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翩翩之前在雪島世界突然消失，如今又在這個世界突然歸來。
去也忽也，來也忽也。
“你…哎，我高興，高興。”洛寧因爲蘇綽離去的不捨，頓時攙雜了見到陸翩翩的喜悅。
愁喜參半之下，心緒複雜難言。
可是緊接着，洛寧就露出訝然之色，指着陸翩翩的額頭，“你長角了？借貸神力的代價？”
陸翩翩快要哭了，“可不就是借貸神力的代價？這下可好，姐都長角了。不知道啥時候真就變成一條龍。”
“龍？”洛離的聲音傳來，她同樣驚訝的看着陸翩翩，隨即小臉上露出一絲少見的呆萌。
“翩然姐姐，還真別說，你這對龍角還挺美的，看着像個龍女呢，你啥時化龍啊。”
“去你的吧！”陸翩翩罵道，“沒良心的妮子，姐成龍了，你有什麼好處！”
她取出苦澀無邊的“美酒”，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下去，看上去十分痛快，可滋味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
洛寧伸手摸摸陸翩翩的小龍角，“看着不醜，習慣沒有？”
陸翩翩嘆息，“習慣是習慣了，倒也不是多難看，就是心裡膈應。你想，除了我，哪個人會長角？”
當下，陸翩翩將爲何長角的事情說了一遍，洛寧兄妹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果然，她是因爲阻止仙庭大人物的干涉，無奈之下借用龍媧娘娘的遺世神力，這才代價劇增，長出龍角。
這是要化龍的前奏。
洛寧不禁有點心疼，也有點後怕。
若非陸翩翩不惜代價的阻止干涉，自己現在的下場…不敢想！
下界守護神，在仙界主宰眼中，又算得了什麼？
還是…螻蟻！
他沒想到，陸翩翩居然囚禁了天憲宮主姬道真，這該如何善後？
那可是仙庭九大主宰之一的存在！
擒虎難，縱虎更難啊。
洛離忍不住問道：“姐姐，你的因果代價，就不能豁免麼？”
陸翩翩搖頭苦笑：“當賭鬼輸錢能豁免一部分，當酒鬼喝苦酒也能豁免一部分，當姬女賣身也能豁免一部分。可是三樣加起來，也不能完全豁免。”
洛離忍不住打量了陸翩翩一眼，悄咪咪的退後一步，露出嫌棄之色，牙痛似的吸了一口涼氣，皺着蛾眉道：
“這麼說，你還在仙界當姬女賣身豁免代價？我的天啦，你怎麼能…”
也不怪洛離誤會，實在是陸翩翩的這種表述也有問題。
“放屁！”陸翩翩的臉子頓時炸了，“啐你一臉！老孃會賣身？誰特孃的值得老孃去賣！誰買的起！賣給你哥啊！草！”
“沒良心的丫頭！拿老孃當婊子麼！張口就來嚼蛆！”
陸翩翩真的怒了。
你太看得我了，真當老孃是江湖中的風塵野女？
這個便宜小姑子，說話實在氣死人！
洛離吐吐舌頭拍拍胸脯，趕緊堆起笑容，忙不迭的擺手：
“啊呀，是我想差了，錯的離譜！我就說，哪能呢！嫂子九天玄女一般的妙人，怎麼會！”
“實在妹妹我年幼無知，說話沒分寸…”
心中卻道，你是賭鬼，又是酒鬼，我怎知你沒賣身？說不定你早就給我哥戴了綠頭巾，我能忍？
“嘻！”陸翩翩冷笑，可洛離的一聲“嫂子”也不是沒有效果，起碼女郎的臉色好看多了，不再怒氣勃然。
“你年幼無知？屁！”
“先不說你年近三十，絕非年幼。就說你鬼精鬼靈，又哪裡無知？你不過是小人之心。”
“你口中不情不願的叫聲嫂子，心中還不知道在怎麼編排我，當我傻麼？”
說完再次大口喝酒。
“行行行，我是小人之心。”洛離不以爲意的笑道，“我這不是關心你嘛。”
洛寧很關心的問道：“你說實話，到底還有什麼豁免之法？我總不能真的看你最後變成一條龍。”
陸翩翩滿臉愁容的摩挲着龍角，“要完全豁免所有借貸代價，關乎因果之道，只能看命，最是幽玄難測。就是大羅金仙，也難窺命運玄機。”
“我的因果牽引本就極大，你的因果牽引更大。我嫁給你，就是因果疊加。”
“其結果，要麼就是負負得正、否極泰來，大吉大利。要麼就是劫上加劫，變本加厲，萬劫不復！”
她的意思很明白，嫁給洛寧的結果，可能是大吉大利，也可能是結果更壞。
就是兩個完全相反的極端結果。
