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居雁從噩夢中醒來不久,就親眼目睹撫琴死在自己面前,鮮血淋漓。再加上之前她曾吐過一回,身體很是虛弱。看着屍體,她頃刻間就站不住了,整個人搖搖欲墜。幸好鞠萍和錦繡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一左一右扶住了她。她不想別人看到自己倒下,咬着牙走回了自己的住所。終於,在她跨入房間的那刻,再也支撐不住了。
在香甜的氣味中,她昏昏沉沉睡着。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睜開眼睛,就看許氏坐在自己身邊,一旁正點着一支快燃盡的安神香。
“母親。”雲居雁虛弱地喚了一聲。
“囡囡,你覺得怎麼樣?”許氏一臉急色,扶住女兒的肩膀,命她不必起身,又急急回頭吩咐:“快去讓廚房把清粥端上來,還有藥,讓她們備着,姑娘隨時要喝的。”
玉瑤應了一聲,轉身欲去,被鞠萍攔下了,示意由她去辦。雲居雁看到玉瑤面無血色,雙眼無神,便知她與自己一樣,十分心痛悲傷。“玉瑤,你下去歇着,晚上再過來伺候。”她吩咐。
玉瑤對着許氏和雲居雁曲了曲膝蓋,答道:“夫人,大姑娘,奴婢很好,奴婢就在這裡伺候姑娘。”說着緊緊咬住了下脣。
雲居雁明白這種痛苦,也知道這個時候的玉瑤是最孤獨,最無助的。“錦繡,你陪着玉瑤下去。我與母親有話要說。”
錦繡看得出,玉瑤早就支撐不住了。雲居雁有許氏照顧着,又有上好的安神香助她安睡,氣色已經恢復不少,而玉瑤自昨晚開始就一直硬撐着,此時已經是身體的極限了。她對許氏和雲居雁行了禮。強拉着玉瑤退下。走到門口,她又不由自主的回頭看了一眼,正遇上雲居雁的目光。經歷了昨晚,她知道自己也被懷疑過,心中沒有想法是不可能的。
待丫鬟們都退下了。雲居雁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伏在許氏肩頭哭了起來。前世今生,她從未懷疑過撫琴,可偏偏是她,對她懷着那麼重的恨意。她經歷了穿越與重生,直到昨晚纔看清她的真面目。一想到前世的自己居然費盡心機爲她打算,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刮子。
“好了。好了。”許氏輕輕拍着雲居雁的背,“我和你父親都知道你傷心害怕。好了,現在已經沒事了。”她斷斷續續哄着女兒。
雲居雁好不容易止了眼淚,哽咽着問:“簡姨娘呢?女兒想問她幾個問題。”
“有什麼好問的。”許氏一臉嫌惡,接着又解釋道:“她活得好好的。你父親說,看在你六妹的面子上,讓她出家修行。天黑了就送走。”
“母親。我有好些事不明白。”雲居雁哀求許氏。
因着鞠萍帶領小丫鬟已經把清粥小菜送來了,許氏說了句:“有什麼不明白也等吃了飯。喝了藥再說。”便不願再與女兒多說。
雲居雁無奈,只能喝了粥,又把藥飲完。這才追問起了始末。許氏一直在照顧雲居雁,對整件事並不十分清楚。直至蓯蓉把自己聽到的一五一十說了,又問雲平昭身邊的小廝,這才拼湊出了全部的經過。
原來,早在幾年前,洪嬤嬤喝多了。無意中讓簡氏身邊的嬤嬤知道了當年逼雲平昭的通房喝墮胎藥的經過。簡氏立馬就想向雲平昭告狀。又怕許氏的桂陽縣主身份,最後決定寫匿名字條。字條被撫琴攔下了。告訴她當下並不是好時機,又用簡氏留給藥材房的紙條明明白白警示她,許氏終究會知道是她告的密,最後報復在雲惜柔身上。
簡氏害怕告狀不成反而累及女兒,只能作罷,更與撫琴達成了相互合作的協議。之後雲惜柔母女多次佔得先機,多半是因爲撫琴的通風報信,甚至在許弘文、雲夢雙的事件上,她也多番出力。至於簡氏當初寫的字條,撫琴告訴她已經燒掉了,實際上,撫琴一直保存着告狀的那張,而藥材房的那張也還了回去,就等着適當的機會再把事情捅出來,萬不得已的時候用雲惜柔逼得簡姨娘成爲她的替罪羊。而簡姨娘那邊,她因爲害怕,抄家經書的時候刻意改變自己的筆跡,平日裡更是很少寫字。
關於上述這些,雲居雁一早就推測出了大概,因爲簡氏早些年寫的字條,就算撫琴保存得再好,甚至故意壓在茶杯底下,灑上新鮮的茶湯,但畢竟有些年月了,雲居雁冷靜下來仔細查看,還是能看出些端倪的。再加上簡姨娘字跡上的相同與差異,更是讓她起了疑心。
因爲簡氏交代的那部分很多是她自己的臆測,且故意把雲惜柔撇得乾乾淨淨。雲居雁覺得事實上應該是撫琴操控着雲惜柔母女,甚至是她暗中引導着雲夢雙,多次放出流言。而呂師傅突然聽說雲平昭要納她女兒爲妾,多半也是她的設計。不過如今人都死了,她根本無法證實。
