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居雁這麼說並沒有錯。朝野上下人人都知道,皇后一脈忌憚沈子寒,就是因爲威遠侯不是皇室宗親,按年紀,沈子寒比當今的皇長子年長,再加上大家都看到了,皇帝對沈子寒心懷愧疚。皇后如何能不防着?
其實就算威遠侯是宗親,沈滄和沈子寒的情況也是完全不同。沈滄是熱孝中懷上的,無論是現在的皇帝,還是將來的三皇子,都不可能承認自己的祖先不孝。可沈子寒呢?他僅僅只是流落在外而已,皇帝想給他長子的名分,雖然不容易,但並不是完全沒可能。
不過沈君昊記得,沈子寒曾暗示過他,皇帝的所謂愧疚,只是做給外人看的,而沈子寒本人一向對威遠侯尊敬有加。相對而言,他覺得威遠侯纔是自己的父親。
原本,沈子寒對養父的感情不至於招來皇帝的猜忌,可偏偏,沈子寒年少成名,而威遠侯手握重兵。對愛猜忌的皇帝來說,他怎麼可能不害怕。
沈君昊深知,皇帝,威遠侯和沈子寒三人的事,不是局外人可以妄言的。他看雲居雁情緒激動,好言勸道:“皇上想不想認子寒,這事該皇后操心,你只要想着我們的孩子就行了。”他看着她的肚子,故作爲難地說:“我想要一個像你的女兒,可現在的形勢,我們更需要兒子……”
“你還是不相信我。你爲什麼不想想,我能把天氣說得這麼準,因爲老天爺不是任何人可以控制或改變的,而其他的事情,好些與我看到的不同,是因爲幕後之人。他知道的一定比我更多。”
“我不是不相信你。”沈君昊滿心無奈,“這樣吧,你告訴我,我希望我怎麼做?”
雲居雁又是傷心,又是難過。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向他坦白。卻換來這樣的結果。她恨恨地甩開沈君昊的手。沈君昊立馬上前一步。死皮賴臉地拉着她。
“你走開!”
“居雁!”沈君昊索性抱住了她。
“放開我!”她的眼眶已經紅了。
“笨蛋!”他低頭親了一下她的額頭,“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覺得,你不要總想着這些。你剛纔也說了,世上的事,唯有老天爺下雨。還是放晴,是改變不了的,其他的事,或許根本不會像你說的那樣。你總是想着那些。反而會影響了自己的判斷。”
“我不是總想着那些事,我是在告訴你,我覺得一直在對付我們的人,他也知道這些,甚至知道得更多,所以他才一直佔盡先機。我只是很想找出那個人,很想。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沈君昊用手指摩挲着她的臉頰。他永遠不會告訴任何人,他喜歡她衝着他使小性子的模樣。“這幾天你有沒有孤枕難眠?”
“你胡說什麼!”雲居雁用力瞪他。他們不是在吵架嗎?他居然說出如此曖昧的話。見他炙熱的目光毫不掩飾地落在自己臉上,而他的手居然正在掐她的腰,還有往下挪動的趨勢。“你放手……”她的聲音消失了。她想抗拒他突來的親吻。他們還在吵架呢!可是她無法推開他。
她知道,因爲懷孕的關係,她的脾氣時好時壞,經常對着他生氣。而他總是哄着她。就算他的耐心只是爲了他們未出世的孩子,她也應該知足了。
悠長的親吻在兩人的喘息聲中結束。沈君昊低頭看着她酡紅的臉頰。他惡作劇般,用掌心貼着她發燙的皮膚。“你的臉只有我的手掌那麼大。”
“你正經一點!”
“不生氣了?”沈君昊見她不答,高聲說:“那就再親一次。”
雲居雁趕忙隔開兩人的距離,問道:“你不問我,我是怎麼知道那些的?你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麼好奇怪的。我不信神佛鬼怪之說,但這並不表示我不敬神明。這個世上,有好些事是誰都說不清楚的。我們要操心的不是這些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而是我們怎麼樣才能儘快找出幕後之人。”
雲居雁點頭。“我不喜歡他總是能搶先我們一步。他到底有多神通廣大?”
