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料到青芽突然昏倒。章氏上前,恨恨地踢了她一腳,見她一動不動,嘴脣發青,這才意識到她不是裝的。
沈君昊瞥了一眼地上的青芽,對着雲居雁暗暗指了指章氏,轉身出門了。雲居雁會其意,吩咐丫鬟請大夫,又命人準備小轎送青芽回慶春苑。她正說着話,就見香櫞正領着管事媳婦們進院子。平日裡她們都是這個時辰過來回話。玉瑤見狀,急忙迎了上去,而鞠萍已經招呼了凝香院的丫鬟,扶起了青芽,等着雲居雁做決定。
章氏六神無主地看着雲居雁,小聲建議:“大嫂,她這樣子,不如暫時隨便找間屋子……”
雲居雁當然不願意有外人留在凝香院。她打斷了章氏,不悅地說:“二弟妹,小產和坐月子差不多,一定要多多休息纔是。一會兒大夫來了,也會命她臥牀。爲免之後再搬屋子,反倒麻煩,不如直接找人送她回屋。”
章氏點頭稱是。她的聲音在顫抖,小聲咕噥:“大嫂,您也看到了,她是自己暈過去的。和我沒關係”
雲居雁瞥了她一眼,沒有接話。沈君昊的意思,讓她借題發揮,把章氏和青芽“關”在慶春苑。她也正有此意。
不多會兒,青芽被送回了慶春苑。章氏和雲居雁也跟着過去了。待大夫把過脈,開了藥方,青芽依然昏迷着。雲居雁遣走了丫鬟,對着章氏說:“二弟妹,現在這個時候。若是青芽發生什麼事,二叔一定會怪責於你,更不會原諒你。”
“大嫂,你都看到的……”
“我看到有什麼用?大家都知道她剛剛沒了孩子。你不讓她好好休息,大清早帶着她去見我,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們聯合起來對付一個丫鬟。剛纔有那麼多人都看到了。你不在乎自己的名聲,我可在乎,你這不是害我嗎?”
“大嫂,我絕沒有這個意思,再說是她自己去您那裡……”
雲居雁再次打斷了章氏的話,嚴肅地說:“我不管你是什麼意思,也不管她是怎麼到我那的。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這兩天你就在慶春苑好好看着她。另外,下人們都知道你同樣沒了孩子,你也應該多多休息纔是,沒事就不要亂走。免得讓人懷疑,傳出難聽的閒話。若是有什麼缺的,遣個丫鬟告訴玉瑤一聲就是。”她的言下之意,你就算有再重要的事,也要先派個丫鬟去凝香院說一聲,不能沒有通稟就出現。
章氏被雲居雁的話氣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深吸一口氣,才勉強點頭稱是,承諾一定會照顧好青芽。
雲居雁聽着她的話,隨意點了點頭。對着沈滄派來的兩個嬤嬤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慶春苑。
慶春苑的耳房內,青芽慢慢睜開眼睛。身體的不適讓她的表情愈加難看。她沒有動,也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盯着牀頂。沈君昊看戲一般的眼神告訴她,這幾個月。她辛苦模仿雲居雁的神態與各種習慣動作,算是白費了。
在今日之前,他們都覺得,沈君昊和雲居雁成親一年多了,孩子都生了,新鮮感早就過去了。而他一早就說過,在一般情況下,男人都是天生愛獵奇的,喜歡的女人也總有相似之處。再加上她的神態與雲居雁的本就有些許相似,只要稍加雕琢,沈君昊一定能發現她們的相似之處。雖然沈君昊不見得會愛上她,但是以雲居雁的驕傲,發現沈君昊對其他女人稍有動心,他們的婚姻一定會生出裂痕,彼此的信任也會破產。
今日,她按着他的指示試探沈君昊,結果卻是預料的幾個結局中最壞的一個。雖然他一早就交待了下一步應該如何應對,可作爲女人,她不甘心。
她承認,她的五官不及雲居雁精緻,但其他的,她並不比她差。沈君昊怎麼能看都不看她一眼?他說過,沈君昊和雲居雁喜歡彼此,因爲他們性格相似,但這也是他們的致命弱點。他們同樣驕傲,同樣眼裡容不得沙子。她只要成爲那顆小小的沙子,就能令他們反目成仇。
他曾告訴她,沈君昊喜歡雲居雁的驕傲與倔強,但與此同時,他也是普通男人,男人天生就有保護弱者的本能。今日的她不止有云居雁的神態,更有真實的孱弱,可是直至她倒下那刻,她都沒有從沈君昊眼中看到半分同情,更不要說憐惜。
她會繼續按照他的指示行事,但是她不甘心。他不是說,天下沒有拆不散的夫妻嗎?她不相信以沈君昊的身份,真的能一輩子守着一個女人。
青芽暗暗想着,聽到房門口傳來腳步聲,她急忙閉上眼睛,減弱呼吸。
同一時間,慶春苑外,雲居雁低聲問玉瑤:“之前在院子裡發生了什麼事?”
