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夫人驚駭之下，鬼氣都忍不住凌亂起來。
她記得，這少年幾年前過河時，還是一個八品修士，螻蟻般的小人物。
可是這才幾年，他居然成了…真人！
段夫人陽壽加陰壽足有幾百歲，可謂見多識廣，可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人物。
不對，是聽都沒有聽說過！
就是那名滿江湖的翩然仙子，修煉速度也沒有這麼可怕啊。
這難道是哪個大人物奪舍的麼？
她想起之前刁難洛寧過河的事情，唬的鬼軀都要散了。
“晚輩有眼不識真君，罪該萬死…”段夫人驚懼之下，生怕洛寧一擡手就滅了自己。
她鬼軀顫抖的跪了下來，還摘下了自己的芙蓉冠。
洛寧打量了一眼段夫人，但見這女鬼已經是四品修爲，可見那八兩陰德膏對她幫助很大。
“罷了。”洛寧似笑非笑的說道，“你雖然之前無禮，可我何須與你計較。起來吧。”
“是是，謝真君大人。真君大人寬宏大量，胸襟如海，真是晚輩的造化。”
段夫人驚魂甫定的站起來，小心的覷了洛寧一眼。
“真君大人路過此地，晚輩榮幸至極，還請真君大人屈尊降貴，移駕去晚輩洞府喝上幾杯薄酒，也好儘儘晚輩的孝心。”
她此時哪裡還有絲毫當初的傲慢驕矜？完全就是一副巴結討好、諂媚迎合的奉承姿態。
就是笑容，也帶着十二分的謹小慎微：
“晚輩水府之中，養着一個蚌女，雖然修爲低微，卻是純真完璧，難得身懷名器，媚骨天生，最會伺候貴人的，晚輩想獻給真君大人…”
看她語氣神態，似乎深知取媚之道。
天下人族修士，多有喜歡妖女的。而妖女之中，又屬狐女、蛇女、蚌女最受歡迎。
狐狸善媚，魅惑天生。
蛇女柔潤，善解人意。
蚌女則是另有不可說的妙處，妙不可言。
是以這三種妖姬，又屬蚌女最爲珍稀，身價最高。一般只有頂級的風月場和銷金窟，纔有蚌女清倌人。
段夫人好不容易得到一隻修煉化形不久的蚌女，這幾年花了不少心思培養教導，打算當棵搖錢樹，拿她狠狠換筆好處，竟是當閨女一般珍愛了。
此時她毫不心疼的主動獻給洛寧，可見她的確是“孝心可嘉”。
洛寧一聽又是送女人，哪裡有福消受？趕緊搖頭道：
“罷了，不需如此。我今夜便要渡河西去。”
他當然聽說過蚌女，據說妙器如寶，可遇不可求，令無數男修夢寐以求而不可得。
可他洛某何等樣人，豈能自甘墮落，與這種低級趣味同流合污、色目共賞？
…
什麼？不要？段夫人大感意外，那可是男修們人人想要的蚌女啊。
可是，洛寧拒絕的毫不猶豫。女鬼也不敢囉嗦，唯恐弄巧成拙，惹得貴人不喜。
“是，是。”女鬼陪着笑臉，“真君大人真是清心寡慾，雅量高致，道念清玄，萬古聖賢不能過也…”
雖然這番鬼話確是阿諛譽美之詞，可多半有三分出自真心讚歎。
段夫人一心巴結，眼見洛寧格調太高，連蚌女都不心動，只好說出一個珍藏內心多年的秘密。
有的秘密，同樣也是一種禮物。
她相信，自己知道的這個秘密，越是大人物就越是關心。
於是這心竅玲瓏的女鬼話題一轉，語氣斟酌的說道：
“貴人之前恩賜晚輩，又寬宏大量，晚輩無以爲報，慚愧之心怎生了得？”這女鬼神色感念，“可巧晚輩當年還是活人之時，無意中得知一個重大秘密，一直秘藏數百年，不敢說與第二人知曉。”
“今日晚輩就將這秘密稟報給真君大人，聊以表達晚輩的恭敬孝心了。”
能成爲鬼物，尤其是女鬼，哪有老實巴交的好餅？多是鬼精鬼靈，滑不留手。
這段夫人此時驚獻機密，當然是獻投名狀來着。
她看準來了洛寧的厲害，想要抱大腿、拉靠山了。
放着這種大貴人不投靠，那不是傻麼？
“哦？”洛寧眼睛一眯，果然來了興趣，“你且說來聽聽。”
“是。”段夫人恭聲道，“好教洛真人知曉，晚輩生前乃是霸王陵的墓守人，段氏世代爲霸王守墓。”
“段氏是器道世家，擅長鍛造真器，以此爲姓。上古時期楚國真器，多出自段氏之手。”
洛寧聽到這裡，猜測段夫人說的秘密，可能和真器有關。
頓時，他就興趣寥寥。真器鍛造的再高級，還有仙器厲害麼？
低級仙器他都有一堆了。
可段夫人出自霸王的守墓人家族，還是讓他有點意外。
上古聖主名王，至今有人守墓，守墓者號稱墓守世家。
守墓世家和墓主有因果牽引，墓葬出了問題，墓守世家就會沒落甚至敗亡。
對於霸王，洛寧當然不陌生。陸翩翩就曾經得到過霸王神像的指點。而那個主動投靠多爾袞的範文成，也曾在霸王廟哭靈。
西藩境內的霸王廟，便是範文成曾經哭靈的所在。
卻聽段夫人繼續道：“晚輩算是霸王陵最後一代墓守了。那年，晚輩一百三十七歲，當時是宗師修爲，也算一位強者了。”
“嗯，那是五百多年前的慶隆元年，七月夏祭之時，晚輩照例要去霸王廟上香添油。”
“那是深夜，晚輩獨自一人在霸王廟上香，首先看到供奉的霸王戟已經不翼而飛。”
“這是很奇怪的事。因爲霸王陵的本廟，禁制雖然古老，卻仍然很強大。若非守墓人，就是真人也難以進入，別說悄無聲息的進入了。”
“再說霸王陛下屬於華夏武魂，歷代朝廷都會保護其陵墓，自然還有朝廷的王道封印。要想擅自潛入，根本不可能。”
“而且，晚輩沒有發現任何外人潛入的蛛絲馬跡。”
“可是，霸王戟就是不翼而飛了。”
“晚輩大驚之下非常納罕，就決定打開墓道，看看墓室是否安然無恙。這也是守墓人才有的權力和職責。”
洛寧聽到這裡，忽然發現秘密應該不是關於真器的，他的眸子頓時亮了起來。
段夫人的聲音有點顫抖。哪怕事情過去了五百多年，哪怕那時她還是活人不是鬼物，可此時回想此事，她還是感到驚駭。
“晚輩舉行了儀式，誦讀了禱文，打開墓道獨自進入地宮，竟然發現…發現兩個人在下棋！”
“那下棋的兩個人，其中一人居然是，居然是…”
洛寧眉頭一皺，“是霸王？”
段夫人語氣怪異，“洛真人猜對了。就是霸王陛下！一定就是他！”
“可是霸王陛下，已經隕落一萬多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