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敏的聲音依舊沉穩有力,但是卻隱隱顯得有些蒼白虛弱。衛恆等人聞聽不由得神色一正,飄雪看着衛恆等人,輕聲說道“殿下,太后已經等你們有三天了。她老人家自皇上歸去之後,一直都有些不振。直到得到你們將要到來之後的消息,纔有了些精神。我們趕快進去,不要讓他老人家再等候了”
衛恆點了點頭,又看了看譚真和顏柔兒,然後恭聲在殿外說道“兒臣衛恆參見太后”說着,他伸手將殿門推開,大步走進了慈寧宮。身後,緊緊跟隨着顏柔兒,譚真和大威。飄雪最後走進,轉身又將大門關閉。
慈寧宮大殿之中,陰森森的,光線十分昏暗。呼吸間隱約帶着一股難以形容的氣息,衛恆不由得微微一皺眉。他擡頭向殿上看去,更是神色大變。只見張敏端坐在大殿正中,形容枯槁……
六年前當衛恆入京的時候,張敏還是一頭黑,絲毫不見半點的老態。可是如今,她的頭盡數蒼白如雪,面孔上多了許多的皺紋,顯得格外的蒼老。兩眼呆滯,全無半點神光,她靜靜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張敏看着衛恆,如枯槁般的面孔上露出一抹笑容,她輕聲的說道“小猢猻,你們總算來了”聲音虛弱無力,毫無半點的生氣。衛恆不由得大吃已經,連走兩步,來到了張敏的身前,撲通一聲跪在張敏的膝前,語帶惶急,“太后,孩兒來遲了”
譚真,顏柔兒和飄雪三人見狀,也慌忙跪下……
輕輕的伸出手,衛恆連忙將自己的手也伸出。張敏拉着衛恆的手,衛恆也跪行幾步,來到張敏的身邊,眼中帶着一層朦朦水霧。張敏笑了,她輕輕的撫摸着衛恆的黑,輕聲的說道“小猢猻,哀家一直在等着你來,如今總算等到了”
“母后”衛恆悲聲叫道。
聽到衛恆的稱呼,張敏微微的一愣,她輕聲問道“小猢猻,爲何如此稱呼哀家?”
“昭德母后在孩兒來前,曾告訴孩兒,要孩兒把太后當成親生母親侍奉,不能有半點的疏忽……”衛恆輕聲的說道。
張敏身體一震,她仰天長嘆,“趙家妹子果然是厲害,都是哀家當年太過狹隘,將你母子逼出京城。否則憑她的智慧,哀家怎會有今日的喪子之痛”說着,她臉上露出悲容,眼中悄然流淌兩漢淚水……
衛恆呆呆的看着張敏,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安慰張敏,只能靜靜的跪在張敏的膝前。大殿中靜悄悄的,充滿了一種死寂的沉悶。大威也許是忍不住這種寂靜,驟然間出了一聲吼叫。
“大威,給我住嘴,再亂出聲,小心我要你好看”譚真臉色一變,揚手一掌拍在臥在她和飄雪之間的大威的頭上,壓低聲音厲聲說道。
遭到驟然襲擊的大威顯然對譚真十分不滿,縱身跳起來,閃到了顏柔兒的身邊,對着譚真呲牙咧嘴,口中猶自出一陣不滿的吼聲。譚真跪在地上,不敢亂動,看着離她遠遠的大威衝她做出各種鬼臉,氣的臉色鐵青。
吼聲也將張敏驚醒過來,她看到眼前的人獸對視的情形,不由得噗哧一聲輕笑出聲。拉着衛恆的手,她緩緩的站起來,沉聲對跪在殿前的三女笑着說道“你們都起來”
譚真三人聞聽站起身來,當譚真身形方起之時,一直對着她呲牙咧嘴的大威突然夾着尾巴一聲哀鳴,閃電般衝到了張敏的身前,躲在張敏的身後,畏縮的看着譚真……
“哈哈哈”張敏不由得被大威的那一副怪樣子逗的更加開心,她笑出聲來,輕輕的拍了拍大威的腦袋。大威十分乖巧的意識到,眼前這個白婦人,是一個和趙倩兒同等分量的人物,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成爲它今後的靠山。它立刻圍着張敏轉了一圈,討好一般的對張敏搖頭擺尾,口中不斷的出陣陣嗚鳴之聲。
張敏更加的開心了,雖然大威的形態嚇人,但是卻頗有乖巧,對於溜鬚拍馬,撒嬌逗樂之事更是輕車熟路,在眨眼間竟然將數月未曾一笑的張敏逗的連聲大笑起來。看着大威那不爭氣的樣子,衛恆不由得覺得一陣臉紅……
