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張敏厲喝聲起,飄雪驟然飛身向門外撲擊而去,身手之快捷,在電光火石之間,猶如一抹幽靈閃動。不知在何時,飄雪的手中已經執着一把軟劍,劍身寒芒四射,在她的手中,更是呈現萬般的妙相。
“小施主,莫要妄動刀兵,呵呵”來人的聲音如同暮鼓晨鐘一般,帶着奪人心魄的力量,飄雪軟劍尚未展開,就覺身前傳來一股極爲柔和的力量,如同繩索一般將她的身體牢牢的束縛着,絲毫無法再有半分的動作。心中的驚駭無法形容,飄雪的身體被緩緩的推向屋中,輕飄飄的放在地上。
連對手的模樣都沒有看到,飄雪臉色變得煞白。如此駭人聽聞的功力,是她從來沒有聽到過的,身體連退兩步,她凝神戒備。張敏這時來到了飄雪的身邊,示意飄雪放下手中的軟劍,低聲的問了兩句,然後沉聲問道“來者什麼人?竟然敢驚擾哀家的靜修?”聲音顯得有些高亢,但是在寂靜的夜裡卻沒有引起半點的響動。
一名身穿乳白色僧袍的老僧飄然走進禪房,在燭光的照映下,那白色的僧袍顯得格外的搶眼,但是卻不知爲何又與黑夜形成了完美的和諧……
“清月大師”張敏失聲的喊出聲來。這老僧她當然認識,乃是臥佛寺的住持大師,清月。雖然早就認識清月,但是張敏從來沒有對他有過留意。因爲清月平日裡簡直就是一個猥瑣老僧,絲毫沒有任何的特點。但是在這一刻,在張敏的眼中,清月一掃往日的頹廢,白色的僧袍在風中輕輕的抖動,透出一種難言的孤絕
清月笑了笑,雙手合十,深深的一躬,“太后,清月打攪太后靜修了,還請太后原諒則個”張敏微微的一皺眉頭,不知爲什麼,她完全無法感受到清月的氣機存在,雖然他那麼明顯的站在他的面前,但是恍惚間就如同一個幻影一樣,她無法掩飾內心的震驚,愣愣的看着清月,久久沒有開口。
“太后,貧僧知道太后今夜就要動身,所以前來打攪,其實是有事情想與太后訴說”清月依舊是一副恭敬的模樣,沉聲說道。
張敏呆呆的看着眼前那若同古鬆一般蒼勁的老僧,卻不知該如何應對……
轉過臉,老僧對依舊警惕戒備的飄雪笑着說道“小施主,你的招數很好,但是內力卻顯有些薄弱。方纔你攻擊老衲,招數雖然精妙,但是卻始終有種力有不逮的感覺,後面諸般的巧妙變化無法施展。呵呵,所以今後你要在這內力上好好的下番功夫纔是”說着,他雙手合十再次一禮。
飄雪只覺得一股若遊絲一般的勁氣驟然襲來,雖想閃避,但手腳彷彿被釘在原地一般,完全無法移動。那勁氣觸體,卻是柔和萬分,飄雪就覺得身體微微一振,在這瞬間十二正經之外的兩處經脈被豁然打通,真氣遊轉突然如同玉珠滾盤一般的暢快。驚異的看着老僧,飄雪心中的震撼無法形容,如此的功力是何等的嚇人,恐怕就連慧真大師也無法在如此不經意間做到
清月看着飄雪,微微的一笑,眼中閃過一抹狡佶的神光,看了看一臉肅容的張敏,又對飄雪說道“小施主,老衲想和太后單獨的談一談,能否請你在屋外戒備?雖然老衲已經以真氣將整個房間與外界隔絕,但是爲防萬一,還請小施主辛苦一番”
飄雪扭頭看了看張敏,此刻張敏已經冷靜下來,她明白眼前的老僧絕無半點的惡意,否則憑自己和飄雪兩人聯手,也絕不是老僧的對手。若是樂清河前來,或許還能走上百招,但是……
微微的點頭,張敏沉聲說道“飄雪,你去外面侯着,任何接近禪房之人,你都可以自行處置。哀家與大師有話要說,不希望受到任何的打攪”
飄雪點了點頭,向屋外走去。走過老僧的身邊,她看了一眼老僧,眼中充滿了感激的神色。突然間耳邊輕聲的迴盪,“小施主,老衲打通了你兩處經脈,將會使你更有精進。但是未來的成就,還是要靠你自己來決定,別人是幫不了的”
飄雪的身體頓了一頓,她沒有再回頭,大步走出了禪房……
