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來個人，木樁子般杵在那裡，呆呆看着那塊兩米來高的墓碑，全是一副活見了鬼的表情。原本記憶中矗立在新墳後面的石寨據點，也如同曾經的清水據點般，不翼而飛。
艱難的咕嘟一聲嚥下口水，老薑轉頭，望向身邊同樣失魂落魄的錢三斤：“老錢，一百三十三個鬼子呀。。。那個雷中隊，也就五十多個人吧。”
錢三斤苦笑着搖了搖頭：“妖孽啊，這壓根就不是人能幹成的事。不但幹掉一百多個鬼子，還把整個據點都搬回家去。哎，你說，他們這次要招多少人？”
“聽大嘴他爹說，李大山也不知道，可能是一箇中隊。”
“6分區成立的時候，趙家村、李家溝、白石坳、雞鳴村，所有青壯勞力差不多全參加隊伍了，所以他們那時候沒有人手。可現在打下這麼多地盤，再加上去年底的康莊，恐怕，消息傳出去，參軍的人能擠破頭。”
“是啊，我就是衝這點，才跑去賄賂那老頭。咱兩個游擊隊，符合年齡的大概12個，回頭再去村裡挑幾個合適的，就怕人家不收啊。早知道這樣，當初去趙村轉移羣衆的時候就該加入他們。你看看現在李家溝牛的，渾然不把咱放在眼裡。”
沉思片刻，錢三斤把牙一咬，下定決心：“都回去，把村子裡所有臘肉都集中起來，去找李大山！就憑咱四個村子的老關係，我就不信他一點面子都不給！”
“嗯！實在不行，再帶上幾隻雞，只要咱村上有人蔘加了雷中隊，往後行走在外，也能拿鼻孔看人！”
隨着前來圍觀的羣衆越來越多，衆人不再停留，一窩蜂跑回去準備行賄物資。開玩笑，現在消息是還沒傳開，真要等雷中隊發佈徵兵消息，見識了他們恐怖實力的衆村子，還不得鬧翻了天？先下手爲強！
中隊部，雷仁也在開會。如同往常，他逍遙自在的抽着快活煙，周凱愜意的品着茶，兩人都沒有開口，任由中隊一幫幹部在那表演羣口相聲。
“要我說，還是強攻！咱成立以來，還沒打過攻堅戰，就拿安康據點練手！”李焦身上的暴力因子，時時刻刻都不安分。
趙長旺不屑的斜瞄他一眼：“隊長說過，賠本的買賣，咱不幹。現在手頭沒有攻堅武器，強攻炮樓？你丫的腦袋被門夾扁了吧。”
年紀最大的趙長樂也是點頭附合：“炮樓圍牆那麼厚，擲彈筒也只能在上面砸個印子，不能蠻幹。我說李大炮，你以後少跟驢子來往，省得老是被踢着頭。”
衆人鬨然大笑，全然不顧李焦的反抗，紛紛探手拍打着他的後腦勺。雷仁和周凱也是笑着搖頭，就連身爲老實孩子的陳家駒，也伸手狠狠拍了一記，心裡竊喜不已。
“其實也好辦，咱不是狙擊手多嗎？現在不算黃河跟柱子，還能湊出五六個吧。把他們派去打冷槍，只要幹掉瞭望口的哨兵，打着打着人就沒了。”李自在本身就是狙擊手，自然是站在狙擊手的角度考慮問題。
“安康據點還有一個小隊五十多個鬼子，那得打到什麼時候？要是鬼子吃了虧後不再冒頭，咱們還是沒轍。而且離安定太近，強攻肯定不行。可他們餘糧又多，咱耗不起呀。”
“這次扮李鬼也不行，安定就剩兩個中隊鬼子，沒法冒充啊。”
還是趙長興機靈，把菸袋一收，堆起諂媚的笑臉，望向雷仁：“大人，給點提示唄。”
雷仁就着手裡的菸頭，再次續上一根，笑了：“安康不用打。最多三天，石川必定逃回安定，把門一關，再也不敢出來。長興，你只要派人盯住就行，石川一跑，馬上帶人去掃蕩。”
衆人皆是一愣，隨即看着隊長那篤定的笑容，盲目的崇拜心頓時讓所有人都長長吁了一口氣。頭兒說不用打，那就肯定不用打！
“那您這次叫我們來。。。。。。”
周凱接過話頭：“這次叫你們來，是商量擴編的事。楊司令那裡，我和隊長已經通知過了，把中隊擴編爲大隊。6分區遊擊大隊。”
“擴成大隊？那就是說，新增兩個中隊？”
“不，還是按照老規矩，根基必須夯實。這次只新增三個小隊，新兵比例，一定不能超過老兵。否則，人多了，戰鬥力反而下降。”
雷仁知道，在另一個平行世界裡，由於八路軍盲目擴張，速度過快規模過大，導致幹部培養跟不上，兵員素質又大幅度下降，武器裝備更是差得一塌糊塗，很多部隊還在扛着大刀長矛，造成了很多隱患。1940年8月在山西發起的百團大戰，參戰兵力雖然號稱105個團，可實際上，卻跟取得的戰果完全不成比例。
長征過來的百戰老兵本就不多，精銳又都組建成了第十八集團軍。導致很多人都是沒有經過培養，就從戰士直接提拔到排長連長，甚至是更高的指揮崗位上。單兵技戰術本就不過關，班排戰術配合，就更加談不上。與剛到陝北時相比，部隊戰鬥力一落千丈。
