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的酒宴結束之後,洛寧就帶着洛離和蘇綽進入了靜室。
洛離對蘇綽道:“嫂子,你當初離開之時,撕裂虛空,當真霸氣啊。怎麼今日和阿兄回來,又沒有修爲了?”
蘇綽苦笑道:“還不是因爲陸翩翩?她用天蟲道繭,拿走了我的修爲……”
“我來說吧。”洛寧當下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對妹妹講了一遍。
洛離簡直不敢相信,這才知道陸翩翩和蘇綽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她沒沒有想到,阿兄、蘇綽、陸翩翩離開這個世界之後,還有那麼多曲折的經歷。
“幸好你們都沒事,幸虧天蟲道繭找到了……”
洛離聽完,也不禁感到後怕。
蘇綽道:“離兒也不要太過擔心,陸翩翩現在是天機宮主、楚氏宗主,她行事不按常理出牌,雖然很是冒險,但或許能打破僵局。”
“我們恢復九界幽冥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陰司輪迴之事也開始正式運轉了。可是……”
“可是居然還沒有受到仙廷的干涉,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洛離神色沉吟,“意味着什麼?我懂了,是不是陸翩翩在仙界幫我們阻止了仙廷的干涉?”
“不錯。”蘇綽點頭,“她一定阻止了仙界對下界的干涉。起碼暫時,她成功阻止了。”
“不然的話,仙界肯定已經派人到下界干涉了,豈能至今安然無事?”
“若我還是天機宮主,也不敢說一定能成功阻止。”
洛寧說道:“陸翩翩手段詭譎,用的肯定是險招,多半就是孤注一擲的賭。仙界沒有干涉我們,說明她暫時賭贏了。”
“但是善後…恐怕很難。”
洛寧神色憂慮,心中很是擔憂陸翩翩的安危。
陸翩翩陪他到仙界,陪他去雪島,陪他歷險,兩人生死與共,情份早就非同一般了。
洛離道:“阿兄啊,如今我們已經找到了天蟲道繭,是不是應該復活扶桑神樹了?”
洛寧點頭,“我先一趟長安,取回雍州鼎,回來再準備復活扶桑神樹。”
“扶桑神樹一復活,業力最少能消弭大半,加上信仰大業,末日大劫就能消解。”
“離兒,等到做完這些事,你就跟我去仙界修煉吧。在真界,你的修爲無法提升。”
洛離頓時露出歡喜無限的笑容,“終於能跟阿兄去仙界了!”
洛寧摸摸洛離的腦袋,寵溺的說道:“離兒,這十年讓你操勞,擔負龍錯重任,實在是苦了你了。”
洛離搖頭,“操勞說不上,你妹妹也算一方諸侯,大權在握,麾下兵強馬壯,高手如雲,可是威風神氣的很。”
“天下誰不知道,洛大小姐的威名?”
“就是太思念阿兄,日夜擔心阿兄安危,阿兄不回來,我就迷茫的很。”
說到這裡,目中又有淚光。
洛寧很是心疼,“離兒,我早就想帶你去仙界修仙,可是我又不敢。”
“阿兄在仙界就是個騙子,自身難保,朝不保夕,怕無法保護你。”
“不過這次不同,等到復活了扶桑神樹,阻止了末日,回到仙界我也不怕了。”
洛離對洛寧滿懷自信的說道:“我知道,阿兄如今可是渡劫仙人,肯定是仙界的強者,一方大人物了…”
顯然,洛離對仙人的境界劃分沒有概念,以爲渡劫仙就是很厲害的強者。
“呃…”洛寧有點尷尬,有心對妹妹解釋,他在仙界不是什麼強者,更不是一方大人物。
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希望妹妹認爲自己就是真正的強者。希望妹妹認爲他就是最強的。
蘇綽也張張嘴,欲言又止。
唉,離兒啊。渡劫仙雖然是高級仙人,可還算不上是真正的強者啊。
差遠了。
“三天後我就去長安。”洛寧岔開話題道,“去長安之前,我要先去一趟墨雪山和鬼母山。”
洛離忽然一拍腦袋:“有件事情,差點忘記告訴你們。”
“阿兄,如今的益州,被張秉忠和李鴻基一分爲二。一半在李家哥哥手中,一半在蘇家哥哥手中。”
“兩人分別是張、李的代表,留守益州。”
“他們兩人多次來信,說要舉益州之地,歸順龍錯城,聽阿兄號令呢。”
洛寧聞言很是感慨。
李定國和蘇綽,跟着張、李二人多年,終於謀到了益州,要將整個益州送給自己。
可惜的是,自己根本沒有爭天下、當皇帝的心思。
地盤對他而言,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他現在要的…是整個世界的守護神位!