笑了一會兒,張敏看着衛恆沉聲說道“小猢猻,這就是你從雲霧山中帶出來的那頭噬魂獸?”衛恆點了點頭,有些羞愧的說道“母后,平日昭德母后對它過於寵着,所以……”
“呵呵,很好,很好”張敏連連的擺手,她低頭看了一眼趴在她腳下的大威,笑着說道“小猢猻,哀家對它十分的喜歡,呵呵,就讓它呆在我這慈寧宮之中,也好爲哀家解悶”
“孩兒遵命,只是害怕大威沒有規矩,驚擾了母后的消息。”衛恆聞聽,連忙躬身說道。
“無妨,無妨,哀家平日也沒有什麼事情,有個這東西在身邊,也是個樂呵呵,它是叫大威。”張敏輕聲的問道。衛恆恭敬的點了點頭。張敏甚是喜愛的又看了一眼那個已經四爪朝天,毫無半點萬獸之王儀容的大威,不由得呵呵的又笑了兩聲,然後招手示意譚真三人上前。
張敏先看着譚真,臉上帶着慈祥的笑意,一聲不語。譚真在張敏的目光逼視之下,心頭小鹿亂跳,好半天,就聽張敏沉聲問道“丫頭,你就是譚真”
譚真恭敬的點頭,輕聲的說道“回太后,小女子正是譚真。”
“呵呵,趙家妹子常常提起你,說你頗有男兒風範,怎麼這一會兒如此的扭捏?”張敏笑着說道。
“那是昭德太后過獎。小女子常聽人說起太后您老人家的事蹟,當年青楊血戰,談笑用兵;而後輕鬆將一代兵法大家卓立擊殺,保我帝國的安定。譚真雖然狂妄,但是在太后面前,又怎麼感有半點的放肆”譚真恭敬的說道。
張敏看着譚真,眼中頓時神光閃爍,她一言不,突然間放聲大笑,“呵呵,丫頭,都說我們女人不如男人,哀家從不相信哀家輔佐過兩帝,爲了升龍帝國哀家也曾指揮千軍萬馬,搏殺於兩軍陣前,誰敢說哀家比不上那些男人?丫頭,昭德太后也是以一介柔弱女子之身,鎮守風城,守我西南半壁江山。我兩人雖說性子不同,但是卻有一點,那就是從不認輸。呵呵,既然她說你可以,那麼就一定不凡。既然不凡,又何須畏縮?拿出你的男兒之氣,帝國如今就是需要你這樣的剛氣來好好的振作一下”
“譚真遵命”譚真聞聽,胸膛不由得一挺,沉聲應道。
張敏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頭又看了看顏柔兒,“小柔兒,你還是那個樣子,六年了,你是越的水靈了,呵呵”
顏柔兒的臉微微一紅,輕聲細語道“太后,顏柔兒很想念您呀”
“呵呵,一聽你這丫頭這話就知道言不由衷。這六年來,恐怕你天天都把你那顆心放在小猢猻的身上,哪有時間想哀家。不然風城和京師雖然遙遠,也不能不來看哀家一次呀……”張敏聞聽,娥眉輕輕一挑,笑着說道。
顏柔兒的臉頓時變得像個熟透了的蘋果一樣,通紅通紅。她低聲的羞澀道“太后,看您亂說……”
“哈哈哈……”張敏突然間覺得自己在瞬間變得年青了許多,眼前的這些年青人讓她感到自己又充滿了活力,似乎暫時將那喪子之痛遺忘……
一手拉着譚真,一手拉着顏柔兒,張敏走到了榻椅之上坐下,然後看着飄雪,笑着說道“丫頭,你可不要吃醋呀,呵呵。不過小猢猻一來,你估計也不會再天天陪着哀家了。呵呵”
“太后”飄雪跺腳羞澀不已,她嗔怪的對張敏撒嬌道,眼睛不由得又偷偷的看了一眼一旁傻笑的衛恆……
“小猢猻,你母后已經着人將信送來,她的意思哀家也已經明白了。呵呵,哀家想就按照她的想法,代新年皇上祭禮過後,就宣佈由你先給你們訂下親事”張敏看着衛恆四人,沉聲說道。
衛恆連忙恭聲說道“孩兒聽從母后的吩咐”
“嗯,很好”張敏點了點頭,然後又看了看三女,沉聲說道“丫頭們,如今朝廷暗流激盪,諸般事務均是一觸即,你們要好生的幫着恆兒,不可以隨便意氣用事。要知道這皇城之中不比風城,你們要特別的注意”
依舊有些羞澀,但是三女聞聽,立刻恭聲回答“孩兒明白”
張敏笑了笑,然後擡起頭看着衛恆,肅容沉聲問道“恆兒,待新年之後,你就將要成爲我們帝國的第三位皇帝,哀家想聽聽你有什麼意見”
衛恆皺着眉頭,沉吟半晌之後,輕聲說道“母后,孩兒想要先爲父皇與皇兄守孝三年”
聽到衛恆的回答,張敏先是一愣,但是隨即有些瞭然的點了點頭,她的眼中帶着一絲讚賞之意,看着衛恆,衛恆,沉聲問道“還有呢?”
