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電閃間,林躍進腦子裡劃過了無數個念頭。雖然都是一閃即逝,卻又條理分明分毫不亂。
自己這次派鄭義勝去二戰區逼雷仁退回打火機,主要是打心眼裡看不起土八路,成天到晚就是打個冷槍埋個地雷什麼的,終究難成大氣。而此時聽到李江山關於錦界山戰役的詳細彙報……原來,這小夥帶兵打仗竟是如此高手!這麼說來,他的出身就不算問題了。當然,隨着仁哥在林軍座心裡地位的提高,稱呼也從“那畜生”變成了“這小夥”。
而面對自己如山的壓力,雷仁的應對策略,簡直可以稱之爲完美。不管當晚是他還是別人先送回來打火機,都算是暫時穩住了自己;而後連夜蒙面潛入3營營部裡,頂着謝國強的名頭殺人搶東西,算得上是有勇有謀了。
真是好笑,自己原本還以爲雷仁哄騙佩兒,是爲了想抱自己的大腿,可看他下如此毒手收拾周文強,又哪裡有半點想要攀龍附鳳的意思?去你孃的!爲了佩兒居然還威脅到老子頭上來了,你真要是幹掉了老子,佩兒還能嫁給你?白癡一個,雖然是傻得有些可愛。
只是他的這個做法,總歸是不夠堂堂正正。算了,自古就是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換作自己面臨如此危機,怕也想不出更好的應對辦法。
更讓自己看重的是,他明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會招來自己的瘋狂報復,卻仍然把一切惡果拋諸腦後,只爲了要搶回佩兒送給他的打火機,可說真真是重情重意了。只是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鬧到八路軍總部去,小雷子又會如何面對?真是好奇呀……好嘛,有感於雷仁對寶貝女兒的一片真心,這貨再次升級成了小雷子,一如劉得志那個便宜乾爹對雷大仙的暱稱。
這樣重情重意有勇有謀的帶兵奇才,放在土八路那裡豈不是浪費?想當年岳丈把佩兒的媽媽許給自己時,自己也不過是小小的少尉排長,因此那所謂的門當戶對,對老子來說簡直就是狗屁!只要小雷子肯來,我就認了這個女婿!以那小子的潛質,只要稍加磨練,就是自己最好的接班人。
至於定乾和定坤……他們雖說是自己精心栽培,在年輕一輩裡也算不錯,可跟雷仁比較起來……算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壓根就沒得比!抱着這個心思,林躍進馬上就定下了衣鉢繼承人。本來也是打算要把謝國強招致麾下,既然雷仁跟謝國強是同一個人,索性就成全了這對癡男怨女,豈不是皆大歡喜?
依林軍座想來,自己肯答應這門親事,更是不計較雷仁膽敢威脅自己,還把一個魚躍龍門的機會擺在他面前,佩兒應該當即就歡天喜地,抱着自己吧唧吧唧親個不停。可是一扭頭,卻見親閨女愁眉苦臉坐在那裡,一臉的委屈,就連眼眶也開始慢慢變紅。
“嗯?你怎麼了?我都答應你跟那小子的事了,怎麼還要哭?那小子欺負你了?”林躍進頓時就一個頭變成了兩個大,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什麼能讓他抓瞎的人或者事,眼前這一位絕對是當之無愧排在第一。
林佩兒楚楚可憐地趴到了林爸爸肩頭,帶着哭腔開了口:“您是同意了,可是他不答應呀……”
啊?屋裡三個大男人頓時就被雷翻在地。說什麼胡話呢!先不說我林家有錢有勢又有兵,光是這個天生麗質萬人迷的寶貝女兒,就能讓求親的人排出去數十里地!這個雷仁傻了?竟然是他不肯答應娶佩兒?
一邊輕輕拍打後背安撫着心肝寶貝,林躍進把頭一扭,惡狠狠地盯着李江山:“到底怎麼回事!”
李江山摳了摳鼻頭,吶吶地開口:“其實……林叔叔,當初不是雷仁來追求佩兒,是佩兒妹妹去主動找的他。”
嘭的一聲,鄭義勝連人帶椅子跌倒在地,眼珠子瞪得溜圓看着李江山,呀呀張了張口,全忘了要先從地上爬起來。那麼多人在追求小姐,她都置之不理,竟然主動去追求雷仁?
林躍進也是冷哼了一聲,盯着李江山的眼睛裡,又開始冒出了兇光。
“不是不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他們現在是有情有意,可當初確實是佩兒先去伊川找的雷仁,可後來佩兒妹妹告訴我,雷仁說不打走日本人他就不成家,所以……”
“什麼?不打走鬼子,他連佩兒都不娶了?那要是鬼子十年不走,我的閨女還不成了黃花菜?”在林軍座認識裡,照目前的局勢看來,日本人雖然沒有佔領全中國,可要想在短時間內趕走侵略者,卻是癡人說夢的事情。
“不會!仁哥哥說了,最多45年,日本鬼子一定會投降!”林佩兒忽然擡起頭看着林爸爸,說得斬釘截鐵,隨即又把小嘴一癟,重新趴回去當起了樹袋熊:“可是現在,他就是不肯娶我嘛……”
當然了,在她心裡,根本就搞不清楚仁哥哥當初跟她說的,到底是45年,還是四五年。其實當初耳鬢廝磨的時候,雷仁當然說的是1945年,可那時候大小姐滿心都只有一個仁哥哥,哪還記得那麼多。
“胡說!連委員長都沒把握的事情,他一個八路的小連長,憑什麼斷定再過四五年就能打走鬼子?不行,我不能讓閨女守活寡……江山,去給定坤發電報,命令他就算是綁,也要把雷仁給我綁回來成親!”