有關撫琴臨死吞下的字條,按照蓯蓉所言,大致意思是:許氏善妒,命洪嬤嬤給雲平昭下藥,導致他再無子嗣。許氏得知簡氏曾親眼目睹此事,讓雲居雁以雲惜柔的性命相要挾,命簡氏“急病而亡”。簡氏生怕自己死了,仍舊保不住女兒,只能寫下血書,望雲平昭能保護自己的女兒。
許氏聽完這些,簡直是氣炸了,急匆匆要去找雲平昭,一定要治簡氏誣陷主母之罪。雲居雁好不容易纔攔下母親,勸道:“母親,她畢竟是六妹的生母,再說她可以一口咬定一切都是撫琴逼的,您去找父親,只會讓父親爲難。”
許氏哪裡咽得下這口氣,一想到雲惜柔,她又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憤憤地說:“世上怎麼有如此陰毒的母女?她也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什麼,現在還在芷槐院跪着。你父親不在,就讓她跪着好了……”
“母親,簡氏只是一個奴婢,可六妹是父親的女兒,您怎麼都應該給父親留幾分面子。”雲居雁這話也不知道說第幾遍了。她雖對雲惜柔厭惡極了,但在旁人面前從不會做得太明顯。可許氏卻是什麼都放在臉上的,怎麼都改不了。“母親,現在三妹的婚事也定下了,你有這個精力生氣,還不如想想如何把她嫁出去。她都已經十三了,最多也就一兩年時間,以後我們就可以眼不見爲淨了。”
“你以爲訂一樁婚事容易?對方的條件差了,你父親不答應。若是選關係好的人家,她這麼陰毒,我又怕害了別人。”
雲居雁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揭過這個話題,叮囑許氏回去芷槐院看到雲惜柔,只當不知道她一直跪着,好生勸慰幾句,再告訴她事情與她無關,讓她不要放在心上。
許氏不甚情願地應下。因爲家中的僕婦多次來找她稟事,又見女兒已無大礙,想着撫琴不過是一個丫鬟,叮囑了女兒幾句就離開了。
待許氏一走,雲居雁臉上的微笑立馬掛不住了,整個人呆愣愣地躺在牀上,一遍遍回憶着撫琴臨死之前說的那些話。
撫琴要殺她很容易,可是她沒有。由此聯想,五年前在啓昌侯府,或許她的兄長亦不想殺她。可如果不是爲了殺她,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雲居雁對那天的記憶非常淡薄,但各方證據顯示,是沈子寒救了她。想到撫琴說,沈子寒因爲不知道她是沈君昊的未婚妻,曾經表示待她及笄之後便要去她家提親,她更是煩躁。
前世,她並不記得沈子寒。重生之後,沈子寒一直對她很好,可以說好得過分了。在知府衙門門前,他爲了活捉鬍子男,不惜以身犯險;知道她想學習釀製葡萄酒,他連橡木桶都幫她準備了;爲了她的事,他星夜兼程往返陽羨……雲居雁越想越亂,再加上她清楚地記得他會死於興瑞八年,更是輾轉難安。
突然間,她想到了某種可能性,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
難道許弘文只是沈子寒的備胎?五年前的一切只是爲了讓他救下我?
錦繡在簾子外面看到雲居雁突然間坐了起來,急忙走了進來。又見她在沉思,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打擾。正當她想悄悄退出去的時候,雲居雁突然開口問:“玉瑤怎麼樣了?”
錦繡急忙上前,低頭答道:“回姑娘,奴婢已經讓她躺下了,但她不言不語,只是看着房頂。”
雲居雁輕輕嘆了一口氣。以前玉瑤、玉鎖、青杏、撫琴天天在一處,情同姐妹,如今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撫琴死了,青杏啞了,玉鎖成了許弘文的通房,物是人非,她如何能不難受?
雲居雁心中同樣不好受,可以說,重生之後,她一直冷眼等着玉鎖背叛她的那刻,可真正發生的時候,她還是很難過。而撫琴呢?她從未想過她會處心積慮地害自己,可真相居然如此不堪。
她無力地靠着牀架,輕聲說:“你去拿些安神香給她點上,就說我吩咐的,讓她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好好吃些東西。等她緩過神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她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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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捲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