幷州,阪泉。
阪泉在幷州西南,隔着天水河毗鄰雍州,距離長安不過五千餘里,已經接近京畿了。
三百萬清軍,就駐紮在阪泉城修整。
整個幷州都已經淪陷,成爲“大清疆土”。所以此時的幷州,成了清軍在中原的大後方。
這使得洛安數百萬大軍,根本不愁糧草資源補給。大夏幷州官吏搖身一變,殫精竭慮的爲清軍做起了後勤保障。
這次洛安以黃太極之名,率領三百萬精銳御駕親征,一路南下勢如破竹,降者如雲,根本沒有遇到像樣的抵抗。
連場硬仗都沒打。這讓好戰成性的八旗將領憋出了內火,反而怨恨夏軍懦弱。
就算駐紮五十萬夏軍的重鎮晉陽,也不戰而降。
往往清軍未到,附近的大夏地方官員和將領就望風而降。
實在是清軍的強大嚇破了他們的膽,他們對大夏國運已經不報任何希望了。
既然抵抗沒有任何意義,還不如早些投降,也能爭取一條出路。
何必爲氣數已盡的大夏朝做無謂的犧牲呢?
於是,洛安出發時是三百萬大軍,駐軍阪泉時,兵力已經膨脹到四百萬。
多了一百萬新投降的夏軍。
此時,已經是清軍駐紮阪泉的第三天。
供大軍渡河的船隻,快要備齊了。
過了天水河天險,就是雍州!
長安,在那!
……
阪泉城已經成爲一座巨大無比的軍城。原本的郡守官衙,就是洛安的中軍大帳。
清軍御帳之中,女真親貴濟濟一堂,都是實力不凡的王公大臣。
其中光是真人強者,就有十八個之多。
除此之外,還有蔡籍爲首的大夏降臣。
氣度儼然的洛安高座帥位,虎目炯炯,不怒自威。
崇禛,朕來了。你曾經逼的朕逃出益州,逼的朕從頭開始。
如今,我洛安以大清皇帝之尊,率軍滅你大夏,佔據中原。
這一切,也算拜你所賜!
眼前這滿帳的女真強者,皆是朕的奴才和鷹犬,甘心爲朕所用。
他們會在朕的號令之下,征服中原,馬蹄山河!
此時,滿帳彪悍狂傲的女真貴族,哪怕是真人修爲的重將,都在大清皇帝的目光掃視之下,心中凜然。
黃太極在女真人之中威勢極重,深受八旗將士擁戴,宗親權貴之中無人敢挑戰他的權威。
洛安利用黃太極的身份,輕而易舉的竊取了金國社稷,改國號爲清,稱帝改元。
等於是,黃太極多年來的努力,全部便宜了洛安。
這中軍大帳中的王公大臣和大夏降臣,誰能想到,眼前這位御駕親征、即將滅亡大夏的大清皇帝,居然是個冒牌貨?
可憐他們真正的主子,已經被洛安挫骨揚灰,煙消雲散了。
洛安雖然是個冒牌貨,可是不得不說,他這個黃太極,乾的很好。
就算黃太極本人復活,也就是這樣了。
說到當皇帝,洛安似乎天生就會,而且很有雄主風範,將骨子裡的陰鷙奸詐隱藏的很好。
他這個皇帝當的有滋有味,樂在其中,深入骨髓。
洛安睥睨了衆將一眼,用黃太極慣用的語氣,神色肅重的緩緩說道:
“我大清鐵騎這次南下,僞夏不堪一擊,滅夏好像輕而易舉,可老練的獵人,絕對不會小看絕境中的獵物。”
“朕看到有些人,因爲輕視夏軍就麻痹大意,喪失了獵人的警惕。”
“朕要提醒你們,河裡的魚到了砧板上,也要蹦幾下。瀕死羚羊的角,也可能頂穿虎狼的肚子。”
“僞夏雖然大勢已去,就像一個被脫光衣服的女人,可誰知道這個女人身上,是不是還藏着致命的武器?”
衆將如同被獅虎馴服的豺狼,神色恭敬的聆聽皇帝聖訓,末了一起行禮道:
“大汗說的對極了!大汗的話,奴才們一定牢牢的記在心頭!”
雖然洛安早就稱帝,可女真貴族仍然習慣性的稱呼他爲大汗。
他們似乎不太喜歡‘皇上’這個稱呼。
而洛安也不糾正。
“朕要你們,永遠保持勇士的警惕,不要小看任何敵人。”洛安叮囑道。
“喳!”衆將雷鳴般的轟然應答,“奴才遵旨!”
蔡籍適時的出列說道:“皇上,崇禛衆叛親離,僞夏大勢已去,即便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卻也不足爲慮了。”
“奴才以爲,夏軍主力損失大半,雍州渡河可下,長安旦夕可破。如今可慮者,李鴻基、張秉忠也!”