好嘛,林軍座的霸道風格,在這裡展現得淋漓盡致。我不同意,你不能動我閨女;我同意了,你就必須娶我閨女!
誰知道話剛一出口,大小姐頓時就急了,慌忙坐正了身子,拉着林爸爸的胳膊使勁搖晃:“不要!千萬別叫二哥去!”
林躍進輕輕拍了拍小心肝的手背,笑得很是慈祥:“放心,我不會讓你二哥傷着他的。”
“不是啊!二哥去了,肯定會被仁哥哥槍斃的!”
我靠!原來這丫頭不是擔心情郎的安危,竟然是怕自己的二哥死在冤家手上!不過細細一想,也對,林爸爸身爲軍座尚且沒被雷仁放在眼裡,周文強更是被整成了殘廢。這樣說來,同樣身爲團座的林定坤一旦去了伊川,雷仁肯定會認爲是林家不肯罷手,以那畜生的心狠手黑,再加上自身強悍以及部隊的超強實力,搞不好還真會出現那個無法挽回的誤會。
“那怎麼辦?你就這樣乾等着?”林爸爸已經快瘋了,拼命撓着腦袋。這叫什麼事!自己不同意,女兒絕食不理老爸,女婿威脅要幹掉岳丈老子;自己同意了,那邊竟然說什麼不趕走日本鬼子不成家!我、我、我去你個娘希匹!
林佩兒挽了一下耳邊搭落的長髮,扭着手指頭又使出了流眼淚外的另一個成名絕技——撒嬌。
“爸爸,既然你已經同意了我們的事情,那讓我去見他一面好不好嘛……”嘟起紅脣嗲聲嗲氣直欲讓人酥到了骨子裡,李江山立馬就渾身顫抖開始往地上出溜。當然,鄭副官不在此列,跟隨軍座多年,這丫頭還是自己一手抱大的呢。
“不行!那裡正在打仗,我不放心。再說你一個女孩子,總是主動跑去找人家,被別人知道了會笑話你呀我的好閨女。嗯……你給他寫封信吧,讓江山帶去給他。明白告訴他,丟掉那個土八路的身份,來重慶過年,爸爸不但馬上讓你們結婚,還會把新7軍的主力團交給他。要是不來……以後就別想再見我女兒了!”
“軍座,這樣恐怕不妥吧”從地上爬了起來的鄭副官,再次開始盡職盡責提醒老長官。
“嗯?”
“您認爲,威脅會對雷仁有用?”
林躍進愕然一呆,對呀,自己怎麼又把這茬給忘了。那混小子壓根就是軟硬不吃。可是,總不能就讓自己的閨女坐在家裡乾等吧!
“沒用的爸爸,他要來早就來了,在伊川的時候我就讓他跟我回來,可他說……”
“說什麼?”
“他說國民黨不是真心抗日,只有共產黨纔會打鬼子,爲了我們能儘快在一起,所有他纔會留在共產黨那裡。爸爸,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你就別逼他了。你就讓我去見他一面吧,我保證回來陪你過年。”
聽了閨女這句話,林躍進沉默了。是啊,參加完臺兒莊會戰,自己就一直呆在重慶,五萬多人的精銳部隊啥事不幹,每天盡躺在牀上長膘。就因爲連自己都覺得憋屈,纔會把兩個兒子派往前線。可雖說是前線,卻也是沒有仗打的地方。照這樣拖下去,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把女兒嫁出去?
共產黨雖然是一幫泥腿子土包子,可他們倒是真心在打鬼子。只是雷仁留在那個地方發展,確實是沒有前途啊!可惜了,良才美玉蒙塵,我得想法子給那小子製造點麻煩,否則還真當我是怕了他。
“不行。至少現在不行,我堂堂軍長的女兒,怎麼能跟個小連長來往。寫信可以,見面不行,想見面,讓他來重慶,我不會阻攔。但你想去見他,一個條件,那小子得先當上營長。別想着糊弄我,我會讓江山和定坤盯着他。”
“真的?”林佩兒眼裡頓時就露出了狡黠的笑意,馬上追問。
“真的。”
“謝謝爸爸!”林佩兒一蹦三尺高,雀躍不已:“江山哥哥等我一下,我去收拾幾件衣服,我們馬上出發!”隨着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書房外也傳來小菊越來越小的呼喊:“小姐……!等等我小姐!……”片刻後即沒了動靜。
林躍進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茫然不明所以。
李江山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林叔叔,雷仁早就是副團級了。您怎麼給定了這麼一個條件,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