“你知道三皇子過繼了誰嗎?”沈君昊突然發問。
“我記不清了,只記得他的父親被封爲義親王。好像被先皇貶謫過……所以其實你是相信我的?”雲居雁這纔會過意。
沈君昊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搖頭道:“我從來都沒有不相信你,我剛纔那麼說。只是不想你鑽牛角尖。如今,你既然說,可能那人知道的事情比你多,那麼他定然知道這事。若他真的想挾天子以令諸侯,就一定會從那邊着手。”
“可是我只知道這些,你能找到人?再說,這個時候,那孩子還沒出生,他會這麼早安排?”
“皇家血脈雖不算稀薄,但每次新帝繼位,總會有這樣那樣的事情。事到如今,被先皇貶謫過,如今還安然無恙的,只有兩家。”他心中已經有了人選。
雲居雁看他胸有成竹,沒再追問這事,只是問他:“真的不可能過繼我們的孩子嗎?完全沒可能?”
沈君昊搖頭,側目看她。“我從來不知道你有這樣的心思。”
“當然不是。我們的孩子絕不會過繼給任何人。我只是想說,若是和我們無關,他爲什麼要勞心勞力勞財對付我們?”
沈君昊無法回答雲居雁,只說待他先去查一查將來的“義親王”,看有沒有線索再說。
當天下午,沈君昊原本想和沈倫一起審問薛家的人,但沈倫被客人纏住了,他正計劃着什麼時候與雲平昭談一談雲惜柔的問題,雲平昭在這個時候上門了。他趕忙招呼岳父。
兩人在書房說了一會兒話,沈君昊遣走服侍的人,又命長順在廊下守着。雲平昭頓時緊張,急問是不是雲居雁出了什麼事。沈君昊搖頭道:“父親,四叔父的事,您應該已經聽了不少閒言碎語。”
雲平昭點點頭,心中有些尷尬。今天他和許氏去了啓昌侯府。許家的人自然沒有說什麼,但他們在半道上茶樓坐了坐,聽到了不少雲居雁的閒話。他們自然是不相信那些謠言的。但見女兒被外人說得如此心狠手辣。當然十分不高興。他找沈君昊,是想問問他,會不會聽信那些無稽之談。結果他還未開口,沈君昊率先提起沈佑。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聽了閒話同樣半信半疑,他哪有立場要求別人?
此刻沈君昊也很尷尬。他要如何告訴自己的岳父。他的小姨子和他的叔父亂倫?轉念想到雲惜柔的那些手段和雲平昭的心軟,他硬着頭皮,簡略地把經過敘述了一遍。
雲平昭不可置信地聽着,連連搖頭。私通與亂倫。哪一條都足夠把雲惜柔直接沉塘了。聽沈君昊言之灼灼,雲平昭不得不相信。他又羞又怒,既爲了自己居然生出這樣的女兒,也爲了在女婿面前丟臉。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沒臉出現在沈君昊面前。
有了沈謹瑜之後,沈君昊深刻地感覺到,父母與子女之間的感情是天生的,不可割捨的。但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做。有些話在事前說,和事後坦白是完全不同的。
“父親,四叔父至今還被祖父關在楓臨苑等候發落,至於六姨……”
“我沒有這樣的女兒!”雲平昭沉着臉搖頭,“她早就死了。”時至今日,他依然痛心。不過他很清楚,雲惜柔接近沈佑,一定是爲了傷害雲居雁。事到如今她都不知悔改。他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女兒?
