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揹着揹包獨自走在深夜的山中,四周是荒無人煙寂靜無聲,耳邊只有我走過草叢的沙沙聲,以及我自己的呼吸。
月光透過樹叢灑下斑駁的樹影,道路被映襯的影影綽綽但是也勉強能看清。
冰冷的夜風迎面吹來,四周暗處的枝葉不時的掃過臉頰,我心中默想着去往臨鎮的線路,加緊腳步往前趕路。但是這個山路卻似乎從無限延伸至黑暗中,我在兩端黑暗中行走前不見通路後沒有歸途。
走着走着,四周本來還有些沙沙聲但是卻逐漸的消失,而本來就有些斑駁的月光也逐漸的暗了下來,我停了下來擡頭望向天空,不知何時出現的烏雲將月亮遮掩,而整片天空此刻連星星都消失了,只有一片墨色的黑暗。
我從揹包裡面掏出手電筒,但是周圍的黑暗似乎可以吸收光線一般,此刻手電筒竟然只如同風中殘燭一般,昏暗的似乎會隨時熄滅一般。
黑暗變得越發的濃重,似乎變得可觸摸一般流動的墨海,而這手電筒竟然在這黑暗中忽然熄滅了。我開關了兩次,又用力的搖了搖,但是這個手電卻仍舊滅着,沒辦法也只好將它收了起來。
此時的我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因爲看不見道路也沒辦法往前走了,只好抹黑坐到路邊,等烏雲散去。
這片詭異的黑暗讓我有些喘不過氣來,似乎正吸收着我身體裡面的一些東西,我變得越來越疲倦而希望似乎遠離了我,心中開始滋生莫名的絕望感。
呼吸越來越艱難,而身體也變得越發的沉重了,我倒在那裡被一片絕望包圍着。
睜開雙眼,閉上雙眼,無論如何眼前都是這樣讓人絕望的黑暗,什麼都看不見,而這樣的空虛無力讓人想要放棄。
無數雜亂的念頭涌進心中,這麼多年一個人的孤獨寂寞,只能被人保護着的無能爲力,面對危阿姨展示的末日場景的逃避,孝翰死去之時的絕望,還有迫近的魘界降臨的恐懼,全部都涌現在心中。
這些絕望在黑暗中滋生,我被它們包圍着避無可避,只能任由它們如滅頂的浪潮一般把我吞噬。
我的意識開始逐漸的模糊起來,心裡有些遺憾的想着,孝翰是否也是這樣一個人這麼走在山中的呢,如果他遇見這樣的情況會怎麼辦呢。
而想到孝翰,心底又生出一絲希望,這希望讓我模糊的意識變得稍微清晰一些,感到這變化我似乎抓到什麼,不斷回想着過去日子那些讓人溫暖的記憶。
兒時奶奶的記憶,與我一同生活的父母的記憶,歸來的好友孝翰的記憶,還有胡思玥付超危阿姨他們,他們的形象似乎都出現在周圍,被他們的視線看着,就好像沐浴在陽光之中一樣。
我努力站起身子,跟着這些美好的記憶往前走着,要趁這黑暗將我生的希望消磨一空之前離開。
他們領着我一直往前走着,身上的光卻越發的黯淡,他們的形象也逐漸變得稀薄不可見。
我看孝翰站在前面沉默的看着我,他笑着望向我,黑暗卻已經將他包圍,似乎下一刻就會如同那些消失的記憶也被吞沒一般。
他伸出手來,似乎在說,“快來,林夕。我在這裡等着你。”
我的身體雖然此刻已經又變得疲憊不堪,但是望向他的笑容我又獲得了一絲力量,努力的往前跑,終於在他完全消失之前握住他的手。
而周圍的黑暗也如同退潮一般,帶着我身體裡面冰冷的絕望迅速的後退。眼前是昏黃而溫暖的燈光,面前站着一個穿着青色長衫的年輕人,他有些好奇的看着喘着粗氣的我。
我回頭望去,背後是黑暗的樹林,月亮已經重新出現,更是看不見那片黑暗了。
鬆了一口氣之後,我才轉身來仔細打量着周圍。我在那片黑暗中不知走了多遠,此刻已經來到了山中的大路邊,而這裡似乎正是路邊的一個站臺。
雖然夜深了,但是這年輕人似乎正在等車的樣子,我也走到前面站牌旁,想要看看現在還有什麼車可以乘。
似乎很久都沒有人來做保養,這個站臺看起來破舊不堪,昏暗的路燈一閃一閃的似乎隨時都會熄滅,而站牌上更是被斑駁的鏽跡和青苔覆蓋了,上面寫着什麼都已經看不清了。
沒辦法,我只好回頭對那青年問道,“請問這個車會去清水鎮上麼?”