衛恆擡起頭,臉上帶着一絲笑意,輕聲說道“還有?就是和樂清河比比武,和侍衛們打打架……”
看了一眼身邊的三女,只見譚真神色依舊平靜如常,飄雪微微瞭然,而顏柔兒依舊是一副不明所以的神色。張敏頓時對三女的情況有了瞭解,她微微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恆兒爲何如此想法?哀家很想聽聽你的解釋”
“母后,孩兒在風城六年,表面上整日不理政務,其實孩兒和皇兄經常通信,對這帝國如今的形勢也頗有了解”衛恆沉吟了一會兒,低聲說道。
張敏微微的一愣,對於這一點,她倒是不很清楚,她看着衛恆,好半天輕聲說道“哦,那你說說看”
“母后,皇兄常常把朝中生的一些事情告訴孩兒,而孩兒也常就一些事情和皇兄信來往。孩兒以爲,如今朝廷中局勢過於緊張,而孩兒此次能登上皇位,最無法忍受的恐怕就是安西的八位皇兄”衛恆說道這裡,停了一下,看了看張敏。
張敏臉上不帶任何的表情,一臉平靜之色,沉聲說道“嗯,恆兒,你繼續說”
“孩兒以爲,此次孩兒登上皇位,必然與忠勇王樂清河有關。皇兄曾多次提到,樂清河對母后忠心耿耿,所以,孩兒想只要母后您支持孩兒,那麼樂清河也定然會全力的維護孩兒的皇位,那麼他必然要與八位皇兄產生矛盾……”衛恆沉聲說道。
張敏突然揮手打斷衛恆的話語,輕聲說道“小猢猻,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你是想要你八位皇兄和樂清河先鬥上一鬥,然後你鷸蚌相爭,漁人得利,不知是也不是?”
衛恆點了點頭……
“但是還有江南王楊陀盤踞江南,宛如一個小朝廷,你難道……”張敏沉聲問道。
“母后,您先不要着急,聽孩兒說下去”衛恆沉聲說道。
張敏頜示意他繼續說。衛恆想了想,接着說道“此次孩兒一路北上,曾在江南各處仔細的堪察了楊陀的兵力分佈。楊陀如今屯積大軍與西南防線,顯然是擔心孩兒的母后對他有所不利。如此實在對風城過於危險。於是孩兒一路就想,如何讓楊陀也捲入這一場爭鬥。在駐馬關,孩兒曾試探一次,現楊陀對樂清河並非十分滿意,兩人之間似乎還有些恩怨。若是憑藉我八位皇兄,恐怕還無法完全消弱樂清河手中的力量,但是若是把楊陀捲進來,那麼就……”說道這裡,衛恆又停了一下,看了看張敏,張敏的臉上露出一絲讚賞神情,輕輕的點頭。衛恆接着說道“母后,您想若是孩兒不親政,將權利交給樂清河,勢必會讓楊陀有所不滿,此後若我們再趁機點上一把火,讓楊陀捲入進來,這一場三國大戰,一定十分精彩。而我們不但可以將我們皇室和樂清河之間的矛盾緩和,並可以把他的目光從皇城轉移,即使他回過味來,這京城的局勢恐怕已經可以盡在我們母子手中掌握”
“那麼閃族呢?”張敏沉聲問道。
“呵呵,母后,這正是孩兒和皇兄爭論的第二個問題。閃族自魔神司馬嘯天建立天嵐帝國之後,隱隱將自己以爲炎黃正統。而多年來他們和我們爭鬥不停,不過是爲了一個合適的生活環境。其實孩兒以爲,何必要分什麼誰爲炎黃正統?同是炎黃子孫,給他們些好處,讓他們生活好些,他們還能怎樣?”衛恆沉聲說道。
張敏緩緩的點頭,一言不……
“不過孩兒以爲閃族目前倒不是我們現在馬上需要去注意的,而是要儘快把樂清河,八位皇兄和楊陀三人捲入爭鬥之中”
“那還有一股力量恆兒是不是忽視了?”張敏沉聲說道。
衛恆笑了,“母后,三方火拼,必然魚死網破。呵呵,難道那一股暗流還不趁機出現?”衛恆的臉色有些詭異,張敏看着他卻不由得笑了起來……
“張賓,出來”張敏突然間站了起來,朗聲對大殿的屏風後面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