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寧聞言，微微一笑。
他有伶道珠的測謊神通，一直以來當然知道姬姜什麼話是真，什麼話是假。
姬姜和他有相同的目的，因果牽引又很深，怎麼會殺他奪寶？
姬姜當然是開玩笑。可她不是無緣無故的開玩笑。
與其說她是開玩笑，還不如說她在提醒洛寧。
“姬師姐是讓我防備蘭澤？覺得她是我的危險？”洛寧問道。
姬姜點頭，“這是你自己說的，可不是我挑撥離間。”
她就是這個意思。可她知道洛寧和蘭澤之間的親密關係，當然不能直說。
只能開玩笑提醒他：你認爲能信任的人，可能是你的危險。
姬姜繼續道：“你相信蘭澤，本身沒問題。可你讓蘭澤說服其父不干涉我們的計劃，就是最大的問題。”
“因爲，蘭澤說服其父的可能性很小。相反，她很可能在父命之下改變初心，成爲我們的敵人。”
“我爹又不是軟柿子，怎麼可能吃這個虧？那不僅關係到天憲宮的歸屬，也關係到他姬道真和姬氏的威名。”
“蘭澤之前是你的朋友。可是下一次你見到她，她或許就是我們的敵人。伱不防着她，成麼？”
“這是仙庭內部的傾軋醜聞，又時隔兩萬多年，雙方都刻意隱瞞，知情者的相關記憶都被抹除，仙界知道的人很少。”
直到鉅艦飛遠，洛寧眼前似乎還浮現着那恐怖的大炮。
“而且，如果轉世時間太長，大位空懸超過三千年，就算自動退位，便要改選新的宮主。”
蘇綽提前覺醒，也和自己有關。
洛寧頓時來了興趣，“姬宮主還和蠶再世爭奪過宮主之位？宮主不是選任的麼？”
“不知爲何，蠶再世對天憲宮主大位的執念很深，他是仙史上當天憲宮主時間最長的人，卻還想捲土重來。”
“他仗着四萬多年來在仙庭經營的強大勢力，仗着當時是仙庭資格最老的宮主，暗中唆使大量黨羽‘懇請’留任，說什麼八荒不可無仙庭，仙庭不可無蠶君。”
“此人爲了蠶氏氣運，連蠶氏始祖都敢囚禁。”
姬姜說到這裡明白了，“你這次去紫薇天，就是去見楚荃？她已經轉世歸來了？”
姬姜剛說到這裡，不遠處就飛過一艘巨大的虛空戰艦。
“可是蠶再世貪婪權位，居然戀棧不去，不但繼續當宮主，而且三年後仍然不退位！”
“我爹，比蘭澤更瞭解她的父君。”
“這是什麼大炮？”洛寧看着鉅艦上的黑色大炮，不禁心生寒意。
那黑色大炮太大了。炮口足有水缸粗細，炮管長達幾十丈，上面道紋密佈，禁制森嚴，看上去十分震撼。
“楚荃是八荒共知的鳳凰涅槃體不假，可她的年紀其實不大。不過她的資質實在太逆天，資格雖然不老，聲勢卻很強，一度是仙庭最有影響力的宮主。”
“兩萬多年前，蠶再世還是天憲宮的宮主，我爹當時爲了逼他下臺，曾經和他爭鬥千年。作爲宿敵，我爹當然比他的女兒更瞭解他。”
“當年強勢的楚宮主，今日在仙庭的日子恐怕不好過。”
“我之所以知道這些，是我在當宗子之後，我爹爲了讓我提防蠶再世，才告訴我的。”
“只剩大羅一重天？”姬姜搖頭，“九大宮主誰不是大羅金仙？她只剩大羅一重天，要保住宮主大位很不容易，覬覦其位企圖取而代之者，必然不止一人。”
“當時，我們父女的感情還很好，他希望我將來也能當宮主，最大的障礙就是蠶再世。”
“這種人會聽女兒的話，支持我們的計劃？他不干涉，已經是燒高香了。搞不好還會讓蘭澤來對付我們。”
“楚荃？”姬姜神色沉吟，“她是天機宮主不假，可她當宮主的時間不到一萬年。我爹和蠶再世爭鬥時，她還沒有出生呢，對蠶再世能有多少了解？”
“五千年後，他轉世歸來，宮主任期居然是剩下三年！”
洛寧心中很是愧疚。
“而我爹當時就是即將上任的新宮主。可蠶再世以‘輿情人心’相挾，拒不讓出天憲宮。”
洛寧點頭，“已經轉世歸來了，可惜不是完滿渡劫，修爲只剩大羅一重天。”
“按道理，他是轉世歸來，任期又只剩下三年，應該不再入主天憲宮，而是直接退位，讓新宮主上位纔是。畢竟最多隻能再幹三年，計較什麼？”
“上一任天憲宮主就是蠶再世。此人上一世，就當了四萬多年的宮主，距離任期結束只差幾千年，他就轉世了。”