“這麼說，你還是在賭？”洛寧眉頭一皺，“你不愧是十魄之人，這都敢賭。你要是賭輸了，那就是萬劫不復了。”
他原本猜測，陸翩翩要嫁給自己，是爲了豁免部分代價。
現在才知道沒有那麼簡單。她嫁給自己未必就是好事，也可能是劫上加劫！
她還是在賭，拿她自己的命運賭。
“知道姐不易了吧。”陸翩翩撩撩秀髮的颯然一笑，雪白的貝齒晶瑩生輝。
“別緊張，姐自己的選擇。姐賭錯也認了。你心中不要有負擔。”
“月落參橫和寥落星河都說了，只要我初心不改，因果代價不是沒可能完全豁免。”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豁免部分代價，就是通過母胎，轉移給自己的子女。”
“可我不能這麼幹！”
說到這裡，陸家女郎忽然露出一絲詭譎的笑容：
“你知道爲何我們拜堂多年，我卻沒有主動和你圓房？只做有名無實的夫妻？”
“真當姐是吃素的，放着拜過堂的大葷只看不吃？姐又不是磨鏡黨。”
“呸！”洛離聽了，忍不住啐了一口。
什麼虎狼之詞？這些胡言亂語也能說？真是口無遮攔。
洛家大小姐跺跺腳，身子一轉就遁走數裡，懶得再聽了。
她怕污了耳朵，也不便聽兄嫂之間“打情罵俏”。
陸翩翩見到洛離避開，說的更來勁兒了：
“實話告訴你，我若是和你圓房，一旦懷了身孕，就可能生下怪胎魔嬰，或者生下夭折短命的孩子。”
“這纔是我至今保持完璧之身的原因。”
“可無論如何，姐也算爲你守身如玉了。姐爲你犧牲這麼多，要是還賭輸了，那真就是犯了造化之忌，老天嫉恨我。”
“你想想看，要是咱們生下一個邪魔怪物，那可怎麼辦？掐死不行，養着也不行…”
她說的很是認真，看得出來的確很當一回事，是個鐵打的理由。
陸翩翩真真就是江湖女俠的野路子，說這些話毫無忸怩之態，臉都不紅的。
洛寧身爲男子，反而老大不自在。
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洛寧。
“咳咳…”聖鬼有點臉紅了，取出一支華子點上，乾笑道：
“哪跟哪，扯什麼生孩子啊，和我們有關係麼…”
陸翩翩璀璨無邊的星眸頓時瞪圓了，“生孩子怎麼了？姐前兩世不婚不嫁，這一世還不能生幾個玩玩兒？”
“若不是姐有這個顧慮，早就爲人母了。你不願意，姐還不能出牆？合着天下就你一個公的，姐非你不可?”
洛寧摸摸額頭，不再說話了，只是盯着自己的腳尖。
好吧，你說什麼都對。
陸翩翩冷哼一聲，看到洛寧的態度更生氣了。
“怎麼了？你不會真的相信，姐會紅杏出牆吧？姐說的是氣話，你聽不出來？”洛寧只能擡起頭，看着陸翩翩有點玉容清減的臉蛋，語氣十分關情：
“知道你說氣話。唉，卿心如明月，皎皎照夜清。我知你甚深，心中豈能不敬？你我之間，何須解釋。”
陸翩翩似笑非笑：“只敬不愛？敬而遠之？這一個敬字，你也會送給蘇綽麼？”
洛寧道：“敬愛敬愛，當然敬而愛之，豈能敬而遠之？”
“你和綽兒，本爲一人，又何分彼此呢？”
“嘻！”陸翩翩一哂，“言不由衷，輕描淡寫！”
“你這人吧，一旦涉及我和她，就模棱兩可的和稀泥，從來沒個痛快話，黏黏糊糊的好沒意思。”
洛寧趕緊轉移話題道：“說正事吧，如今我已經恢復九界幽冥世界……”
接着洛寧將和陸翩翩分別以來的事情說了一遍。
陸翩翩果然還是靠譜的，一聽洛寧說起這些正事，立刻沒了“打情罵俏”的心思。
“你準備突破大聖修爲？”陸翩翩皺眉，“仙庭一定會干涉，別說還要復活扶桑神樹了。”
“這一次的干涉者只會更多，蘇綽做的對，如今《五行造化功》纔是阻止干涉者的最大依仗。”
“《五行造化功》只有蘇綽會，她現在的確比我更合適留在仙界。”
說到這裡，陸翩翩搖頭苦笑，“她要是隕落，我也完了。倒是不用再發愁豁免代價了。”
她想了想，“先不要急着突破大仙，也不要急着復活扶桑神樹。否則，立刻就會驚動仙界高層。”
“你最好先去墨雪宗，送蘭澤回仙界。”
“蘭澤雖然也是仙界轉世者，但她沒有紅塵道劫在身。你送她提前回仙界，反而是幫她，也算是救她。”
“她可是蠶氏當年最有天資的少主，對蠶氏的影響很大。她只要回到仙界，立刻就會覺醒。有蘭澤幫忙，蠶氏就很可能站在我們這邊，最起碼也能保持中立。”