寺院中依舊是寂靜無聲,飄雪獨自站在禪房之外,任憑夜風徐徐的吹拂着她的臉頰,那柔和的夜風就像母親那雙柔軟的手在輕輕的拂過她的臉頰一般,甚是舒服。閉上了眼睛,飄雪緩緩的運轉內息,卻現自己的真氣在一瞬間顯得格外的飽滿圓潤,靈覺與天地相融,她進入了一種極爲空玄的神奧之境。夜空的繁星,寺院的禪韻,幾乎在一剎那間融合在一起,就像那柔軟的風一樣,將她籠罩。她可以清晰的感觸到整個寺院中的一草一木在向她輕聲的唱和着,驟然間,一種無法形容的感動涌上了她的心頭,她幾乎流出了眼淚
她知道,這是因爲清月爲她打通了經脈的原由,那種自內心的感動,是因爲自己在驟然間與天地氣機相契合的感動,她深深感謝那個老僧,如果不是他幫助自己打通了兩條經脈,那麼也許自己想要達到如此完美的境界,也許要許多年之後。同時她對清月更產生了一種好奇,如此強絕的功力,即使在當今炎黃大陸的天榜之中的第一高手樂清河也無法和他相比較,爲何卻如此的默默無聞?
臥佛寺從來都是不顯山露水的,也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們在炎黃大陸上有過什麼做爲。如果說他的名氣之所以這麼大,很大的原因是在於當年文聖樑秋頓悟於這臥佛寺之中,除此之外似乎沒有聽說過他們有如何的做爲。飄雪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她苦苦的思索,突然間想起在自己還是孩童的時候,那時趙倩兒曾告訴過自己,當年修羅帝國的兩大聖主,修羅許正陽和夜叉樑秋似乎就是在這三柳山的飛流瀑布下破碎虛空,化長虹飛昇於虛無之中。如果果真如此,那麼其中是否會有着某種必然的聯繫呢?
飄雪搖了搖頭,她隱隱的感到這臥佛寺之中,似乎有這某種奇怪的奧秘含蓋於其中,但是一時間卻無法猜透。這平靜的寺院,究竟還有什麼樣的神奧呢?想到這裡,飄雪不由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她擡頭仰望星空,天空繁星閃爍不止,在遙遠的天際,兩顆明星相互輝映不止,只是一顆明星在不斷的減弱它的光芒,而另一顆則依舊閃爍,而且愈的明亮。在電光火石之間,飄雪似乎有所了悟
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安靜的禪房,裡面絲毫沒有半點的聲息……
門終於打開了,張敏神色凝重的走出了禪房,她看了一眼飄雪,臉上露出一種驚喜的神情。在一瞬間,她已經現飄雪的修爲似乎更加的深厚,雖然不明白其中的緣由,但是她知道這必然與身後的清月有着密切的關係。
“飄雪,立刻將所有人叫起來,哀家要馬上趕回升龍城,讓他們在一刻鐘以內將鸞駕備好,我們馬上動身”張敏冷聲的說道。她此刻的心中如同有一團烈火燃燒一般,讓她感到無比的難受。
飄雪立刻躬身下去。看着飄雪的背影,張敏轉身對緩緩走出禪房的清月大師雙手合十,深深的一禮,“聖僧,哀家多謝聖僧的指教。多年的迷茫如同撥雲見日,如今甚是清楚聖僧,哀家想請聖僧一同前往升龍,輔佐當今萬歲,救黎民於水火之中,不知聖僧意下如何?”說着,她的眼中流露出希翼的光芒。
清月大師古雅的一笑,輕柔的說道“太后,老衲是一個出家人,出家人跳出五行,不再三界之中,請恕老衲無法從命。臥佛寺自炎黃曆前二十一年建立起來之後,歷年來從不過問炎黃大陸的爭紛,除非有真命天子出現,我臥佛寺才偶爾爲之。歷數大魏帝國、修羅帝國和天嵐帝國三朝之中,我臥佛寺共顯身三次,每一次都是從不過問這些世間的俗世。也正是因爲這樣,我臥佛寺始終保持然之位,立兩千年而始終不倒。此次老衲和太后所說,乃是老衲破我臥佛寺兩千年的規矩,此後老衲將面壁思過,向我臥佛寺數十代的前輩贖罪。唉,太后,還請原諒則個”
張敏理解的點了點頭,她看着清月大師,默不作聲,過了一會她突然開口說道“大師,請問我帝國如何解除這眼前的危機?”