“李鴻基佔據豫州、徐州,張秉忠佔據荊州、湘州,麾下各有精銳百餘萬,戰力雖然遠不及我大清,卻也不可小覷。”
“我大清征服中原,張、李二人勢必要和大清爲敵。尤其是,謹防三家合流共抗大清,拖延一統之期。”
“如今我軍即將渡河,須得防備闖軍西進,抄我軍後路……”
“奴才以爲,最好兵分兩路,一路入雍州攻佔長安,一路入豫州攻佔洛陽。兩京一下,不但僞夏遂亡,李鴻基也亡無日矣……”
蔡籍說的口乾舌燥。他侃侃而談,分條析理,深閤眼下局勢,可謂又穩又狠又快的戰略。
慮事之用心,言辭之切當,有目共睹。
就是那些輕視夏人降臣的女真貴族,都聽的不住點頭。
這個好奴才,深知中原情憋,倒是說的在理。
洛安不禁點頭道:“蔡卿志慮忠純,建言深合朕意。那就兩日後分兵吧。”
“朕率主力攻雍州,入長安。岱善、濟爾哈率東路軍攻豫州入洛陽!”
“喳!”岱善和濟爾哈一起領命,“臣弟就等大汗分兵了!”
洛安一擺手,“分你們一百萬兵,拿下豫州,滅了李鴻基!”
“喳!大汗放心,百萬大軍足夠了!”
洛安點點頭,“記着!拿下洛陽後不要停留,直接南下荊州,滅了張秉忠!”
“喳!”兩人神色振奮的領命。
“大汗!”一位尊者修爲的女真將領進入大帳,稟告道:
“啓稟大汗,奴才帶人抓了三萬多夏人女子,全部是好看屁股大的美女,還請大汗分配。”
這位將領是專門搜刮夏人美女的,這一次進入幷州,篩選了數萬容貌上等的美女。
這些美女都是精挑細選過,是專供大汗和八旗貴族的,一般士卒可沒有份兒。
洛安點點頭,“過河以後,最好的五百人送到中軍大營,其餘的…照老規矩辦。”
“喳!”那將領笑着領命。
接着,洛安調兵遣將,一一分派任務,卻似乎完全忘記了約束軍紀。
就好像,完全沒有約束軍紀這回事。
女真將領自然巴不得。夏人降臣有心諫言,卻終究還是不敢開口,只能對蔡籍遞眼神。
他們希望,蔡籍這個黃太極最信重的夏臣,能諫言大清約束軍紀。
尤其是到了繁華無比的長安、洛陽,不約束軍紀怎麼得了?
他們雖然是降臣,可終究是夏人,也不想中原大受荼毒。
可是,蔡籍張了張嘴,卻還是將想說的話嚥了回去。
諫言約束軍紀?你們怎麼不說?又不是我蔡某一人長了嘴。
若是他諫言,他肯定黃太極會採納,可是同時,黃太極一定會認爲,他對大清的忠心,還有保留!
那麼,就可能影響對他的信任。
更重要的是,女真貴族們必然會惱恨自己多事,那就是得罪了整個八旗。
那他將來還怎麼立足?算了。打仗哪有不生靈塗炭的?
亂世,沒辦法!
只能再苦一苦百姓。等到大清定鼎中原,開始同化,不就好了?
自己可是做大事的,爲了中原的將來,爲了讓大清融入華夏,他必須以有用之身,得到黃太極的重用。
曲線濟世,我心誰知?
怎能因爲諫言約束軍紀,因小失大?
一念至此,蔡籍就完全熄滅了諫言約束軍紀的心思。
其他降臣見蔡籍都不敢發聲,也都熄滅了那點念頭。
罷了,犯不着爲了中原百姓的事,觸犯女真人的黴頭。
橫豎,亂世哪有個好?百姓們苦一苦,忍幾年就過去了。
大清要的是天下,總不能將夏人殺光吧?殺光了,哪來的賦稅徭役?
洛安何等精明?他目光一掃,就將蔡籍等夏人降臣的心思看穿。
既然你們不說,朕也懶得多事。
按道理,洛安本是夏人,生於斯長於斯,總有一點魚水之情。如今既然是大清之主,他一句話就能約束八旗軍紀,讓夏人少受荼毒。
然而,洛安沒有這麼幹。
和蔡籍等人不同,他是連這點心思都沒有。
這倒不是洛安爲了籠絡八旗將士故意放縱他們。而是…他完全就沒有絲毫的家國意識!
他是夏人不假,可他內心深處,從來就沒有華夷之辯,沒有異族大防。
他的認知中沒有所謂的夏人和女真人,他的人際區別,只有:我和別人!
無論是夏人還是異族,在他看來都是別人,不會讓他產生偏好。
既然夏人在他眼中和異族沒有兩樣,那他也就沒有約束軍紀的念頭。
就是頭上的金錢鼠尾,洛安也不認爲有什麼不好。
醜嗎?他不覺得。
這一點,同樣和蔡籍等人不同。
蔡籍等人對金錢鼠尾,內心十分抗拒,覺得醜陋不堪。
可爲了活命和富貴,他們只能捏着鼻子接受,還要裝的很喜歡。
心態有點像姬女。
洛安就不同了。
什麼衣冠髮式他都不在意,也就不覺得醜陋。接受起來完全沒有心理障礙。
他在意的,永遠只有權勢和實力。
洛安站起來,指着天水河對岸的雍州,“雍州夏軍軍心渙散,已經不堪一擊!我大清鐵騎一到,就是虎入羊羣!”