“朱雀仙州三家九星仙宗，楚氏自然聽我和蘇綽的，若是蠶氏再站在我們一邊，剩下的昊冥仙宗最壞也只能保持中立。”
“再加上洛致遠與何靜幫忙，我們就能掌控整個朱雀仙州！”
“有朱雀仙州在手，那些私心自用的干涉者，也無法隨心所欲了，起碼我們能爭取一段時間。”
洛寧明白了。
眼下的一個關鍵是：桑布蘭澤！
這個吐蕃少女簡直就是自己的小迷妹。這一點，洛寧還是很有自信的。
當然，他對蘭澤這個小師妹，也是真誠對待，很有幾分關心。
捫心自問，他這個師兄對蘭澤真不錯了。
忽然，洛寧又想到了墨雪宗的“仙使”。
根據贗品蠶蠪（複眼怪人）的話，“仙使”是姬家人，那就絕非真正的仙使！
問題是，“仙使”來下界的目的是什麼？
不過，不管“仙使”下凡的目的是什麼，憑藉“仙使”和自己的因果牽引，她多半也能幫得上忙。
和蘭澤在蠶氏的地位一樣，“仙使”在姬家的地位必然也不簡單！
這是洛寧的直覺。
洛寧當下就做了決定，“好，我們先去墨雪宗。送蘭澤回仙界…”
洛寧說到這裡，忽然神色一冷。
“怎麼了？”陸翩翩問道。
洛寧冷笑，“是洛安！他用兩儀神伶面，變成了一個女人，接近了明嫣……”
洛寧如今“神目如電”，魔父洛安的鬼蜮伎倆，根本就瞞不過他。
陸翩翩的氣息也冷冽起來，“拿明嫣修煉《拜火血媾真經》，這種禽獸不如的亂倫之事，他居然真敢做，竟是全無下限，完全就是魔道之舉。”
她說的沒錯，洛安本性上就是魔！
只是這個魔頭披着一件人模狗樣的人皮，混跡人間罷了。
洛寧殺意陰冷的說道：
“他一定想過打洛離的主意，洛離也是他的親生女兒，同樣可以用來修煉《拜火血媾真經》。”
陸翩翩點頭，“可這魔父已經知道你是聖鬼，不敢對洛離下手，就只能選擇明嫣。”
“不過既然知道了，明嫣你也不能不管。”
“但是，你不能殺洛安，萬一他覺醒……”
“走吧，我有分寸。”洛寧抓住陸翩翩，“先救明嫣，再去墨雪宗。”
洛寧帶着陸翩翩和洛離，身子一閃就遁出雍州。
……
益州，錦官城。
如今的錦官城，和兩月前大有不同了。
闖軍和西軍都變成了朝廷的夏軍，大多撤出了錦官城，駐紮在益州各地。
李定國和蘇憲已經一起進入長安，一個成爲大都督府大都督，一個成爲內閣宰相。
原本作爲李定國中軍大營的州牧府，已經被新任益州牧的錢四算盤接管。
而蜀王府，也被明嫣接管。
如今，整個錦官城都知道，蜀王府的郡主是聖鬼陛下洛寧的妹妹。
這當然是明嫣主動宣揚的結果。
以至於就連新任的益州牧錢四算盤，也看在洛寧的面子，主動去蜀王府拜會明嫣。
爲了收買人心，明嫣拿出大量資源賑濟百姓，大力修建聖鬼廟，像是洗心革面一般，倒是沒有給洛寧丟臉。
此時，陣法森嚴的蜀王府內，明嫣斜靠在畫堂中的精舍中，閉目聽取王府女官的彙報。
“郡主，截止本月望日，共支出黃金五十八萬三千兩，支出糧食兩百零七萬石……共賑濟百姓四百餘萬，修建聖鬼廟一百零八座……”
明嫣等女官彙報完，睜開慵懶而又清冷的眼眸，玉落珠盤般的說道：
“再撥出靈玉十萬塊，黃金五十萬兩，送到州牧府的國庫登記入賬，告訴錢州牧，這是我代阿兄送給朝廷，充實國庫的捐獻。”
“諾，郡主！”
“還有就是，借修建聖鬼廟之機勒索攤牌，損害阿兄聖名的罪人，全部移交給州牧府明正典刑。今後本藩絕不能再行私刑。”
“諾，郡主！”
另一個女官奉承道：“殿下是聖鬼陛下之妹，又如此樂善好施，急公好義，若是朝廷知道，最少掙個公主的封號。”
明嫣“嘁”的一聲，“最少掙個公主的封號？我在乎當公主？笑話。”
她姿態撩人的舒展腰肢，打個呵欠，“但有聖鬼阿兄提攜，比做皇帝還強，別說公主了。”
“你們退下吧，乏了，睡會兒。”
“諾！”幾個女官一起退下。
明嫣閉上眼睛，剛剛躺下，忽然一個女子的聲音幽幽說道：
“嘖嘖，嫣兒俯仰生姿，般般若畫，已經是個美貌大姑娘了。”
“誰？！”明嫣霍然張開雙目，只見王府中的女官總管魏雪娘，正笑吟吟的站在牀前。
明嫣心機深沉，馭下很嚴，當即喝道：
“魏雪娘，你胡說什麼？你好放肆，竟敢不傳擅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