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正要說麼?還不是你打岔!”老頭子吞下丸子,又喝了口酒道,“想當年,小月月的爹不管她,小月月跟着我這老頭子住了好幾年……”
康易安不敢再打岔,聽他說下去。
“這丫頭心善,什麼事都想着別人,想着別貓別狗,連花花草草都想着,有好多次都偷偷把魚給放跑了,院子裡養的雞也被她放到山裡去……因爲這個她吃了不少虧,光是不吃葷菜這一條就讓她的身體吃不消,我跟她說道理,她哭着問我爲什麼都一樣活着的,呼吸的,小雞小鴨和豬媽媽羊爸爸它們爲什麼要被吃掉,它們明明很可愛,也沒有做錯事,爲什麼要被吃掉?我說這就是人間道,你這樣怎麼行,怎麼活得下去呢?然後你猜她說什麼?”
“說什麼?”
“她說如果人間道這麼殘忍,她就不要活下去了,她不要看到這一切,她說她聽說死了可以見到神明,她要去問問神明,爲什麼有這樣的規矩。”
“然後您怎麼說?”康易安問道。
“還能怎麼說,我就給她頭上狠狠來了一下子,說你的命又不是你的,是你媽媽拿命換的,是太爺爺養大的,你沒有權利決定,你有權利乾的事,就是不再心善,爲了好好在人間道活下去,至少也要裝作心狠。”老頭子說完,戳了一個丸子放嘴裡看着康易安道,“小子,我說這些你聽懂了麼?”
“聽懂了。”康易安點點頭,“多謝太爺爺給指點。太爺爺放心,以後我會用心呵護小月月的。”
“嗯,果然有悟性。”太爺爺滿意地道,“老頭子也有一件事不太明白想問問你啊。”
“您問。”
老頭子又吃了口羊肉,抿了口酒,美美地眯起眼睛道:“算啦,不問你啦,老頭子本來想問你看上我的小月月哪一點了,老頭子不糊塗,你也不是普通人啊……算啦,有什麼好問的,感情的事情啊,說不清楚,再說了,哦呼……我的小月月哪裡都好,你還配不上她……呃呼……”
老頭子筷子上戳着兩個魚丸,說着說着就睡着了,睡着了打着呼嚕說:“小月月是不是說‘好好相處,作爲合作者’,傻小子,她那就是給你機會啦……呃呼……別的女子老頭子我還不敢說,我的小月月……呃呼……她討厭不清不楚的關係,別看她那樣,心裡高傲着呢,不會爲了利用你就跟你以情謀事,若不是想給你機會早就一腳把你踹開啦……呃呼……傻小子,竟然還不明白……呃呼……”
東邊的天,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門口伺候的小廝睡了個好覺,夢裡夢見了好多好吃的,夢見了翻着熱氣的火鍋,醒來推開房門,看着康易安驚道:“大半夜的,你怎麼弄的這麼多吃的?”
