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匿影給的紙團上是畫着什麼地形圖之類的,結果是他寫給我的一封信——如果它可以稱爲信的話——字很小很密,而且寥寥數語。他寫道:
你是莊歆,我是匿影。
字體是鉛筆寫的,寫得很輕很輕,不過字寫得很好,可見下過功夫練過字體。
我把紙條搓了搓,那些字就模糊了,再揉揉,字就沒有了,而且筆跡的印子也看不到。
回味了一下匿影的話,我輕嘆一口氣。我懂了。
在這裡,我們不能是姐弟;他是狐戎族的一分子,我是城市的一分子;我們不能有任何關聯。
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們心裡知道彼此的關係就可以了,總會有一天,我和他會光明正大的以姐弟相稱。
我微笑,把字條放入了衣服的內袋裡,與體溫相融。
忽然又再次出現在祭殿裡,祭巫並沒有過多的責備與懲罰,好像早就知道我會來這兒,她淡淡的吩咐瑛瑛帶我回原來的房子,並告訴我小休兩天後就回貴邸。我垂眼應聲。
聽瑛瑛說,到時貴邸會有人來接我回去。
現在的瑛瑛不必再給我送飯食,畢竟我的傷都好了,一日三餐就得自己到不遠的廚房動手弄飯菜,而青菜水果之類的,據說都是狐戎族自種的,所以供給都很新鮮和及時,說實話,這種自給自知的生活是很閒逸,但是也會覺得很無聊,可消遣的東西不多,不像在城市裡可以上網、看電視、購物、健身等等,如果女人在這裡有些地位,還不至於如此。
我託着下巴看着窗外,長嘆了一口氣,真悶!
窗外枝頭上的小鳥嘰嘰喳喳叫個不聽,猶如在歡快的迎接春天的來臨。
然而,這裡的季節似乎是四季如春,來了這麼久,溫差相差一般不是很大,所以綻放的花朵每時每刻都能觸眼可及,而青綠的樹、碧色的湖、清澈的溪流也是隨地可見。
不遠處,一棵苦楝樹的葉子在陽光下閃着光,像湖波點點,而且還不時有樹葉輕輕落下。記得城市住宅區的小園子裡也有這麼一種樹,每次從樓上往下眺望,都能看到它銀色的折射光。
我呆呆的望着那棵樹,真希望走過去時,那兒就是城市裡的家。這麼想着,我就付諸於行動,擡腳往那棵苦楝樹走,待捱到它身邊,我不禁苦笑,那兒可能有這麼神奇的事?這裡始終只是狐戎。
“莊歆。”
嗯?我回轉身,看到嵐夜站在我的房門前。
我瞭然,“原來貴邸讓你來接我回去。”
嵐夜陰柔的臉上沒有太大的感**彩,只是嘴角笑了笑,有點冷,不過這種冷和風翼的冰比起來又好太多了,風翼可以說就是一塊寒冰,而嵐夜豈碼還有些溫度,應算是一塊涼玉。
他站在那兒也不動,對我說:“我也不想多跑這一趟,但你是屬於我管的,沒辦法。”
“你管的?”我重複他的話。
“忘了?豔若把你租賃給我了。”嵐夜看了看我,皺了一下眉頭,“幾天不見,怎麼變得這麼不堪入目。”
啥?不堪入目?
我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穿的是破格的衣服,與來時沒什麼不同,只有頭髮沒梳,垂直而下,風吹得是有點亂,僅此而己。
“面黃肌瘦,領你回去給天楚他們看到了,一定會譏笑我虐待你。”嵐夜說。
原來是指這個。我失笑,“這又不關你的事情,我這些天吃住都不在貴邸,怎麼怪也怪不到你身上。”
“他們纔不會理這些,你回去後最後妝扮一下,好遮掩一下這種沒精神的樣子,然後多吃些補品,把膚色調養好。”嵐夜說。
哼,死要面子!