要的是…整個世界尊奉他爲聖鬼!
蘇綽聽到洛離提起蘇憲,忍不住露出思念之色。
“洛家哥哥,我要去一趟益州,見見我阿兄。”
洛寧點頭,“我帶你一起去,我也很想見他!”
算起來,已經十幾年沒有再見李定國和蘇憲了。
…
就在洛寧回到龍錯城之際。
遙遠的金國黑雲森林,來了一位尊貴的大人物。
前來打獵的大金可汗,黃太極!
就是林中的野人,也都知道尊貴的大金之主來打獵了。
暗無天日的森林深處,某處神秘的石頭屋子中,一個身穿獸皮的男子正在雕刻着一柄骨刀。
他鬍子拉碴,可臉上的輪廓仍然俊朗清晰。
他的神情十分專注,手指的動作穩而精準。
“主子。”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
隨即,一個身穿裘服的女子出現在石屋前。
“說。”男子的聲音冷漠無比。
“是。”裘服女子的身子一顫,“主子,黃太極終於來打獵了,只帶了幾百侍衛。”
鬍子拉碴的男子靜靜的放下手中的骨刀。
“他來了?很好。”
“從今日起,我就是黃太極。”
如果洛寧和洛離在此,一定能認出,這身穿獸皮的男子就是…魔父洛安!
洛安逃入金國已經十多年了。
兩儀神伶面,終於可以再次使用了。
爲了躲避大夏葵花府和繡衣府的通緝追殺,洛安進入了暗無天日、兇險萬狀的黑雲森林。
這十年,洛安暗自發展了自己的勢力,成爲金國的暗夜之主。
金國朝廷、大汗、貴族的舉動,幾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他蟄伏良久,苦心籌劃,終於引來了黃太極來此打獵。
黑雲森林的深處某地,可以規避金國薩滿的兇吉占卜,是伏殺黃太極的絕佳地點。這個地方,是洛安費了很多精力尋找、佈置起來的。
可是,要讓黃太極離開大軍和皇宮的保護,來到黑雲森林打獵,卻又絕非易事。
黃太極雖然修爲絕頂,可向來謹慎小心。
他本不會來黑雲森林這種地方打獵。
洛安爲了讓黃太極心甘情願的來黑雲森林打獵,可謂費盡心機。
好在,一番謀劃沒有白費,黃太極終於來了。
洛安站起來,猶如黑暗中的幽靈,語氣如霜:
“他到哪了?有其他真人強者隨行麼?”
裘服女子顯然是個女真人,她小心謹慎的回答道:
“回主子話,黃太極剛過墨龍河,算起來應該在血月谷了。”
“最多一個時辰,他就出現在附近。”
“至於隨行的真人強者,有兩個。一個是侍衛大臣阿臺,一個是鑲黃旗都統格古泰…”
洛安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目光幽冷無比。
“主子。”裘衣女子說道,“最近發生了一件事,主子深居在此,或許還不知道。”
“何事?”洛安語氣仍然淡漠。
這些年,他就如同黑暗森林中的幽靈,很少離開石屋,斂跡藏形,以免被大夏和金國密探查到行蹤。
他如坐在黑暗深處的一隻蜘蛛,通過自己勢力編織的蛛網,探查外界的情報。
裘服女子道:“不久前,空中顯化出異界神蹟,簡直驚駭天下。”
“…那高空之中,似乎出現一個巨大的戲臺,有一位叫聖鬼、守護神的神靈,說是守護神…”
“…如今。天下皆驚。就是金國大汗黃太極,都準備修建聖鬼廟,祭祀聖鬼了…”
“……有人相信末日之說,建議和大夏議和,休兵罷戰,共同應對末日大劫…”
隨着裘衣女子的描述,一直淡定漠然的洛安,終於動容了。
這裡的森林不見天日。他深居石屋靜室修煉,居然沒有見到那神奇的一幕!
可是他知道,裘服女子沒有撒謊,她說的是真的!
異界顯化神蹟?
居然真有如此神通廣大的神祇?