洛寧眉頭一皺，“不會吧？蘭澤不是個容易改變初心的人。就算她幫不上忙，起碼也不會和我爲敵。”
那戰艦之上，強者如雲。其中還有一尊巨炮，氣勢極其驚人。
姬姜冷笑，“那是因爲，你不瞭解蘭澤的父君蠶再世！”
“我爹猜測，蠶再世固然貪戀權位，可必然還有不爲人知的原因。”
姬姜道：“按照仙庭之法，宮主在位最多不能超過五萬年。這五萬年任期，說的還是累世相加，而不是單算本世。”
“於是，兩人就爭奪起來。這一爭奪，就是上千年。蠶再世爲了保住大位，簡直無所不用其極。”
“最後，理虧的蠶再世還是被趕出了天憲宮。我爹得以入主天憲宮，當了兩萬年的宮主。”
洛寧知道姬姜一片苦心，說道：
姬姜娥眉一凜，“這是去遠征魔域和西寅仙洲的仙庭強者，上面有大乘仙尊帶隊。那巨炮叫滅世轟天炮，是力量法則重器。”
“謝師姐提醒，我一定多留一個心眼。以師姐所知，楚荃對蠶再世有多少了解？”
“蘭澤當時遠沒有出生，蠶再世更不可能告訴她這個不光彩的事情，她自然不知道。”
“滅世轟天炮，也是仙界最厲害、最昂貴的力量仙器，需要幾十名強者共同操縱才能發射，發射一炮要耗費三千萬仙晶。”
洛寧嚇了一跳。
發射一炮，就要耗費三千萬仙晶？
真是太太太昂貴了。
就是一個五星宗門的全部資產，也沒有這麼多啊。
姬姜盯着滅世轟天炮，“一炮之威，抵得上大羅仙的一擊，所以稱爲滅世轟天炮。當然，此炮很笨重，發射又需要時間，雖然轟擊威力不下大羅仙，可要攻擊大羅仙卻也極難。”
“所以，滅世轟天炮一般主要用來攻堅，對付移動速度不夠快的目標，堪稱大殺器。”
洛寧道：“仙庭有如此重器，強者數量又超過魔域和西寅仙洲，爲何遲遲攻不下？”
姬姜回答：“你知道滅世轟然炮產自哪裡麼？就產自西寅仙洲！西寅仙洲的滅世轟天炮更多。”
“而且每一個仙洲，都有自己的虛空天險。虛空橋就是每個仙洲最大的天險。””
“每個仙洲的虛空橋，平時都是暢通無阻的。可兩大仙域既然反抗仙庭，當然會封閉虛空橋，憑橋堅守。”
“仙庭派出的強者再多，可要攻破兩大仙洲的虛空橋天險，卻又談何容易？”
洛寧當然聽過虛空橋三個字，可他沒有見過，完全不瞭解。
姬姜知道洛寧不瞭解，笑道：“明早我們就會見到朱雀仙洲的虛空橋。通過虛空橋的時候，你自然明白了。”
“我們現在還在橋內虛空，幾乎沒有危險。過了虛空橋，到了橋外虛空，就沒有這麼安穩了。”
兩人一邊聊一邊趕路，到了第二天已經深入虛空一千多萬里。
洛寧忽然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天象，就好像一個浩瀚的星河，遮掩了無盡虛空。
天溟到了。
洛寧此時已經知道，每個仙洲的虛空之中，都有一個遮蓋整個仙洲大陸的浩瀚虛空海洋。
這個虛空海洋，就叫天溟，以各大仙洲的名稱冠名。
眼前的天溟是朱雀仙洲的虛空海，所以叫“朱雀天溟”。
各大天溟之中，不但有浩渺的詭異天水，還有無數的雷意暗流、時空漩渦、法則浪花、瘴癘島嶼、虛空海獸、天然陣法……別說時空漩渦、法則浪花等無數堪稱恐怖的兇險，就是天溟中的海水，都有強大的陰寒之氣，猶如九幽陰泉，對元神有極大的侵蝕。
天溟的海水很輕，似水似霧，很難說到底是水還是霧。
海水深達十幾萬裡，連大羅仙的神識都能屏蔽，絕對是仙界最危險最神秘的地方之一。
即便是大羅金仙，也無法進入太深，更別說穿越整個天溟了。
傳聞，天溟就是仙界自古以來的道則海葬之所。
或許只有遠古時期的神帝，纔有穿越天溟的神通。
距離朱雀天溟還有十餘萬里，洛寧就感到毛骨悚然，好像要被浩瀚無垠的天溟吞噬。
那是用語言也無法形容的震撼。
天溟中揚起的巨浪，高達千里，巨大滔天。
之前看到的璀璨星辰，竟然就是天溟中的巨浪、海島、雲朵。
可是不知爲何，洛寧看到這難以名狀的天溟，居然生出一股悲傷的感覺。
這種悲傷之感很是詭異，洛寧自己都難以琢磨。
爲何會有這種感覺？
“師弟，你怎麼了？”姬姜看到洛寧神色迷惘，忍不住關切的問道。
洛寧回過神來，“師姐，該調整方向去虛空橋了吧？”