“進去收拾一下吧,我們就走。”嵐夜說。
我搖搖頭,“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就這麼走吧。”
嵐夜又皺了皺眉,“你至少也得把頭髮梳理一下吧,大白天像個鬼似的。”
嘖!這人怎麼這麼不會說話!
我悶悶的走過去,這時祭巫從房子的另一側走了出來,看到我道:“莊歆,你隨我來。”
“啊?”我看了看嵐夜,對祭巫說:“嵐夜讓我收拾東西,我馬上就得走了。”
祭巫說:“你有什麼可收拾的?耽誤不了多少分鐘。”語氣是強硬的。
嵐夜瞟了祭巫一眼,對我說:“你跟她去吧,我就在你房裡等你。”
我點點頭,跟着祭巫走向某條迴廊。
迴廊錯落有致,設計得很典雅和別緻,我從來沒仔細逛過祭殿,這時候就精精有味的邊走邊看,幾個彎後,我就暈了,什麼時候面前出現了一個小屋,我都不知道,直到祭巫叫我,我轉了頭纔看見。
“隨我進來吧。”祭巫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轉身推門而入。
我只能跟上。
進了屋,裡面是一種很溫馨的佈置,榻榻米、短腳茶几、紫砂壺,還有煮茶用的各種器皿,另一處的角落沿角是貼牆的書架,三層,放着各種書籍,旁邊則是一個小圓圃和一把石琴。
“坐吧。”祭巫坐在茶几前,指了指她對面的小圓圃對我說。
“謝謝。”我坐下去問她:“這是你的房間?”
“只是一個休閒的小房間。”祭巫拿起紫砂壺,翻開茶几上的小茶杯給我斟茶。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我伸手想拿過紫砂壺,祭巫手一偏躲開了。
“三杯茶,我是必須得給親自給你斟上的。”祭巫說:“每一杯茶,就代表一件事,如果你都能答應,那麼我你破格合格後來這裡,我將把畢生在這裡所學到的都教給你,並且會幫你做一件我能辦得到的事情。”
我一聽,屏息靜聽。
“這是第一杯茶。”祭巫倒滿後示意我拿起來,然後說:“我希望你做好豔若的破格,凡事多加小心,不要連累他。”
“可以,我不會連累他的。”我笑笑,把茶給喝了,心想我怎以會連累他?只會陷害他。
“第二杯茶。”祭巫慢慢這一次斟得比較慢,似乎在想着要代表什麼事情。“第二杯茶……我可以扶你做祭巫,但是那之後你不能讓豔若做戎主。”
我怔住。這是怎麼了?她不是豔若的母親嗎?爲什麼不願意自己的兒子做戎主?
“爲什麼?”我忍不住問。
“因爲我不想讓他做。”
“爲什麼不想?”
祭巫淡然的臉上掛上了難得的不耐之色,“這是我的事。你答應嗎?”
我想了想,點頭:“答應你,不過如果豔若自己憑本事當上了戎主,一些相關事益需要用上祭巫一職的,那時候,我去做了就不能算我失信了。”
“當然。”祭巫說:“你放心,如果他做了戎主,那麼絕對是祭巫支持上去的,否則成功的機率只有40%。”
難怪!難怪她讓我不要支持豔若。
我把第二杯茶喝了。
祭巫把最後一杯茶斟滿後,卻端着紫砂壺,久久不語。
我等了一會,看到她還是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麼,只好提醒似的輕咳了一聲,她這才反應過來,收了收神道:“這第三杯茶的事……”
我豎耳細聽。
“第三件事——”她穿過我看向遠處,黑深深的眼睛像一個黑洞可以把所有的東西都吸進去一樣,給人一種很落漠很落漠的感覺,幾秒後她調轉眼神,看着我,帶着某種苦澀又溫和的神態,“第三件事,你不能愛上豔若。”
我僵住。怎麼又是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