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定坤呆了半晌,被妹妹學着大灰狼的模樣,張開爪子在眼前晃了好一會纔回過神來。咕嘟吞了一口唾沫,扭頭衝被林佩兒迷得神魂顛倒的手下大吼起來:“看什麼看!這是老子的親妹妹!誰再瞅,摳掉眼珠子!”吼完一把拖起小妖精的手就往團部裡面走。
坐在那裡也不做聲,盯着那張精緻到全無瑕疵的小臉看了好一會,林定坤才把頭轉向了李江山:“江山,老頭子答應了?”
李江山無奈地點了點頭。
“可是、可是那個土匪不是把周文強都整殘廢了嗎?老頭子能咽得下這口惡氣?”以林定坤對老爹的瞭解,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二哥,那個土匪就是雷仁假扮的。”
“啊?”林定坤張口結舌,呆了足有半分鐘,這才猛然大力一吸,把耷拉下來的口水吸回了嘴裡:“咱妹夫這麼生猛?連老頭子都認慫了?”
李江山苦笑搖頭:“不是認慫,是要認親。還不知道雷仁就是謝國強的時候,老頭子就想把謝國強招致麾下,認清了雷仁的真面目後,老頭子立馬就下令,讓你把雷仁帶回重慶去跟佩兒成親。哦,還說要把鋼軍的主力團都交給他。嘿嘿,如今在老頭子眼裡,你跟大哥……連女婿的半個腳指頭都頂不上啊,靠邊站吧。”
“不是、他一個土八路的小連長,就這麼招咱爹待見?不但不追究他殺人搶東西,還把閨女給倒貼出去?”
眼見林定坤總是以一副鄙夷的態度,對自己的愛郎百般質疑,大小姐頓時就不樂意了,握緊拳頭在二哥肩上狠狠砸了幾下,咬牙切齒地盯着他:“哼!你敢說爸爸看人的眼光還不如你?仁哥哥就是比你們厲害,比你和大哥都厲害!厲害一百倍!厲害一千倍!厲害一萬……”
“行了行了行了,他比我們都厲害,比老爸都厲害!行了吧!”熟知自己的妹妹是個什麼脾性,林定坤豈敢跟她較真,趕緊舉手投降。擡手一抹額頭上的冷汗:“哎喲我滴媽呀……難怪人家都說閨女就是白眼狼,養不親的胳膊肘總是往外拐。”
自言自語嘟噥了兩句,一看妹妹又要暴走的模樣,慌忙再次高舉白旗:“好了好了,說正事,你們到我這來是什麼意思?”
“老頭子的意思是要讓雷仁去重慶完婚,可那小子早跟佩兒說過,不打走日本人不成家。沒法子呀……這不,老頭子派了一個連,上趕着把閨女送來千里尋夫了。”
我靠!雷仁是吧,算你厲害,老子服了!
“那你們直接去呀,又繞個彎跑我這來做什麼,就爲了來炫耀你的仁哥哥厲害?”
“開什麼玩笑,吳堡那裡鬼子僞軍一大堆,直接去?尋夫還是作死?我尋思着,還是跟上次一樣,先把汽車和親衛連放在你這裡,我就帶一個班的衛兵從小路插去伊川。”到底是專職的上校參謀,在路上李江山就把整個行動計劃都想好了。
林定坤點了點頭表示認同:“這法子不錯,開着汽車浩浩蕩蕩去伊川是不靠譜。可是,一個班夠嗎?”
“只要進了3營的防區就安全了,我上次送佩兒過去,還沒有一個班呢。親衛連主要是護送我們來戰區,真要是去淪陷區打起來,一個團也是白搭。人少目標小,就這麼定了。”
商議完畢,長途跋涉下林大小姐也是累得夠嗆,儘管思念着情郎,可想着還要徒步再趕好幾十裡山路,也只得聽從二哥三哥的安排,在團部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出發。
次日清晨,李江山帶着林佩兒和小菊,在一個班親衛隊的護送下,踏上了去伊川尋夫的路途。
依照上次的經驗,一行人儘量沿着荒無人煙的地方行走,只要避開日軍的碉堡和崗樓,應該是沒有太大的危險。在李江山想來,即算是命苦遇上了日軍的掃蕩小隊,憑藉着鋼軍親衛隊的強悍戰力,在二三十個鬼子面前要脫身也是不難。至於僞軍……重慶政府和南京僞政權之間早有不成文的默契:彼此互不攻擊。
走着走着,路過一處小山溝,衆人只顧着埋頭趕路,竟對山樑上出現的幾雙眼睛毫無察覺。
“當家的,國軍!二、五、九、十四個!只有這麼點人,還有兩個女的,咱動手吧!”
“等等,看衣服不像是西北軍。都帶着兩把盒子炮,還揹着步槍……這是塊硬骨頭,恐怕咱啃不下來。”
“怕什麼!現在這地界上,謝家寨的紅瞳大仙早已是名震江湖,就連日本人都不敢招惹。咱只要報上字號,他們立馬就會跪下投降。咱又不傷人,搶了東西就走。這麼多槍呢,放過了多可惜?”
“那好吧,都把招子放亮點,如果對面反抗,咱馬上跑路!”
