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瑤退回雲居雁身後不多會兒,泰清居的大門打開了,她們被請了進去。
雲居雁緩步前行。在院門關上的同時,兩個粗壯的婆子扣住了玉瑤。負責引路的丫鬟如意沒有解釋,只是示意雲居雁繼續往前走。雲居雁回頭看了一眼一臉驚恐的玉瑤,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她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問,只是不緊不慢地向前走去。稍早之前,她們一路走來,沒有遇到折返覆命的玉鎖,她就知道自己已經被雲夢雙逼上了獨木橋。
走過一個拐角,隱隱約約中,她聽到一個帶着哭腔的聲音說:“……雖然是我不小心把她撞入湖中,我和母親都已經上門道歉了,她爲何還要如此陷害我……”話音很快迎風散去,整個院落不見人影,靜得只能聽到樹葉的沙沙聲。
雲居雁低頭而行,見她們所走方向並不是客廳,問道:“如意姐姐,我們這是去祖父的書房嗎?父親、母親也在哪裡嗎?”
如意沒有回答,只是說了句:“老太爺正等着姑娘。”便不再言語。
雲居雁沒再多問,只是緊跟着如意的步伐,邊走邊思量。是不是青杏讓沈君昊前往落梅閣,只有她及傳話的小丫鬟知道。兩人各執一詞,真相無法被證實,而輿論一向是同情弱者的,更何況雲府之中,雲夢雙一向是乖巧、懂事、溫順的典範。
雲居雁輕輕勾起嘴角。若是前世的她,說不定會感激雲夢雙爲她解決了難題,而現在的她不會眼睜睜看着雲沈兩家交惡,雙雙消失在歷史的長河。
再次走過一個拐角,如意爲雲居雁推開了房門。雲居雁知道,每當有什麼重要的事,或者是見不得光的秘密,她的祖父都會在這個小房間處置。
她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後腳剛踏上房內的青石地磚,房門“嘭”一聲合上了。
雖然是午後,外面陽光燦爛,但房間內很暗,她只能隱約看到祖父動也不動坐在太師椅上。
“你可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麼!”蒼老的聲音中帶着濃濃的失望與憤怒。
雲居雁深吸一口氣,一步步上前,在離太師椅一米遠的地方站定,不疾不徐地說:“祖父,爲了大局,孫女願意與沈公子成親。”
“啪!”重重的一掌打在茶几上,碗蓋與茶杯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你知道什麼是大局!”
沉甸甸的怒吼震得雲居雁的雙耳嗡嗡直響,心臟漏跳了半拍。她握緊雙拳,儘量維持着聲音的鎮定,一字一句陳述:“孫女只知道,無論怎麼樣都不能讓世人看輕了雲家,不能讓底下的弟弟妹妹受了無辜的連累。”
雲輔沒料到雲居雁居然是這樣的反應,不禁眯起眼睛打量她。他以爲她會和她的母親一樣,進門就努力辯駁,然後要求他將錯就錯,說服沈家迎娶雲夢雙。想到稍早之前五福對自己說過的那句話,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沉聲問:“你不是說,你寧死都不嫁沈君昊嗎?”
“此一時,彼一時。”
“怎麼說?”
雲居雁聽祖父的聲音,知他不再似一開始那麼憤怒,明白他已經在懷疑,並不是她爲了悔婚而設計自己的堂妹。她擡起頭,迎視着充滿逼迫感的眼神,平靜地陳述:“孫女不願嫁沈公子是爲了自己,每個女子都希望自己所嫁是可以依靠終身的良人。”
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女的婚事都是家長做主,理應以家族利益爲出發點。雲居雁這話雖是事實,但並不是大家閨秀應該說的,甚至隱含着指責之意。雲老太爺的眼神流露出幾分不滿。
雲居雁看得分明。她沒有垂下眼簾,依然直視着祖父的眼睛,繼續言道:“如今我願意嫁入沈家,因爲我知道淮安郡王乃是皇親,雲家雖有百年基業,不過是偏居一方的世族。”說到這,她稍稍停頓,低下頭,緩和了語氣,柔聲說:“任何女子,沒有家族的庇佑,即便覓得良人,終難在夫家立足。”
“現在你倒是想明白了。”雲輔冷哼。他清楚地記得,三天前,她在他面前以死相脅,她的母親更是把太皇太后都搬了出來。作爲大家長,他可以強行把她嫁入沈家,也有辦法讓她不得不嫁沈君昊。但他同時知道,以長媳的脾氣,很可能不顧一切把事情鬧將開來,到時雲家臉上無光不說,說不定還會令雲沈兩家的交情雪上加霜。綜合各方面考慮,當時他答應趁着他生辰,看看沈君昊的品行,然後再行商議,卻沒想到,他纔剛見到沈家的人,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祖父!”雲居雁悄悄上前一步,帶着討好的笑容低語:“孫女雖然任性,但心中明白祖父是最疼愛孫女的。今日的事,沈世伯必然十分氣惱。有些事既然無法解釋,那就只能用行動證明。”她在暗示,只有她嫁入沈家,沈家的人才不會懷疑是他們惡意設計沈君昊,企圖替換新娘,把縣主生的嫡長女換成默默無聞的二姑娘
雲輔端詳着近在眼前的秀麗容顏。幾個孫女中,雲居雁承襲了母親的美貌,長得最爲明豔。以他的瞭解,她的脾氣雖然倔強好勝,偶爾還會任性胡鬧,但不得不說,大多數時候她都是善良可人的。她或許會大哭大鬧,堅決不願嫁入沈家,但絕對做不出壞人名節的事。反觀雲夢雙,她從來都是溫溫順順,柔柔弱弱的,但一個人怎會從來沒有脾氣,特別是面對自己永遠無法超越的堂姐。
想着這些,雲輔端起茶杯,冷靜思量着整件事的經過。先不論雲夢雙爲何在落梅閣換衣裳,也不管沈君昊何以出現,雲家的小姐不管嫡出,庶出,及笄之後都有四個大丫鬟伺候着。換衣裳這種事,沒有丫鬟伺候着,也該有人在門外守着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