嘆了一口氣,清月還是笑了笑,“太后,位在西南,其利大吉,老衲能說的也僅有這些了。嗯,今夜太后惶急回京,其因老衲心中也十分的明白,老衲這裡有大檀舍利神丹一枚,乃是老衲畢生所煉丹丸,食之可保五年內性命。若是皇上有任何閃失,太后可以讓皇上服用,五年之內絕無半點的問題。太后,此丹煉製極爲困難,老衲以本身生命真元做三昧真火煉製,炎黃大陸僅此一顆,請太后妥善的使用”說着,他從懷中取出一顆如雞蛋大小的圓丸,遞給了張敏。
張敏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她神色凝重的接過,再次躬身一禮,“大師,哀家多謝大師對我帝國的關懷。哀家知道您是不世的高人,所以想……”
沒有等張敏說完,清月大師笑着搖手說道“太后,今夜太后若是離去,老衲將立刻開始進入生死禪,你我恐怕再無相見之日,請恕老衲不能從命”
張敏失望的嘆息一聲,但是依舊有些不甘心的問道“聖僧,那如果他日哀家助萬歲渡過危機之後,能否有機會在這裡向您請益呢?”說着,她眼中露出了渴求的神光。
清月看着張敏,許久之後長嘆一聲,“太后,佛門廣大,普渡衆生,若是太后有此想法,老衲自然十分的高興。不過到時老衲恐怕無法再和太后見面,那時老衲自然會安排人爲太后接引”
“多謝大師”張敏臉上露出愉悅的笑容。
清月大師微微的點頭,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默默的看着張敏,眼中流露出一種悲憫的光芒……
外面突然間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清月瞬間恢復到了往日那普通的樣子,依舊是一副猥瑣的神情,恭敬的站在張敏的身前。此刻張敏心中卻突然間多了一份未來的希望,她眼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清月,雙手合十恭聲說道“大師,哀家告辭了,這兩日多謝大師的點化”
“阿彌陀佛,太后光臨鄙寺,乃是鄙寺的光榮,呵呵,老衲感激不盡”說話間,清月露出一種極爲世俗的笑容。話音方落,一干大內侍衛匆匆來到了禪房之外……
張敏也恢復到了往日的冷肅神情,她向清月微微點頭,不再多說,轉身示意侍衛前面開路,她大步向寺外走去。清月大師靜靜的跟在她的身後,來到山門之外,他看着張敏走上了鸞駕,伏身在地,跪送張敏儀仗離開
鸞駕在漆黑的夜色中緩緩的離開了臥佛寺,臥佛寺山門前突然間出現了一個高大雄壯的老僧,他恭敬的來到了清月的身後,和清月一起目送在夜色中逐漸消失了行蹤的鸞駕,低聲的說道“恩師,您爲什麼要送給太后那一枚神丹,那樣不是會讓慧真師弟……”
“慧善,世間之事一飲一啄早有定數,非是人力可以所爲太后將是帝星歸位的重要人物,若是沒有她,那麼帝星命運將是險阻重重。”清月又恢復到了方纔那清雅古拙的風姿,他沒有回頭,靜靜的看着遠處消失的鸞駕許久才悠悠的說道。
慧善的臉上露出一種不太理解的神情,他看着清月,靜靜的等待着清月後面的話語。但是清月沒有再往下說,他只是卓立於山門前,靜靜的,靜靜的……
“恩師,慧善不解”終於慧善忍不住出聲問道。
