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喬做了一個夢,夢裡一片黑暗,周圍空無一物。
她發了瘋的奔跑,不知跑了多久,總算是看到了不遠處有一點亮光。
她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希望,迫不及待的想要逃離這個幽閉的環境。
可當離亮光越來越近,她卻停住了腳步,因爲不遠處的亮光是一團團熊熊燃燒的烈火。
她看到裡面有人在掙扎,嘴裡不停的喊着,“念念,念念。”
她想要跑,周圍的環境就像是一定要讓她目睹這一切一般快速前進,一眨眼便將她拉入了火堆之中。
而那羣掙扎着,已經被燒的看不清面龐的身影紛紛向她爬來。
她看清了一張人臉,是已經被燒掉一半的丁風遙,她抓着自己的衣服,猙獰的面龐如同是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把他們的命還給我!把他們的命還給我!”
“我沒有!”
顧念喬蹭的坐起身來,身上沁出了一層冷汗。
她環顧四周,是重山藝術學校的辦公室。
外面天都已經黑了,辦公室裡留了一盞小夜燈,周圍沒有人,她背後靠着柔軟的靠枕,身上還蓋着一條乳白色的小毛毯。
她有些心有餘悸的擡手,覆蓋了半張臉。
原來是個夢,她苦笑,嘴脣還有些顫抖。
這要不是夢該多好,讓她陪着這羣人一起離開,也不至於讓她現在如此痛苦。
她伸手從口袋裡摸索出手機,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學生們都已經放學,辦公室裡的那兩位應該也下班了。
她站起身來走到窗前,外面黑壓壓的一片,連路燈都不怎麼明亮。
安靜,壓抑,空氣都沉重的壓在她的肩頭,黑暗中好像伸出了無數隻手想將她拖進去。
她一身病骨,罪孽深重,揹負着一身人命,確實不配重新進入光明。
忽然,辦公室裡亮了燈。
顧念喬僵硬的回頭,是顏辭和汪半山站在她的身後。
他們從辦公室的隔間裡出來,汪半山好像是才睡醒一樣,還打着哈欠,半睜着一隻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
燈是顏辭開的。
“小老闆,你才睡醒啊,做了什麼夢,要不要給我講講?”
顧念喬一頓,汪半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好像也清醒了不少,笑道:“你都不知道,你睡覺的時候一直在說夢話,管我們顏大爺叫媽媽,那場面可真是笑死人。”
顧念喬:“……”媽媽???
顏辭一臉平靜,“不光叫了我媽媽,還一直跟我說讓我滾遠點。”
顧念喬覺得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我不是故意的,夢裡的話不能當真。”
汪半山饒有興致的看着她,“所以你到底是夢到什麼了?爲什麼要讓你媽媽離你遠一點?”
汪半山現在也聰明瞭,基本上能夠猜出羅佳並不是顧念喬的母親。
顧念喬碰了碰鼻頭,語氣有些慵懶,“不好意思,我忘了。”
汪半山有些失望,他還想聽聽是什麼有意思的夢呢。
顏辭拉過毯子蓋在自己的腿上,修長的手指抵着額頭,看上去矜貴不可一世。
“一會兒你要去哪兒,你在這邊有住的地方嗎?”
顧念喬自從來了這邊便一直在住酒店,這邊遠離市中心,酒店都是快捷式的,環境還比不上這間辦公室。
“我回酒店,羅佳應該一直在等我。”
說道這裡,汪半山忽然來了興趣。
“你和那個羅佳究竟是什麼關係?今天她知道你受傷,回頭在那羣小混混的胳膊上一人劃了一刀子,嘖嘖嘖,我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
最重要的是,那羣人面對羅佳毫無還手之力。
一個個都是在外面野慣了的小混混,出來吃個飯都要帶着刀,竟然對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無力招架。
顧念喬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那羣小混混現在怎麼樣了,估計以後都不敢來這條街了吧。
回到酒店,羅佳正坐在桌前寫日記,一筆一畫的將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部記錄下來。
見到顧念喬,她將本子一合,安靜的低着頭,沒有說話。
顧念喬走到牀邊一躺,盯着天花板,懶洋洋的開口:“你去把那羣小混混收拾了?”
羅佳回答的非常坦誠,“他們傷到了你,活該被我收拾。”
顧念喬伸出手來,拉着羅佳在自己身旁坐下。
“你還記得你當時從那個地方離開,跟我說的是什麼嗎?”
羅佳沉默,顧念喬便替她回答。
“你跟我說,你過夠了那種摸爬滾打的日子,也想嘗試一下能夠光明正大站在陽光底下的感覺,可你看看你現在,雖然人不在那裡,和你活的跟在那裡有什麼區別?”
羅佳垂着眸,像是脫了線的木偶,沒有動作,也不說話。
羅佳年紀不大,身世還挺坎坷,在遇到顧念喬之前,她以爲自己會一輩子混跡於黑暗,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夠帶她從那種地方出來的人,卻發現當她真的離開了以後,壓根就不知道該做什麼。
“顧小姐,可能我天生就不適合從那種地方離開。”
顧念喬眸子一斜,反問道:“需要我現在送你回去嗎?”
羅佳有種自暴自棄的感覺,蒼白的笑了一聲,“你要是覺得我麻煩,把我送回去也沒關係。”
“呵!”顧念喬冷笑,“你走了誰做肉夾饃?說你兩句你就想着回去,就那麼喜歡那地方?收收你的脾氣,我的事情你以後別插手。”
說完她往牀上一滾,拉過被子蓋在身上便準備睡覺。
羅佳看着她,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乖乖的回去將日記寫完,也關了燈,躺回到了牀上。
辦公室內,汪半山已經沒有了睡意,看着面前的顏大爺將那陶瓷瓶子又拿了出來,便坐在身旁看他修復。
顏辭好像有些心事,拿着鑷子夾了好一會兒都沒夾到陶土上的細小纖維,最後乾脆放棄,將鑷子往旁邊一扔。
“把126縱火案的檔案拿出來。”
汪半山奇怪:“那份檔案你都背過來了,還有什麼好看的?”
顏辭手抵着下頜。
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丁風遙是126縱火案的倖存者,跟她有關係的人要麼葬身於火海,要麼就是殘疾受傷。
但餐館裡的事情證明了她與顧念喬應該是認識的,卻不知道爲什麼互相都沒有要承認的打算。
在精神病院裡也是一樣的,那個縱火犯自從接受治療開始,就被確認並沒有傷人傾向,一般只有在接受調查的時候纔會穿上捆綁的衣服,也從來沒有出現過調查過程中忽然逃跑的情況。
只有那一次他忽然逃走,那一次顧念喬也出現在了精神病院,縱火犯甚至還咬住她的衣服,說她是罪魁禍首。
顏辭感覺自己似乎是遺漏了些什麼。
檔案上寫着他們之所以會聚集在一起,是要給朋友慶生,所以是誰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