康易安笑笑走出門去,沒有回答他。
這一夜,康家望月樓的廚房裡又出現了靈異事件,早班的廚師發現整整少了一套火鍋,冰凍的牛羊肉卷少了好幾份,菜無數,清點之後,他將消失的物品食物見怪不怪地一一記在了賬上。
康易安走在林間回城的路上,腳步踏破漫過腳面的晨霧,回看小溪潺潺在山間玩耍,心中想着:小月月現在在做什麼呢?想到小月月,他不禁用手摸摸被太爺爺彈出的滿頭的包,真是……原來小月月真是不容易叫的啊,是要付出很“痛”的代價的。
康易安賞着清晨林間的景色道:“小月月現在肯定正睡得香,下次帶她來一起早鍛鍊,她肯定沒有這個點早起過。”
……
此時,戀月已經起牀了。
眼睛沒有睜開,閉着眼睛拿水漱口後,閉着眼睛說起滿腹的怨念叨叨:“我真是恨死這個大修真時代了,害的我懶覺都睡不成了,啊……憶當年,睡到想起來的時候再起牀,那時的日子是多麼美好啊……”
“主子再睡會吧。”水痕勸道。
“今天事情太多了,不睡還做不完呢,等會把府上的丫鬟家丁都叫到大廳集合。”
“是。”
戀月給每個丫鬟和家丁都佈置了任務。
“首先,沒吃早飯的一定給自己吃飽了早飯,吃過了的再吃一份,因爲你們今天會很忙。”
接下來,戀月跟他們說了滄河守軍的事,“現在要做的事,就是趕做一批四五百套軍服,不過,”戀月的聲音擲地有聲,“我們現在布料沒有,款式未定,工人暫無。”
衆人頭上一片的省略號:“……”
“朝廷的軍隊真的會撤走麼?他們撤走了靠只有這些人守得住麼?”一個家丁問道。
“嗯,這個問題問得好,你們記住下面的話,我們有一支自己的守軍了,朝廷的軍隊撤不撤都沒有關係,你,乾脆就你吧,還有你們幾個”戀月點了4個家丁,“你們自己分片兒,早上把城裡的繡莊裁縫都鋪都跑一遍,把事情跟他們說了,請自願無償幫忙的裁縫繡娘下午一點,午後未時前在柳家客廳集合,就是這裡,見過我之後,未時整,就是下午一點,一起去李家村給所有以後滄河守軍的將士量尺寸,跟他們說清楚,下午一點一起出發。”
東郢王朝本來用十二時辰制,大概十年前吧,開始推行一種二十四小時制,倒是比原先的方便好記,不過有些年紀大的人還是習慣老方法,戀月就兩種都說了,免得時間上有人弄不清楚。
那個家丁問道:“他們問給多少銀子,我們怎麼說?”
很多時候,交代什麼事情你別想一遍說清楚,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戀月道:“什麼叫做無償幫忙?你們也是,這活幹好了也沒賞錢,幹得不好這個月別想領月錢了,守城是大家每個人的事情,城破了都得去逃難,一個都免不了,做自己的事還想別人給賞錢麼?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丫鬟家丁齊聲應道。戀月的父親不管事,月錢一向是戀月發的,下人們誰敢不當一回事?
“剩下的家丁去布料店,把事情跟他們說清楚,請他們解決布料棉花的事,願意幫忙的記下名字來,午後3點申時來柳家見我,一起商議。所有丫鬟們,我不管你們一家家跑也好,學更夫一條弄堂一條弄堂跑也好,找自己的親戚也好,你們給我找五十個願意來幫忙做衣服的女子過來,姑娘媳婦,老太太都行,後天下午來柳家這裡。好了,所有人去廚房領兩份飯,因爲你們中午會來不及回來吃飯,領了飯立刻出發。”
“是。”衆人齊齊應道。
“水痕,你跟我去拜見縣老爺,叫縣太爺出告示。”
聽到這話,有下人扭頭回來問:“既然都貼告示了,我們就不用一家家跑了吧?”
“是啊,爲什麼要一家家跑啊?”
戀月道:“主子叫你們去做你們就去做,問爲什麼的這個月月錢扣一半。”
“啊……主子饒了我吧……我錯了……”
不管背後的哀嚎,戀月已經出發往縣衙去了。
請知縣出告示這件事出奇的順利,本以爲拜帖送進去,要下午才能見到,沒想到立刻就得到接見,本以爲要跟他們舌戰一番,準備好搬出“滄河城中已經衆志成城,布店糧店莫不清倉相助,家家娘子爲將士們趕製軍衣……”等等說辭,沒想到一句沒用上,只說了是爲了守城的事情,事就成了。
正好知府大人也在,知府李邦彥是東郢2076年進士,五十多歲,是個身材微胖的人,圓臉長眉,看着非常得和藹可親,一點都沒有一州知府的官架子。
他問知縣道:“張先啊,這件事你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