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紫竹的家人全都死了?”楊氏從內堂疾步而出,低頭質問跪在地上的玉瑤。她是被沈君昊的聲音引來的。
沈君昊在一旁註意着楊氏的表情,繼而又質問玉瑤:“二嬸孃問你話呢?你就算哭死了,又有什麼用!”
楊氏眉頭緊鎖,朝沈君昊看去。玉瑤嗚嗚咽咽,一邊哭,一邊自責。沈君昊不耐煩地打斷了她,要她帶路,他要去看看屍首和現場,查一查到底怎麼回事。說罷,他快步走了出去。玉瑤急忙起身,對着楊氏行禮告退,匆匆追了出去。
楊氏跟着玉瑤的腳步上前兩步,慢慢止了步伐。她想了想,入了內堂,趁着沈倫與沈滄說話的機會,拉着丈夫低語了幾句。
楓臨苑外,沈君昊見四下無人,放慢腳步詢問玉瑤:“看到欲殺人滅口的是誰了嗎?”
玉瑤已經擦乾了臉上的淚痕,低聲答:“回大爺,是在外院負責灑掃的一個雜役。鞠萍已經悄悄去查他的底細了。之前看守紫竹家人的婆子已經假裝綁了起來。到時她們可以指證那人的。
紫竹的家人這會兒全昏睡着。那兩個婆子會好好守着他們的‘屍首’。”
“你做得很好。”沈君昊點頭。紫竹家人的“死”不過是將計就計。玉瑤在楓臨苑鬧這麼一出,一來是爲了把事情鬧開,二來也是爲了看一看楊氏和丈夫的反應,好判斷他們在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
從假意被人支開,再到跟蹤下毒之人,最後在楊氏面前演戲。玉瑤的整顆心依舊在“嘭嘭”亂跳。她定了定神,擔憂地說:“大爺,恕奴婢多嘴,紫竹的家人雖昏睡着。遠遠看上去就像死了一般,但若是有人走近了細瞧……”
“不用擔心,待會兒。我先治了你的罪,把你送回凝香院,再找信得過的人守着那兩間屋子。等天一亮,祖父會命人把‘屍首’送出去。與此事無關的人會認爲是我在毀屍滅跡,而真正策劃此事的人,一定會以爲我要追究真相。”沈君昊自言自語般解釋,隨即又對玉瑤說:“你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照顧大奶奶。若是有什麼計劃外的事情發生,先遣人通知我,千萬不能讓大奶奶情緒激動,明白嗎?”
“奴婢明白。”玉瑤連連點頭。
兩人行至外院,沈君昊當場命人綁了玉瑤。要治她的失職之罪。之後又大聲吩咐信得過的手下保護現場,誰都不能靠近屍首,等天亮之後驗屍。他在外院逗留了很久,估摸着楊氏等人已經離開,這纔回了楓臨苑。
獨自躺在楓臨苑的客房內,沈君昊愈加輾轉難眠。根據他的推測,沈子寒將在這次的事情中“扮演”極重要的角色。他只是被幕後之人利用,又或者一切都出於他的本意?
沈君昊越來越沒有信心。從沈子寒帶着鳳簫出現在啓昌侯府的後花園開始,之後的很多事情。他也像蔣明軒一樣,根本沒有合情合理的解釋,特別是這次,能讓四公主在昨日出現在沈家向雲居雁道歉,除了他,再沒有旁人可以做到。
沈君昊胡亂想着。直至天亮才迷迷糊糊眯了一會兒,他覺得自己才合上眼睛,就聽到丫鬟們向楊氏等人行禮的聲音。他們一家子是過來向沈滄請安問候的。
待到早飯過後,又喝過湯藥,沈滄把他們打發了回去。從始至終,二房沒一人提及紫竹一家。回了他們自己的住處後,衆人也像往日一樣作息,彷彿壓根就不知道紫竹家人已死的事。
從這一點可以初步判斷,二房很想撇清關係,獨善其身,暫時與中毒事件沒有關係。如此一來,沈君燁一開始的中毒,沈佑和呂氏的嫌疑又大了幾分。
二房離開之後,沈君昊正與沈滄商量着,是否應該把紫竹一家的“屍首”移出去,四房派人過來說,他們知道沈滄病了,要過來探視,盡兒子媳婦的孝道。
沈君昊聽着,只能冷笑。從昨日開始,有誰進出過四房,他一清二楚,那些人根本不會告訴他們,沈滄有“病”,更不會說,太醫前來診脈。沈佑和呂氏是如何得知此事的?他們要過來盡孝,就足以證明,一向在胭脂叢中打滾的沈佑,與只懂得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呂氏不是主謀,就是極重要的參與者。只不過關於他們的動機,若他們只是爲了沈君燦的婚事想報復他和雲居雁,下手爲免太重了,布的局也太大了,他們有這個能力嗎?又或者,沈佑一直有不爲人知的另一面。
很快,沈佑和呂氏來了。沈君昊藉口去探望沈君燁,再回去看看雲居雁,行禮退下了。
沈滄坐在太師椅上,冷眼看着對他噓寒問暖的兒子和媳婦。若是他中的毒真是沈佑所爲,這可是弒父的重罪,殺了沈佑都不爲過,他的子女將被永遠逐出沈家族譜。沈佑有這麼大的膽子,對他有這麼重的恨意嗎?
楓臨苑的另一廂,沈君昊推門走入沈君燁的屋子。大夫和丫鬟識趣地告退,沈君燁依舊如往日一樣,像木頭一樣仰天躺在牀上。
“今早換了藥方,你可覺得好些了?”沈君昊詢問。
沈君燁輕輕一笑,回道:“大哥不用費神了,我還是之前的那句話,若是你們想知道什麼,可以讓大嫂來問我。”
說話間,屋子外傳來了小丫鬟向沈君儒行禮的動靜。聞聲,沈君燁的眼珠子這才動了動,往門口看了一眼,又立馬收回目光,直愣愣地看着牀頂。
“三弟應該是過來探望祖父的。”沈君昊陳述。
沈君燁沒有迴應他的話。屋子外面續而又傳來了沈繡的丫鬟叫住沈君儒的聲音。緊接着外面的動靜輕了,應該是沈繡正與沈君儒說話,等待沈佑和呂氏出來,他們再進屋向沈滄問安。
沈君昊尋了一把椅子坐下,默然地聽着外面的動靜。本來,他想借着這次的事,看清楚家裡的每一個人,可現實告訴他們,沈君儒和沈繡在最後纔過來問安,要麼與這次的事情完全無關,要麼他們的思維太過縝密,不給他任何懷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