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多數鳳凰一樣,對於鳳凰獵人,戀月也沒有什麼恨意,被抓住只能說明自己不夠強,不夠機警,鳳凰的生命很長,很長的生命中會經歷很多年的躁動,接着是很多年的無聊,期間可能有怕死的過程,最後大多歸於淡然。
隕落在一個傑出的鳳凰獵人手裡,也不失爲一個很好的結束,只希望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得到最大的利用,被得到虔誠的尊重。
眼前這位鳳凰獵人無疑是傑出的,他對戀月的態度不卑不亢,戀月能感到他對自己發自內心的尊敬,他的身體遍佈傷痕看起來很孱弱但是眼中的光芒卻是充滿了堅定和智慧,他住的地方也讓戀月又是喜歡又是驚奇無比。
“你叫什麼名字?”戀月問道。
“弧。一個弓,一個瓜。”鳳凰獵人弧很不在意地說道,他的說話聽起來有點好笑,但是“弧”這個名字對於鳳凰獵人其實是個極好的名字,弓箭的殺傷力和狐狸的狡詐,有了這兩樣,怎麼會不能成爲一個傑出的鳳凰獵人呢?也許是怕名字本來的意義引起戀月的反感,他才故意這麼介紹的吧。
“弧?”戀月喃喃,這個名字她好像在哪裡聽說過,但是想不起來了,也許是聽說過同音的名字吧,她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被周圍吸引。
弧的住的地方是……,戀月仰頭看了又看他剛剛躍下來的地方,細細交織的樹枝和橢圓巢一般的形狀,這就是個巢吧?如果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就是個巢,用樹枝建的巢;可是這個巢卻不是在枝椏之上,而是這麼憑空地懸浮在半空中。
再往上看,這裡的天空也是極其的詭異莫名,黑色的天空上有着十幾顆明亮的星星,這些星不斷地轉動,灑下金沙一般的物質,灑落的速度很慢卻不停,不多時,三人的身上也積了薄薄的一層,地面上、巢上早有厚厚的一層,每一步踩上去,好像踩在金色的雪上一般,留下一個腳印。
地面上潺潺的流水縱橫,雖然戀月此刻不是在空中俯瞰,卻也能隱隱感覺到這些流水組成了一個法陣,法陣氣象森嚴,透着萬軍不當之勢。
皇甫見戀月好奇地顧盼,不由地給她解釋道:“弧的年紀很大,你知道他們那些老古董喜歡說什麼要了解自己的對手,結果就把自己瞭解到巢裡去了。”
他的語氣裡帶着淡淡的譏諷,一副看不起的樣子,弧聞言正色道:“要狩到好的獵物,就要比他自己還要了解他!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怎麼能懂!”
皇甫又是一聲嗤笑,想說什麼但是礙於小月月在場,他決定保持自己的形象。
皇甫和弧兩人顯然是不對付的,沒見面的時候皇甫倒是沒說什麼,這一見面沒說兩句就有要嗆起來的意思,火藥意味濃烈。
戀月眨眨眼睛,一副要看好戲的神態,見他們不吵了,覺得索然無味。
她這時纔想起來皇甫帶自己來這裡的目的,便道:“我聽鳳君說如果要去鳳凰獵人的世界,要先來找你,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辦法?”
弧一聽大駭,本來無比堅凝的心智都被震撼了,說話也結巴了:“您……您……您說什……麼?”
見他駭然的表情,戀月心裡頓感一種滿足感,嘴上依舊淡淡地道:“我說我要去鳳凰獵人的世界,不知道你有什麼好主意麼?”
弧鎮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真誠地道:“凰王的勇氣真是讓在下佩服無比。”
這一句,如同給小狗一塊它想要的骨頭,讓戀月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不過她嘴上淡淡道:“沒什麼勇氣不勇氣的,有東西被拿到那裡了,非去不可罷了。”
雖然說的平淡,但是把此行的一個目的都透露出來了,可見戀月虛榮心滿足的程度啊。
弧見到眼前的凰王褐色的頭髮和眼眸,大概也知道她要取回的是什麼了,他沉吟一下道:“這個……我需要三天時間。”
他一輩子都在狩獵鳳凰,狩獵鳳凰需要勇猛,但是最需要的還是智慧,長久的經驗累積下來,他知道怎麼把自己的氣息里加入鳳凰的氣息,就是這縷淡淡的氣息讓很多鳳凰疏於防範,被他捕獲。但是反過來,戀月現在要的,顯然是掩蓋一隻鳳凰的氣息,他真沒有仔細研究過……
只見他低下頭,陷入沉思。
“我們三天後再來。”皇甫見狀,就要帶着戀月離開這裡。
“哎,等等,小子!”弧忽然想到什麼,擡起頭來說,“下次你一個人來,你不想活了,我還想活,就算娶的是凰王當老婆,你小子也太寵着她了。”
皇甫毫不在意他的話,反脣相譏道:“切,她是我老婆,不寵着她難道寵着你麼?”