聖鬼……難道是一尊古神麼?
那麼,幽冥陰司已經重建,信仰大業已經開始了?
洛安忽然冷哼一聲,“什麼世界末日?簡直是危言聳聽!”
“那尊古神如此恐嚇世人,必然是爲了香火,騙天下百姓信奉什麼聖鬼廟!”
“如此奸詐,無非是邪神罷了,和真祀教的那些邪靈,沒有本質不同,無非是更強大而已。”
洛安根本不相信什麼世界末日。
在他看來,都是那個神靈騙取香火的伎倆。
世上哪有真心爲衆生福祉的神靈?
扯淡,不信!
除了修爲、權勢、財富資源,什麼都是假的!什麼都不提一提!
裘衣女子見到洛安不信那位守護神的話,也不敢反駁。
但是她自己,卻是信的。很多大金貴人都信了。
因爲她曾經親眼目睹過空中戲臺的神蹟,那根本做不了假,就是最強大的真人,也沒有那種神通和道意。
絕對是真正的神仙!
可是主子不信,她就沒辦法了。
洛安站起來,直接發出一道道魂念牌。
那是佈置人手啓動計劃的命令。隨着一道道魂念牌的發出,洛安掌控的地下勢力立刻就會發動!
“開始吧。”
“黃太極當了這麼多年的金國可汗,爲了大金殫精竭慮,是該歇歇了。”
洛安微笑着說道,語氣卻陰冷如鬼。
洛安望着暗無天日的詭異森林,目光幽邃無比。
爲了這一日,爲了將黃太極引到這裡,他謀劃了十年!
這看似簡單,可卻是竊國計劃最難的一步,其中耗費了多少心血?
這是十年的精心謀劃,完全值得!
黃太極嘔心瀝血、苦心經營的大好局面,女真貴族奮鬥多年的果實,都是爲自己做嫁!
所有人,包括黃太極,最後都是棋子!
等到冒充黃太極竊取金國大權,再滅掉大夏,他就是天下之主!
拿到天下大權,他就能建立自己的信仰神道!
到那時,神又如何?他洛安就是神!
…
黑雲森林的深處,一隊氣勢驚人的隊伍,正在山谷中行進。
爲首的是個氣度尊貴、神情威嚴的女真貴人。
他一張國字臉,眼眸細長,目光蒼勁,修爲赫然是真人圓滿,渾身散放着一股上位者的強大氣息。
正是威震天下的大金可汗,女真首領黃太極!
如今的天下,黃太極已經超越崇禛,成爲最有權勢的大人物。
隨着金軍的勝利,金國統一天下的趨勢越發明顯,很多大夏儒臣和豪族,甚至主動和金國暗通款曲,對黃太極曲意奉承了。
可是,黃太極一日沒有得到天下,就會謹慎一日。
絕對不會被勝利衝昏頭腦。
此時的黃太極多少有些憂心忡忡,愀然不樂。
前些日子天空顯化的聖鬼神蹟,兀自在他腦中徘徊不去。
若是真的有末日來臨,那麼大金就是得到天下,又有什麼意義呢?
那自稱守護神的聖鬼,說的是真的麼?
他從未害怕過什麼,可是看過那虛空戲臺的聖鬼神蹟之後…他居然害怕了!
大薩滿告訴他,聖鬼的神蹟是真的,聖鬼的話…也是真的!
黃太極不願意相信,可又不敢不信。
這個如今天下最強勢的男人,此刻心中生出了從未有過的迷茫。
這麼多年追求的王圖霸業,還能實現麼?
黃太極心事重重,看着黑夜一般的密林,忽然勒馬停了下來。
他似乎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外出打獵,居然會來到黑雲森林這種地方。
可是,今日他卻到了這裡。
黃太極一駐馬,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
“主子,是要歇息麼?”侍衛上前問道。
黃太極神色忽然有點惘然,隨即一點頭,“歇歇吧。朕第一次來此打獵,用不着急。”
身子一晃,當先飄下馬背。
“喳!大汗有令,下馬暫歇!”
一聲令下,左右扈從大臣和隨行侍衛,數百人一起下馬。
黑雲森林深處十分危險,所以侍衛們一下馬,就趕緊佈置防衛。
侍衛大臣阿臺忽然問道:
“大汗,奴才始終不懂,爲何要來黑雲森林打獵?”
黃太吉說道:“因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