尋夫小隊,尖兵正在前方開路,忽聽路旁的山樑上傳來一聲槍響,立刻就蹲了下來,把上了膛的步槍指向了槍聲傳來的方向。
只見道路兩旁的山頭上,影影綽綽出現二十來個人,皆是黑衣蒙面,一副綠林好漢的打扮。領頭一條大漢,威風凜凜站在山樑上,右手握着一把駁殼槍,朝天的槍口裡還在冒着嫋嫋青煙。
“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打此過,留下買路財!倘若敢說半個不字,哼哼,爺爺我管殺不管埋!”
李江山愕然一愣,土匪?去年年底來的時候,也是走的這條路,就連一個鬼影都沒有碰見,這纔過去一個多月,怎麼出現土匪了?在他愣神的功夫,親衛隊已經把他們兩人團團護在中央,其中四人更是把林佩兒圍了個水泄不通,就算有人用機槍掃射,在打穿自己的身體之前,也絕不會傷到小姐半根毫毛。
驚訝歸驚訝,只看對方敢在大白天打劫堂堂正規軍,可知這幫土匪膽大妄爲絕非善類。李江山雙手抱拳,衝山頭上拱了拱:“呃……不知是哪路英雄,可否報上字號?”江湖規矩,大家都懂的。
山上的大漢把下巴一揚,倨傲之色隔着蒙面巾也能讓人清晰的感覺到:“好說!男子漢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兄弟來自黃頭嶺謝家寨!”
啥?是謝家寨的人?照林叔叔的分析,謝家寨的土匪,本就是雷仁的另一個分身呀,那跟自己這裡,豈不就是一家人?想到這裡,李江山把手槍插回了腰間槍套,揮手示意自己這邊把槍都放下,仰天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原來是謝家寨的兄弟!這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把雷……叫謝國強滾出來,就說老子把他媳婦送來了,讓他死過來給老子磕頭敬茶!”
嗯,身爲佩兒的三哥,你丫的是老子的妹夫,老子千里迢迢把你老婆送來給你親讓你抱,也該當受此大禮!
卻見山上那大漢聽聞此言,猛然間虎軀一震,手裡舉着的駁殼槍吧嗒掉到了地上。糟了!碰上正主了!原來竟是謝家寨的壓寨夫人來了,只看這位領頭的如此口氣,敢叫謝老大磕頭敬茶?定是謝老大的熟人無疑!我滴娘哦……俺們咋的如此命苦!
本想打着紅瞳老妖那如日中天的名頭,出來打點秋風好過年,沒想到一頭撞進了老妖懷裡!這要是讓謝國強知道自己等人,敢打着他的旗號在這裡搶劫他老婆……這、這、這簡直就是老壽星上吊的節奏啊!
隨着發生在伊川鎮國軍3營營部裡頭的事情,被整個3營官兵私下裡廣爲傳播,再加上謝家寨的土匪們也都在得意洋洋大肆宣揚,現如今謝家寨紅瞳老妖的威名,已然是傳遍了五湖四海。
黑衣蒙面一人雙槍,在數百人的正規軍營部裡殺人越貨來去自由,只是用血紅的雙瞳一掃,整整一個營都被嚇得不敢舉槍,稍有不從者,擡手就是一槍,直接幹掉三個人,這是何等的威武霸氣!
作爲綠林出身的江湖人士,歷來就是信奉強者爲尊的不二真理,此時謝當家已經成爲了方圓數百里,所有幹無本買賣的衆人全體的心中偶像和夢中情人。當然,後面那個詞,指的是女土匪。在當下這個亂世,土匪作爲一個高尚的職業,是不分國籍年齡性別滴!
一時間,黃頭嶺風起雲涌,每天投帖拜山門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更有那四方豪傑紛紛來投強烈要求入夥。奈何謝家寨眼高於頂,山門緊閉一個不收,無端傷害了許多英雄豪傑的一顆大黑心。
沒法子,既然人家不收,那咱放着這麼好的名譽資源不加以利用,豈不是頭頂冒傻氣?於是乎,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帶頭,方圓兩百里內,一夜之間冒出了無數黑衣蒙面大漢,行俠仗義劫富濟貧時,皆是打着同一面旗幟:黃頭嶺謝家寨。
現如今謝國強出去打秋風,只要是盯上了誰家,都不用殺人放火,只需把清單送去並附上一個“謝”字,地主土豪們立馬就會把謝當家要的東西,盡心盡力籌辦齊全,第一時間就送到指定的地方花錢買命。廢話,國軍一個營都擋不住人家,就憑咱手裡這十來人的保安隊?想作死自己一個人去,別連累一家老小跟着遭殃!
不用說,眼前這夥子打劫尋夫小隊的,也是冒牌貨。帶頭大哥一聽是謝老大的夫人到了,頓時嚇得把槍都掉在了地上也是渾然不覺,呆愣片刻後,慌忙朝李江山拱手作揖:“小的莽撞了,小的知罪,下次再也不敢了,還請嫂夫人原諒,在謝老大跟前多多美言幾句。小的告退、小的告退……”
一邊說一邊後退,待得最後一句話時,聲音已是遠遠傳來,落荒而逃不見了蹤影,扔下了站在那裡目瞪口呆的尋夫小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