弧被他一句話說得差點噎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皇甫也不再理會他,丟給他一句“快點想”,就在戀月眼前一揮,兩人便回到了王庭。
去的時候,王庭伺候的小鳳凰不小心打翻了水壺,一滴水正從桌面滴下;王庭外一隻頭頂白色的小鳥正要降落,它的爪子剛剛碰到樹枝……
回來的時候,一滴水剛從桌面滴下地上,濺起小小的水花;王庭外一隻頭頂白色的小鳥落上枝頭,開始仔細地用嘴梳理自己的羽毛。
戀月只覺得皇甫的手從眼前揮過,便已站在原地,耳邊傳來聲聲鳥鳴,剛纔發生的事簡直如在夢中一般,不真實,不存在,沒有發生過,剛纔在那裡說了好些話,呆了很久,回來這裡,時間依舊沒有溜走。
難道那裡真的是時間靜止的地方?
戀月不信,不可能有這種地方。
“小月月,回神了。”皇甫的手在戀月眼前揮動幾下,眼中透露着些許得意之色。
戀月問道:“那是什麼地方?”
皇甫此刻得意更甚,整個人是頗爲滿足:“小月月猜,猜中有獎。”
戀月瞪他一眼:“不想說就不想說,我又不是非知道不可。”她最討厭這種猜來猜去的遊戲了,當下不理他,躺牀上閉目補覺。被她晾在原地的皇甫一臉的愕然和失望,他舉起的手還在半空,心裡就一句話:不是啊,我想說啊。
一般問“你猜”的人,都是心裡想說的,不過是太想說,想把對方胃口掉得再高一點,自己可以得到再多一點的注意。
偏偏戀月不跟他玩了,其實啊,戀月心裡想知道,想知道的要死,她的好奇心本來就強,此刻就像有一百隻貓在用爪子撓她一樣,想知道地不行,不過她就是要穩住,她可不想看皇甫得意的嘴臉,看着自己猜來猜去猜不着,他一定是玩得不亦樂乎,更不告訴自己了。
等到那個時候,自己恐怕要付出更大的代價才行,至於什麼代價?想到這裡,戀月感到自己的臉上有些發熱的,哼,別以爲自己不知道他打得什麼注意,能讓他得逞纔怪呢。就這麼對峙着吧,看誰的心理防線先崩潰。
戰略戰術,戀月自信比皇甫在行多了。
皇甫果然是比戀月先潰敗了,趴上牀頭朝戀月的耳朵後吹氣,嘴中輕聲道:“給小月月一個提示,那裡小月月去過一次。”
去過一次?戀月心裡拼命回憶,但是朝旁邊挪了挪,還是不理他,一副不想知道不感興趣的樣子。
果然臉皮厚有肉吃,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臉皮厚的。
在這幾句至理名言的鼓勵他,皇甫朝戀月挪了挪,含住她柔軟的耳垂,美美地舔舐上一口,聲音暗啞地道:“要不再給一個提示?”
“不用了,我知道了。”戀月悶悶地說。
去過一次,但是她自己沒有印象,戀月想大概是自己那時的狀態不太好,或者暈迷或者睡着了?短短的時間,戀月已經在心裡把一直以來所有皇甫帶着自己經歷的空間隧道移動從頭到尾回憶了一遍,一個都不漏,但是……沒有發現。
怎麼會這樣呢,難道不是空間隧道的移動?
猛地,戀月想起在無棱山那次,皇甫叫她相信自己,帶自己走出幻境,但是自己那時精神力幾近崩潰,看到他就放鬆了下來,任他抱着自己,任由自己暈過去。回憶起來,暈過去之前感受到的氣息真的與這次去的地方的氣息是一樣的。
當下心念一轉,戀月就知道皇甫帶他去了哪裡了,想通了這點,她的心裡驚駭莫名,當下轉過身看着他道:“三天後你自己去,你不想活,我還想活呢。”她的語氣幾乎跟弧一樣。
她這一轉身正好讓皇甫抱個正着,頓時軟玉在懷,皇甫心裡滿足無比,舒服地喟嘆一聲看向戀月的眼睛:“小月月完全相信我,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