所謂的百團大戰看似轟轟烈烈，實則一無是處。不但取得的戰果有限，更是把八路軍的力量，過早暴露在敵人面前，最終導致日軍調集重兵，於1941年大規模報復。瘋狂掃蕩中，素質低下裝備奇差的八路軍部隊，整團整營被全殲，甚至還犧牲了一位著名的八路軍副總參謀長，連偉大領袖都黯然落淚，得不償失。
雷仁清楚的知道，日本偷襲珍珠港是在1941年12月7日。現在是1940年初，日本的南進計劃還沒有展開，日軍精銳全在中國。美國此時還沒有參戰，又沒有東南亞以及太平洋戰場牽扯日軍主力，這個時候跟日軍正面硬碰，只能是死路一條，歷史，明白無誤的證明了這一點。
正是因爲知道這一點，所以雷仁目前也只能是剪其羽翼，對於日軍統治的基石，卻是動也不敢動。一旦盲目動手，必將惹來日軍的瘋狂報復。以目前華北日軍的實力，真要是正面開戰，整個十八集團軍都要灰飛煙滅。
光吳堡縣城獨立守備大隊就有日軍一千多人，再加上配屬的皇協軍，別說是自己一個小小的游擊隊，就是整個吳堡軍區所有部隊全加一塊，也根本抵擋不住。
當然，這是基於雷仁對歷史的瞭解，所以也就根本不可能擺上桌面，明打明的告訴劉得志：在1942年日軍把精銳主力調遣到太平洋戰場以前，老爺子，您給我消停點！
在雷仁的潛移默化下，必須夯實根基才能擴編的思想，早已在中隊幹部心底紮根。再加上自己的絕對權利，此事就此定調：擴充一箇中隊。
“這次徵兵，大山負責，家駒協助。記住，精挑細選，優中選優。你們每個人，都要在應徵的人羣裡，挑那些自己看得上眼，有發展潛力的好苗子。散了吧。”隨即揮手，趕走一羣蒼蠅。
周凱哂然一笑，給雷仁把水杯續上：“老雷，你挺壞呀。明知道長興打了小報告，說李大山借徵兵收受賄賂，還讓他負責？”
雷仁也是嘿嘿低笑起來：“我就是故意在敲打他，看他到底會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上次長興招兵的那些小動作，你還不知道吧？”
“哦？你給我說說。”第一次公開擴編，周凱還沒來，此刻也是來了興趣，想知道趙大那憨貨到底有多下作。
“哈哈。。。。。。”還沒開口，雷仁自己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跟你說，當時我讓長興負責徵兵。李大嘴想多收幾個李家溝的鄉親，就被那黑了心肝的東西，以一百發子彈一個的名額進行敲詐。哦，現在的衛生員就是這麼混進來的。估摸着，李大嘴到現在還記恨着呢。我這次讓他負責，你說。。。。。。”
“哈哈哈哈。。。。。。。。”周凱也是笑得前仰後合，就連眼淚都笑了出來，根本停不下來。我說呢，趙大哪來的子彈拍自己馬屁，原以爲他是以公謀私，沒想到還真是他自己的私房錢。
終於笑完，周凱不解的看着搭檔：“這些你都知道？”
“當然知道。”
“知道了你還不制止？”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高！實在是高！”周凱真是不得不服，這駕馭部下的手段，自己還真是要多學。
“我的政委呀，只要他們不是太過分，就沒有必要苛責，在兩個主要副手間搞好平衡就行。大山的事情，我都知道，他收了幾個人送來的臘肉。但他沒有拿回家裡，而是給大學生們加餐，這就很好嘛。給屬下更大的空間，也更加方便他們成長，你說呢？”
思忖片刻，周凱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老雷呀，跟你搭檔，是我這輩子，最正確的一件事情了。多謝你。”
隨即兩雙大手，緊緊握在一起用力搖晃，那份搭檔間的默契，一切盡在不言中。
趙長興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焦躁不安。這次糟了，是李大嘴負責徵兵，那村長交代的任務。。。。。。其實，趙家祠堂本沒有人要參軍，但是新來戶已經超過了原住民，那裡面可有十多個適齡青年。而這些人，老早就通過村長找了自己。咋辦呢？看來，只好拉下面子，去求李大嘴了。唉，自己當初怎麼就那麼賤，爲了點子彈，把李大山得罪一干淨。
另一邊，李隊副單獨的小屋裡，大白天也是房門緊閉，連窗簾都已拉上，顯然是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交易正在暗中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