆便離開了。而黑暗中,碧落依然壓在緋湮身上,剛纔的那聲撞擊聲這般強烈,怕是緋湮的傷口又要鬧騰一番,“緋湮,你沒事吧?”碧落頗爲擔憂地慰問道。
緋湮咬了咬脣,略帶嬌氣地道:“痛死了,你能不能別再往我身上壓了?”
被緋湮如此一說,碧落才意識到自己此刻的姿勢,於是小臉越發的滾燙起來,迅速爬起身,猶如一隻小貓般躲到了牀角,“那個,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你會突然倒下去,你,要不要緊?”
緋湮挺了挺胸,又伸了伸腰板,卻答非所問:“明日婆婆看到我背上的傷又惡化了,定要囉嗦。”
碧落垂下了頭,自責地道:“都怪我不好。”說話時她躲在角落處,就像一個受了驚的孩子。
緋湮是最見不得女孩子這樣的,於是哀嘆一聲,從懷中掏出一支藥膏遞給碧落,“幫我上藥吧!”碧落擡起眼很不解地望着緋湮,卻聞緋湮又道:“這是御用的金瘡藥膏,療效挺好,明日應該看不出端倪,也省得你和婆婆操心。”
碧落接過那支藥膏後,仍是愧疚地對緋湮說了一句,“對不起。”
緋湮不再理會,而是將衣服褪至腰間,背對着碧落,“少廢話了,上藥吧。”
碧落果然不再多言,很認真地爲緋湮上起了藥。其實緋湮背後的傷勢已經大有好轉,如今都已結痂,早不需要紗布了,可方纔的那一撞讓結痂處都有些微微泛紅,有些地方似乎還滲出了血。碧落很小心地在那些傷口上塗抹藥膏,待傷口全都上完藥後,她再看一眼這個本該白皙如雪的背脊,如今卻傷痕累累,就越發的心疼。
“緋湮。”她輕輕地喚着他的名字。
“嗯?”緋湮發出了一個疑問詞,隨後碧落又說:“好了。”
“嗯。”緋湮點點頭,卻沒有轉過身。怎麼回事,他竟然感覺很熱,而且,心裡那種癢癢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好了就離開吧!”
可碧落卻仍然坐在牀上沒有動,久之,她撫摸着緋湮的背脊,說道:“我一定會爲你去向傾瓷討個說法的。”
緋湮本就滾燙的身子被碧落如此一挑逗更是難受得厲害,忽然,他一個回身,伸展右臂牢牢環住碧落的脖子,“你是在勾引我嗎,梵碧落?”
倒是碧落被緋湮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少年,“你……說什麼呀?”
緋湮卻莞爾一笑,拇指摩挲着碧落頸端細嫩的肌膚,“碧落可是到現在還愛着我?”
碧落的臉一紅,略顯羞澀地垂下眼瞼,同時用委屈的口吻幽怨地道:“我是不是還愛着緋湮,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那麼,這樣如何?”緋湮邪惡地笑着,然後將嘴湊近碧落的耳畔,“反正如今在這兒也沒人認識我們,不如讓我們都暫且放下仇恨與恩怨,好好相處一段日子怎樣?”他的聲音帶着一股強烈的魅惑力,酥酥柔柔地落在碧落的耳邊,暖暖的氣流打在她的耳根,讓她心跳急劇加快。
驚訝地轉過頭,碧落剛想說什麼,然而嘴卻被人封住。只見緋湮深深地吻住她的脣,肆意地吸吮着,彷彿她的脣上有最甜美的滋味,他不斷地汲取着,吞噬着。
而後,他試圖將舌頭探入碧落的嘴,卻發現這個女子的牙咬得非一般地緊,於是只能無奈地將脣從她的脣上扯開,“你不願意嗎?”
碧落皺起眉頭,“我希望能和你好好相處,可卻不希望是這樣。”她抹了抹自己的脣,“緋湮,我們的愛情並非廉價的東西,不是你說想要就要想丟就丟的!”
緋湮冷下了臉,“如果我非要如此呢?”
“你不要這麼霸道!”碧落的話剛說完,緋湮便接口道:“我一直都是這麼霸道!”說完,他再也不顧及碧落的感受,一個霸道的吻落在碧落的脣上,繼而他的手捏住她的下頜兩側,迫使其鬆開牙關,然後舌尖便迅速探入了對方的口中。
(卷陸拾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