那年輕人想了想,沒有做聲只點了點頭,然後坐到了路燈下的長椅上。
既然這個車要去鎮上的話,我索性也就坐在了那年輕人旁邊。
我坐在椅子上發着呆,心理面還殘餘着一絲剛纔黑暗中的絕望無力感。心裡回想着剛纔的情形,慢慢的想起關於這黑暗的資料來。
這種名爲極夜的魘,常常在夜晚的山中出現。被極夜包裹着的生物都會被吸走心中的希望,任何生物在極夜之中失去生存的希望的話,就會被極夜吞噬同化。
想着剛纔我差點就變成一團黑暗就有些後怕,不過更多的還是一種懊惱的情緒,明明極夜是已經學習過的魘,剛纔在那黑暗中竟然完全沒想起,最後逃出來之後纔想起。看樣子我對魘的學習還是不夠啊。
我在那裡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發現旁邊的那年輕人總是在偷偷的望向我,我轉過頭去看着他的時候,他卻馬上將視線挪開,端坐在旁邊目視前方似乎有些緊張的樣子。
我從包裡拿出一個飯盒來,裡面是奶奶最拿手的桂花糕。飯盒打開,裡面便飄出一股淡淡的甜香味,而那目不斜視的年輕人也被這個香味吸引,轉過頭來盯着這糕點。
“你要吃一個麼?”我拿起一個桂花糕遞給那人。
那人雖然搖了搖頭,但是目光卻一刻沒有離開我手上的糕點。
我看着他這樣,笑了起來。將桂花糕塞到他手中,然後說道。“很好吃噢。這桂花糕可是我奶奶最拿手的了,你試試吧。”
那人接過糕點,皺着眉似乎還在猶豫,我將糕點給他之後,也自己拿了一塊吃了起來。“你試試吧。沒關係的。”一面吃着,我一面說道。
那人看我吃的樣子也忍不住,對我點了點頭然後小小的咬了一口。他仔細的咀嚼着桂花糕,眼睛也轉來轉去的似乎正在仔細品味這糕點的味道。而這糕點似乎非常符合他的口味,他將嘴裡的糕點嚥下之後,便將手上剩餘的糕點都一股腦的塞進嘴裡。
雖然一塊奶奶將桂花糕切的也挺小的,但是突然一下都吃下去的話還是會把人噎住的。我拍了拍那年輕人的背,幫他順過氣來,他則有些尷尬的對我笑了笑。
他從腰間掏出一個水壺,這水壺是一截竹子做成的,取了竹子中的一截,然後將上面鑽出一個孔,在裡面儲水然後將那孔塞上就是一個不錯的水壺了。
他
喝了一口,擦了擦嘴,看着我又看了看這水壺,偏着頭想了一會將水壺遞給我。我並不是很渴正想拒絕來着,但是這水壺裡面傳來一股淡淡的香味,似乎並不是單純的水。
於是我也好奇的接過這個水壺,仰頭喝了一口。
這竹筒裡裝的是一種淡酒,淡淡的酒味裡面還有水果和花的香味,和我以前喝過的任何一種酒都完全不同,這酒喝下去之後身體裡面生出一種暖意,周圍山中夜風似乎也不再寒冷了。
看我喝了他的酒,那人笑了起來,我又遞給他糕點的時候他也沒有拒絕,我們兩人便在這個山中的小站邊喝着酒吃着糕點,雖然誰都沒有說話,但是似乎此刻並不需要什麼語言。
那酒雖然喝着幾乎沒有什麼酒味,但是卻仍舊是酒,我們兩個都不勝酒力的樣子,喝了幾回便有些迷糊。而那人比起我來還更不行了,雖然有些迷糊但是我好歹還清醒着,而那人已經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那人靠在椅子上睡着,嘴巴還不是吧唧吧唧的,似乎美夢中還在吃着什麼好吃的。我看着那個人,似乎是我喝的有些多了,竟然看着那人長得跟猴子似的。
我搖了搖頭,揉了揉眼睛,仔細看去那人臉上的確此刻生滿毫毛,而五官也變得和剛纔不一般,尖嘴猴腮的似乎正是猴子的樣子。
我還在仔細看着那人的臉,而他背後突然伸出一根東西,伸到面前搔了搔鼻子又放了下來。竟然是一根尾巴的樣子。
我靠在椅子上望着漫天的星斗,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今天可還真是一個奇怪的夜晚呢,在這車站邊和一隻猴子吃喝了半天,若是告訴孝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相信呢。
不過也是的,如果不是一隻猴子的話,誰敢在半夜山裡吃我這個陌生人的東西呢。我看着那穿着青色長衫醉倒的猴子,搖了搖頭,無論模仿的再像,但是人心卻還是沒辦法模仿的啊。
正在想着,忽然遠處透出一絲燈光,我站起身來往那邊望去,仔細看似乎是公交往這邊過來了。
我搖了搖旁邊睡着的那位,他醒來揉了揉眼睛竟然也和人一樣伸了個懶腰,看着自己變回了猴子的樣子,疑惑的抓了抓腦袋,然後看着我。
雖然現在是猴子的臉,但是臉上似乎還是能分辨出害怕的神色,我對他笑了笑便沒有看他了。
那車開到車站停了下來,車門打開走下來了幾個看不清臉的人,猴子先生先走了上去,而他看我站在原地,回頭對我招了招手似乎示意我上車的樣子,而我想了一會之後便也上了車。
車上三三兩兩的坐着幾位乘客,雖然都看不清臉,但是似乎都不是人類的樣子。我坐在車裡竟然一點害怕的情緒都沒有,走到猴子先生旁邊坐了下來。
等了一會一個高大的看起來似乎是售票員的人站在我面前,我掏出錢遞給他,說道。“清水鎮一張,謝謝。”
那人沒有接過我的票,他一直站在那裡沉默的看着我,而旁邊的猴子先生則掏出兩張車票遞給了那人,他將車票撕掉之後便離開了。
我尷尬的對旁邊的猴子先生道謝,而他則揮了揮手又靠着車椅睡了起來。
車在黑夜中快速的行駛着,一晃一晃的的讓人有些犯困,此刻旁邊的猴子先生已經發出輕微的鼾聲。
我打了個哈欠,靠在車窗上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