“傳朕旨意,後天卯時,大軍渡河!滅夏!”
洛安意氣風發的下令道。
“滅夏!滅夏!滅夏!”八旗將領們雷鳴般的喝道,人人兩眼放光。
蔡籍等人也揚臂高喊:“滅夏!滅夏!大清必勝!”
蔡籍在高喊聲中,好像看到了清軍馬踏長安,美輪美奐的宮城毀滅。
恍惚中,他又看到了被夏廷斬殺的兒子,在教坊司慘死的妻女,以及關進詔獄不知死活的妹妹。
蔡籍的眼睛忽然紅了。
“滅夏!滅夏!”家族仇恨,讓蔡籍的吶喊像女真人一樣歇斯底里。
至於他率領百萬大軍投降叛國,才導致家族慘劇這一點,竟然被他下意識的忽略了。
他要親自率領清軍,攻入長安,爲死難的妻兒報仇雪恨。
親自砸碎詔獄,救出自己的妹妹。
如果她還活着的話。
荃兒!但願你還活着!阿兄來救你了!
等到大清定鼎天下,阿兄幫你爭取一個側福晉的前程,你不會再受苦了。
蔡籍兩拳緊握,好像看到了詔獄中受苦受難的蔡荃兒。
正在這時,忽然一個女真強者進入大帳,神色凝重無比。
高喊滅夏的衆人,立刻停了下來。
“大汗。”那女真強者語氣有點驚惶,“就在兩天前,長安發生劇變。”
“周體仁、劉國觀等千餘人,全部詭異殞落。至於怎麼死的,或許和聖鬼有關。”
什麼?洛安等人聞言,都是心中一凜。
周體仁等人都死了?
那麼長安城沒了內應,就要硬攻了?
雖然女真人早就在長安有間諜網,可這件事的內幕,清國居然沒有打探到。
“聖鬼…”洛安眉頭微蹙,“那聖鬼在長安?還有什麼關於他的情報?”
那女真強者搖頭,“不清楚了。從兩天前開始,任何消息都很難傳出長安了。”
“繡衣府和葵花府的人,已經完全控制了長安城的消息。我們的密探和內線,都被抓了。”
“眼下,奴才完全不知道長安城中的消息。關於聖鬼的情報,也無法傳出來。”
蔡籍說道:“皇上勿憂。崇禛早就看周體仁等人不順眼,一定是周體仁投降大清的消息走漏,崇禛惱羞成怒,用詭計殺了他們。”
“長安城的消息控制的越嚴密,越說明崇禛陷入絕境,他已經沒有辦法了。”
“沒了內應,硬攻長安城的確很費力,可夏軍戰力不強,一月必下。”
“至於聖鬼…那就是演出來的把戲,不足爲懼。”
洛安點頭,“不管長安城內發生了什麼,都擋不住我大清滅夏!”
……
第三天,清軍渡河,氣勢雄壯無比,軍勢十分驚人。
戰馬的嘶叫,震動山河。
午時,洛安的大纛在山嶽般的大軍簇擁下,渡過天水河,進入雍州!
防守天水河的夏軍,根本不敢抵擋,就撤向長安。
周圍的百姓,也都疏散一空。
清軍大纛之下,洛安一身明黃色的盔甲,端坐在血紅色的千里馬之上,意氣風發的吟道:
“投鞭斷天水,大軍向長安。茫茫雍州道,巍巍太華山。”
“金弓射夏日,清水漫中原。王圖無窮盡,霸業不知年。”
蔡籍離開稱讚道:“皇上驚才絕豔,縱橫萬古,奴才心中難言,實在不知如何讚頌了。”
洛安哈哈大笑,豪氣干雲。
清軍士氣如虹,戰意如天。對於中原武力不屑一顧,八旗將士越發驕橫。
大軍過河之後正要開拔,忽然西方奔來一匹馬,主動向清軍大陣而來!
馬上是一個女人。
寥廓蒼茫的天地間,清軍如同一座大山,而單槍匹馬的女子,好像大山下踽踽獨行的一隻孤狼。
驕橫狂妄的清軍沒想到,沒見到列隊抵擋的夏朝大軍,卻見到一騎而來的女子。
頓時,那一道渺小孤寂的身影,居然引起了百萬大軍的注意!
洛安看見這個女子,不禁神色玩味。
是她。
也是一位故人呢。
蔡籍看到女子的身影,頓時又驚又喜。
是荃兒!
他萬萬沒想到,妹妹居然能主動來找自己。
“荃兒!”蔡籍大呼,“阿兄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