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單飛
魏淑仙回到家的時候，驚訝的聽到婆婆屋裡，吳子仁正和他娘在爭吵着什麼。
“兒啊，你不能任着性子光知道自己逍遙去了，都不管一家老小了。”吳老婆子有些生氣又有些無奈的數落着吳子仁。
“娘，我不是不管你們了，這不要出去，試着給人算命去。我也是出去掙錢養活家啊！我一個大男人不能光在家吃閒飯啊！”吳子仁爭辯着。
“你年紀輕輕的，學個手藝，也不要着急嘛。你不是眼睛不好嘛！出門在外一抹黑，摔着碰着，要是再沒個人扶你一把，誰知道你是死是活啊！”吳老婆子說着忍不住掉眼淚，有些傷感的嘆氣。
“嗨，娘，您不用擔心兒子的！我跟着師父這半年早練出來了，鄉里鄉村，走街串巷不會迷路的。我會記道！過段時間我又回來了。”吳子仁信心滿滿的寬慰着娘，好像已經確定要走的，對他來說只是很平常的一個事兒。
“兒啊，那是你師父帶着你，人家喬半仙十里八鄉誰不認識啊？今兒個你一個人出去，沒掙着錢不說，回不來家裡了，可叫我們娘仨咋找啊？”吳老婆子是一百個不放心啊。
“沒事兒的，我就在城圈周邊轉轉。走的多了我就記住了，保準能回來！”吳子仁還是安慰着娘。
在屋門外的魏淑仙，一路還在想着怎樣面對自己的男人，卻聽到吳子仁又要出門了，這纔回家幾天啊？事先也不給自己媳婦說一聲，這哪裡還把她當成家裡的成員了？
“哎呀，娘，您評評，您兒子還把俺當媳婦用不？躺在一個炕上睡，要出門走幾天也不和俺打個招呼，哪怕吱一聲，俺也知道你去哪兒了！”魏淑仙一掀門簾進屋了，恰似抓住理就不饒人，高一聲低一句的數落起來。
正在屋裡和娘還未解釋清的吳子仁，怎麼也不會想到仙兒這麼早回家，恐怕還聽到了他和娘說的話。
“哦，仙兒回來了？你別急啊，對不起，我才和娘說起我準備要出門的事，還沒來得及和你說呢。”吳子仁趕忙解釋，眨着看不見的眼睛。那眼睛分明出賣了他的誠實，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現編的說辭。
魏淑仙也不揭穿他，也不接他的話，扭頭對着婆婆說：“娘，您老給俺做主，他躲到外邊大半年，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哪裡還想得起家裡的老小死活？俺一個女人家忙裡忙外，拋頭露面，讓人說閒話。實指望他回來了，俺就不用幹啥活了，到頭來，你又要走！”
吳子仁自認爲這半年來跟師父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了，嘴上的功夫也是可以“把死的蛤蟆說活了”，不然咋叫“算命的嘴瞎呱嗒”？可是到了家裡來，面對着自己媳婦的質問，質疑，面對孃的關心，他笨嘴笨舌的，竟無法去很好的回答出來。
吳子仁明白，家是個不可講理的地方，而又不可糊弄親人，說些不負責任的，模棱兩可的話。
人易自卑，是心裡沒有一個強大的自信，而自信建立在有一技之長，足可以在世上安身立命的本領。吳子仁投師學藝，就是想有那麼一天，學成可以在社會上叫得響的“名頭”，甚至於不甘於師父讓人叫的“半仙兒”，而是像書裡寫的，師父嘴裡狂讚的“大師”，名震四方。可這一切都還在自己的心裡埋藏着，與人說不了，給家人解釋不清。
他要出去闖蕩世界，不能再在家裡窩着吃閒飯。可面對孃的反對，媳婦的質問，吳子仁還是始料不及，他只好支支吾吾的說道：“我，我這次回來和師父說了，家裡沒什麼事情就還得回去跟他到處串串，自己好打名號。娘，等兒子學成了，再報答您老人家的恩德。仙兒，你還得辛苦些日子，幫我操持這個家，照顧好娘和寶兒。相信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吳子仁嘴裡說着這些話，也看不見面前的她們是什麼反應。他話是硬的，可口氣卻是弱弱的，他生怕自己要走前有什麼節外生枝的事兒，儘量緩和家裡的氣氛。
吳老婆子不是真心的反對吳子仁出去學本事，而是心疼兒子再出去受罪。她視子仁就如從小養大的親兒子，何況她一直心裡在默默替當年的主家王老爺守着這棵獨苗，生怕有個好歹。
她越來越老了，無法再管好這個家了。兒子這一走，風餐露宿，好在還有個師父喬半仙領着。她想的更遠遠地日子，一個瞎子可咋地艱難生活啊！
“兒啊，娘是怕你受罪。好歹守着娘，也好有個照應。”吳老婆子有些傷感，擔憂的說着。她知道兒子的脾氣，認準的路是拉不回來的。
“啥時候走？”魏淑仙嘴上冷冷的說，其實心裡還是有些傷感和不忍。
“明，明天吧，行不行？”吳子仁說完低下了頭，好像做錯的孩子，等着大人的發落。
魏淑仙沒說話，她轉身離開，回到了自己的屋裡。她把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脫下來，聞聞，一股子果子鋪纔有的油焦味道。
她每每下班後，回到家就趕緊換掉。可今天當要換掉的時候，她遲疑了一下。因爲剛纔一進門就趕上男人要吵吵出門，她倒把早上的“醜事”遮掩過去了。
她尋思如何開口對自己的男人講這個事兒，你說是受到了掌櫃的欺負？可就兩個人的事兒怎麼說的清？
明天是否還要去？去了，肯定讓那個掌櫃的胖子崔瞧不起，都被不懷好意的抱進懷裡去了，這個女人還死乞白賴的送上啊？可要是不去，這個瞎男人又要雲遊去啊，沒吃沒喝，全家老小還不等着喝西北風？
當她換完衣服，又似乎想起什麼，重又脫下，再找出那件貼身的紅兜兜穿上，有些心事重重。
正在這時，在外邊玩耍的兒子寶兒回來了，掀開門簾走進屋，正看到娘在換衣服。
“寶兒，你今晚和奶奶睡。”魏淑仙面無表情的說。
“俺不，俺和娘睡。這些天爹和我們擠在一個炕上，多不自在！讓爹去和奶奶睡！”寶兒跑到孃的身邊，抱着孃的紅兜兜，說的都有點哭腔了。
魏淑仙看着兒子很是委屈，又很是嫌棄爹似的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童言無忌。
“傻兒子，你爹又要出門了。等他走了，娘讓你在炕上打着滾兒睡，行不？”魏淑仙開始微笑着哄着小寶。
寶兒似懂非懂的歪着脖子仰着頭看看孃的眼睛，不情願的，戀戀不捨地再摸摸娘身上的紅兜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