“那顆保命神丹,乃是送給太后,你明白了嗎?”轉過身,清月清冷的看着慧善,低聲說道。慧善似乎明白了,他吃驚的張開嘴巴,看着清月,“恩師你是說……”
擺手示意慧善不要多說,清月再次轉身向遠處看去,“慧善,也許你不明白,但是老衲有一種預感,太后此次回京,絕不會那麼平靜,你看,還會有許多的事情生,那枚元神金丹,是爲了讓她能夠保證帝星歸位,而不得已爲之的”說着,他輕聲的一嘆,“慧善,如今帝國的形勢,已經不想數年前那樣的簡單,老衲已經預感有一股暗流在涌動,雖然還不清楚是什麼,但是老衲感到不安”
從來沒有聽到清月說話如此的不安,慧善臉上也露出了不安的神情,“恩師,那慧真師弟……”
“慧真自有他的任務,成與不成那不過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臥佛寺兩千年沒有干擾塵世俗物,但是現在也許要有所改變了。”說着,他轉身看着慧善,微微的笑了,“不過,離我們真正踏入塵世歷劫之日尚有時間,呵呵,也許我們是無法趕上了”
慧善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你的萬化歸宗大陣佈置的如何了?”清月突然間開口問道。慧善聞聽,立刻恭敬的合十說道“恩師,萬化歸宗如今方開始,弟子雖然有信心,但是卻始終無法把握着萬千塵世之像,還請恩師點化”
點了點頭,清月想了想,沉聲說道“慧善,這萬千塵世之像,非是爲師可以幫你。從明日起,你下山遊歷,去親身體會”
“恩師”慧善吃驚的看着清月。
清月沒有再過繁瑣的說話,他轉身向寺中那最高處的靈骨殿看了一眼,低聲說道“慧善,萬化歸宗乃是我臥佛寺至高心法,但是千年來除了我臥佛寺祖師伽葉大師和四百年前的明亮大師外再無一人可以體悟。爲師也曾仔細探究,最終明白我臥佛寺僧人大都是自幼出家,遠離塵世紛擾,又如何能夠理解其中奧義?本來老衲也想入世理會,但是我臥佛寺寺規所定,非到佛緣之人出現,臥佛寺絕不可再現炎黃大陸所以慧真此去風城,爲師不得已將他逐出師門,終身不得踏入臥佛寺。而你因爲這萬化歸宗陣的緣由,必須要入世體會,所以爲師決定自今日開始閉關面壁參死禪,向祖師懺悔,你我師徒再無相見之日”
“師父”慧善撲通一聲跪倒。
“慧善,你自幼跟隨爲師參萬化歸宗,隨不到五十,但是卻以呈七旬之像。你慧根較你師弟強百倍,這萬化歸宗之事就交給你十年後,你至我面壁之地,取我靈骨舍利神丹,留送他日佛緣之人。你記住,若是佛緣之人出現,那麼臥佛寺不惜一切代價都要輔佐其成事”清月的神色極爲莊重,他沉聲說道。
慧善眼中閃動淚光,他點了點頭,“弟子明白”
清月笑了,他那若古鬆蒼勁的身體驟然飛昇而起,若與風同舞的精靈,眨眼消失在茫茫三柳山……
山門之外,只留着慧善一人,臉上不覺掛滿淚水,他輕聲的呢喃“恩師,弟子必然不負恩師所託……”
夜色籠罩的三柳山,突然迴響陣陣的鐘聲,那鐘聲悠遠傳去,在山中迴盪不息
炎黃曆二一五零年深秋,炎黃第一佛寺聖僧住持清月大師失蹤於三柳山,一場浩蕩的炎黃戰史,在臥佛寺那悠遠的鐘聲中悄然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