姬姜笑着一指，“已經調整方向了，最多一刻鐘，就能進入虛空橋。”
每個仙洲的天溟，都有若干的安全通道。這安全通道，就是虛空橋。
各大天溟的虛空橋數量並不相同。最多的有九道，最少也有五道。
朱雀仙洲有七道虛空橋。此時兩人距離最近的，是第四橋。
因爲靠近第四橋，此處虛空的飛船已經不時可見。
前後左右，都有飛船。
可是八紘飛船卻只有姬姜這一艘，大多數都是五緯、六虛飛船。
那些飛船的主人看見姬姜的八紘飛船，都遠遠避開，不敢靠近。
這是一種虛空禮節，叫避讓禮。
姬姜道：“以前，任何虛空橋的附近都有很多飛船。可是如今，連之前的十分之一都沒有。”
“看來，絕大多數的強者，的確都去參戰了。”
兩人說話間，就看見天溟之中有一個數百丈寬的天洞，深入海水，猶如一口深不見底的海眼，散放出幽邃的道韻。
這就是朱雀天溟的第四虛空橋了。
在洛寧看來，與其說是跨海大橋，還不如說是海中隧道。
虛空橋附近，海水不驚，是最安全的地方。
幾艘飛船進入虛空橋，還有幾艘飛船飛出來。
橋頭沒有大量強者守衛，可以自由出入。
但橋頭卻有一個收費大陣，無論是進入還是飛出，都要每人祭出三萬仙晶。
這是仙庭的稅收之一，就叫橋稅。姬姜說，八荒的橋稅每年都超過百億仙晶，是仙庭的一大財源。
沒錢的仙人，都沒資格通過虛空橋。
姬姜當然是有錢人。她祭出六萬仙晶，飛船通過收費大陣，進入幽邃無比的虛空橋。
一進入橋洞之中，之前的那種悲傷感立刻消失了。
洛寧的神識掃出去，這才發現虛空橋的的橋壁，是一種無形的天然陣法。
這天然陣法等級極高，而且十分密集，超越了最頂級的仙陣法。
這是宇宙之中的天地道則，自然孕生的“橋”。
沒有這種橋，各大仙洲之間就是完全封閉的，完全自成獨立世界。
洛寧不由想到，魔父洛安所在的血媾天，是不是就因爲沒有這種橋，所以才獨立於仙界之外？
虛空橋長十幾萬裡，貫穿整個天溟。但是橋中的飛行速度很慢，八紘飛船足足飛了一個時辰，還沒有出橋。
洛寧心生忽然升起一個荒謬無比的念頭。
既然現在的八荒只是遠古仙界的碎片，那麼這些橋，有沒有可能就是當年連接整個仙界的紐帶？
若是有一種力量，能將各大天溟的虛空橋連接起來，是不是能將八荒拼湊在一起呢？
洛寧想到這裡，忽然姬姜打斷他的思緒：
“洛師弟，我感覺你隨時都能渡劫突破。此去紫薇天還要十幾天時間，依我看，你不如就在飛船上突破大聖，我剛好給你護法。”
“如此一來，等你到了紫薇天，已經是大聖強者了。”
“而且虛空深處有很多道則氣韻，也有利於你突破。有我護法，你儘可放心。”
洛寧一想，不禁眼睛亮了。
好辦法啊。與其這麼無聊的橫渡虛空，不如利用這段時間突破啊。
反正有姬姜護法，怕什麼？
“好，我就聽姬師姐的。突破大聖！”
接下來，洛寧就進入船艙，在姬姜的修煉靜室修煉起來。
洛寧願力如海，都不需要仙晶，就直接進入修煉。
他有伶道珠，願力又足夠，突破大聖其實就是水到渠成。
若不是信任姬姜，他絕不敢在別人的飛船上修煉。
洛寧進入靜室不久，姬姜的飛船就通過虛空橋，再次進入虛空。
這就是外虛空了。
姬姜對橫渡虛空的安全路線很熟悉。她根據記憶，不斷調整方向，繞過虛空中的一個個亂流、黑洞、扭曲空間。
她畢竟是大乘圓滿的強者，大羅仙以下根本對她沒有威脅。
能讓她小心的，也就是這些宇宙中的天然兇險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
飛船在虛空中孤獨的飛行，終於來到了第九天。
這一天，姬姜剛繞過一片虛空寒域，忽然一道身影飛出船艙，挺立船頭，渾身散放出玄妙的道韻。
正是閉關而出的洛寧！
幾乎同時，虛空中就隱隱傳來轟然的雷鳴。
下一瞬，三道閃電就撕裂虛空，猶如天之劍影。
“轟轟—！”
大聖雷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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