面對雲平昭的怒火,沈君昊雖覺得尷尬。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清楚。“父親,我們會盡快想辦法找到她,到時……”
“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剛纔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雲平昭終究無法說出讓沈君昊把人殺了,諸如此類的話。想着沈滄等人全都知道這件醜事,他在沈家再也呆不下去了,匆匆告辭而去。
沈君昊一直把雲平昭送到了大門口。臨走,雲平昭深深嘆了一口氣,叮囑沈君昊:“居雁和她母親一樣。從來都是心軟的。若是找到了那人。而居雁不忍心,你就告訴她。這是我的意思。”
沈君昊目送馬車離去,心情很沉重。雲惜柔做出那樣的事,固然有她本身的原因,但究其根本,她的庶出身份以及家人對她的忽視,同樣也是原因之一,至少是誘因。
其實不止是雲家,他家又何嘗不是如此。就拿他、沈君燁、沈君儒來說,他們各有各的不平,每個人心中多少都存着不滿,甚至是怨恨。他向雲居雁承諾,這輩子不納妾,不收通房,是因爲他愛她,但與此同時,他同樣是爲了杜絕庶子女的出現。他受夠了兄弟間的猜忌,爭鬥,將來他們的孩子一定是兄友弟恭,相親相愛。
在離沈家大門不遠的一個角落,雲惜柔目送雲平昭的馬車遠遠而去。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她一早就在這裡守着,看着來來往往的馬車。
早上,當她睜開眼睛,她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是空的。她爲了報復自己的親姐姐,把自己變成了一個人儘可夫的婊子。她唾棄自己,可是她無法停止,她收不了手。如果不能看到雲居雁跪在自己腳邊求饒,她會瘋掉,她會痛苦致死。她必須達到目標,不惜一切都要做到!
她的目光牢牢鎖在街道的盡頭。雲平昭的馬車在她的視線中已經變成了一個小黑點。她的眼中滿是淚水。一開始,她針對雲居雁,不過是希望父親能多看自己一眼。同樣是女兒,她只想要公平的待遇,可是世界只圍繞着雲居雁轉,她永遠只能做她身邊的陪襯。
今天,她多麼希望能看一眼父親,可她看到的僅僅是雲家的馬車。以前她希望父親能注意到自己,如今,她想看他一眼都已經成了奢望。
以後她將何去何從?
昨夜她想了很久。他派人傳話給她,要她好好休息,什麼都不要想。可是她怎麼能不想?
將來她會怎麼樣?懷着不知道哪個男人的野種,挺着肚子去沈家,指證那是沈佑的孩子?她冷笑。她連沈亮都勾引了,懷上誰的孩子又有什麼區別?
“姑娘,你果然還在這裡!”
一個壓抑的聲音驚醒了自哀自憐中的雲惜柔。她來不及回神,就被人拉進了附近的一條小巷。她這纔看清,對方是沈大強。“沈管事,你可是大忙人。能讓你得空見我,我真是受寵若驚。”她的聲音尖銳無比。
沈大強沒有理會她,冷聲說:“先前主子早就交代了,你若是後悔了,就回去找你父親吧。主子說,他會讓青竹證明,是四老爺強迫你的。只要你好好求一求雲老爺,他會原諒你的。”
“他要爲了我,犧牲青竹?”雲惜柔用懷疑的目光看着沈大強。
沈大強一臉不屑,簡單扼要地陳述:“主子早就說過,姑娘是自由身,來去都由你。做什麼事,不做什麼事,也由得姑娘自己選擇,主子從沒有勉強姑娘半分。”
“怎麼,他這是嫌我沒用了,要我自己離開嗎?”雲惜柔反詰。
“姑娘,主子對你怎麼樣,你應該知道的。實話告訴你,這些話主子昨天就告訴我了,主子早就料到,你放不下雲老爺。可惜,你放不下,人家卻——”他戛然而止。
“人傢什麼?”
“沒什麼。”
“你還不快說,人傢什麼!”雲惜柔勃然大怒。她覺得自己從沈大強眼中看到了同情。她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沈大強似乎也生氣了,惡行惡氣地說:“是你讓我說的,你可別後悔!”
“我有什麼可後悔的?”
“好!”沈大強重重點頭,擡起下巴,俯視雲惜柔,問道:“你可知道雲老爺爲何來見你大姐夫?你可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難道你知道?”雲惜柔的心中一陣緊張。沈大強的表情告訴她,她不會想知道答案,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命令:“你還不快說,他們說了什麼。”
“你聽好了!”沈大強的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說得十分沉重,“你父親爲了心愛的寶貝大女兒,他叮囑你姐夫,讓他一定要想辦法殺了你,毀屍滅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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