玉瑤的臉上閃過一絲氣憤與鄙夷,小聲回答:“回大奶奶,之前青芽從廂房出來之後,奴婢就陪着她在廊下侯着。後來她看到大爺換了衣裳出門,她就說要向大爺行禮。奴婢本以爲她會和其他人一樣,遠遠行個禮,結果她一下子走到了大爺面前。大爺只能止了腳步。奴婢雖跟在她後面,但不敢擡頭,沒有看到後面的事,只聽到大爺生氣地說了一聲‘讓開’,她就跪下了。據鞠萍姐姐說,她遠遠看到,青芽在行禮的時候擡頭看大爺了。”
“就只是看?”雲居雁確認。她瞭解沈君昊,平日裡他雖不愛搭理家裡的丫鬟,但也不至於因爲別人看了他一眼就發脾氣。
玉瑤想了想,點頭道:“是鞠萍姐姐服侍大爺出門的,她看到青芽只是看了大爺一眼。”
“我知道了。”雲居雁點頭,結束了話題。
一行人行至凝香院門口,燈草回報,張鐵槐已經在等着了。
一聽是他,雲居雁知道一定是章家那邊有了結果。她急忙去見他。令她失望的,他查知的結果只是證實了青芽先前說的,章氏只有在每個月的十五纔會去莆田寺,且每次都是章夫人派人護送。至於爲何是莆田寺,張鐵槐沒有打聽出來,但云居雁相信,多半可能真是爲了蔣明軒,畢竟隨着章氏的年紀一天一天增大,她也要爲自己謀出路。
雲居雁思量着章氏和青芽近期的表現,又命張鐵槐去查一查青芽的來歷。張鐵槐當即就把章氏身邊的幾個大丫鬟及陪房的背景說了。除了一名自小跟着章氏的大丫鬟,其他人都是章氏的繼母安排的,看起來章夫人把繼女看得很嚴。至於青芽,她的母親已經病故,父親和兄弟都在章家當差,本人也沒有經歷過大的挫折。章氏身邊的其他人看起來也沒有特別。
雲居雁越聽越糊塗。青芽的際遇不似撫琴,揹負着血海深仇,也不像青紋,離鄉背井又飽受精神和**的雙重摺磨,因此把一切寄託在幕後之人身上。青芽就算一心想往上爬,又有什麼理由讓她剛流掉了沈君燁的孩子,轉身就去勾引沈君昊。她應該很清楚,如今的她等於一隻腳跨進了棺材,她爲何要讓自己的處境雪上加霜?退一萬步,就算沈君昊真的上鉤,沈滄或沈倫發現這事,一定會殺了她。
雲居雁翻來覆去都想不明白。爲了謹慎起見,她命張鐵槐再去查一查青芽母親的病因,同時親自去一趟莆田寺,看一看每個月十五,章氏或青芽有沒有獨處的機會。
張鐵槐剛走,長順來了。他告訴雲居雁,沈君昊遣他去昌邑伯府和威遠侯府,悄悄問一問兩家的下人,是否有人出入莆田寺。根據他打聽到的情況,威遠侯府很少有人知道莆田寺,而蔣家,蔣明軒在這三四年很少去找主持下棋,就算一年偶爾去上一兩次,也絕不會在十五那一天。
聽到這話,雲居雁知道,蔣明軒擺明了知道章氏的意圖,因此一直躲着她。以蔣明軒的脾氣,的確會有這樣的舉動。
雲居雁暗自點頭,轉念間又覺得奇怪。蔣明軒喪偶多年,膝下無子,卻從未聽說他有續絃的意圖,他是昌邑伯府的世子,理論上應該早日娶妻生子,否則光是無子這一項,可能讓他丟了伯府的繼承權。難道蔣家早已有了人選,只是女方年紀太小,所以暫時沒有公開?
雲居雁正思量間,魯氏來了。自沈謹瑜滿月酒之後,魯氏一直沒過來探望她,也沒有傳話給她。雲居雁心中焦急,迎至院子門口,只見魯氏雖然消瘦了一些,但神色與往日無異。看到雲居雁,親熱地握了她的手,關切地詢問她的日常生活,又問了沈謹瑜的情況。
沈謹瑜剛剛睡飽喝足,一點都不怕生,任由魯氏逗着他玩。魯氏抱着他愛不釋手,直到他玩得累了,昏昏欲睡,才把他交給奶孃。
雲居雁急忙遣退了丫鬟,關切地問:“舅母,關於表哥的婚事……長公主那邊……”她心懸此事,不止因爲當下錯綜複雜的關係,更因爲長公主原本就與許氏有一段不甚愉快的過往。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