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姜沒有說話，姬道真也不再說話。
茅廬中只有夏蟬歇斯底里的嘶鳴。
“知了…知了…”
良久，姬姜終於打破沉默道：“祂們真的那麼強大？”
姬道真點頭，“祂們每一個存在，都是一個世界的主宰，更高界面的支配者。”
“祂們所在的世界，本來也屬於遠古仙界，還是遠古仙界的荒涼之地。”
“可是遠古仙界破碎之後，那些荒涼之地的碎片，漂移到宇宙深處，成爲更高界面。”
“我們所在的八荒，本是遠古仙界的精華之地，卻淪爲低一級的界面。”
“你覺得，下界能反抗仙界麼？若是下界能反抗仙界，那我們就能反抗祂們。”
“祂們當然沒有遠古神帝強大，可是祂們和遠古神帝淵源很深。”
宇宙主宰？姬姜想不到，會從父君口中聽到這句話。
姬姜冷笑：“祂們之中，是不是有人叫幕天，有人叫祅禘（洛安）？”
“坐牢？”姬姜有些不解，“既然那位存在如此強大，怎麼還會被囚？誰能囚禁祂？”
“就是當今的天數宮主，也不敢再推算，唯恐再算到和那位存在相關的信息，引火燒身。”
一切，都是天數宮推算出那位存在的代價。
“之後，歷代神帝都要看守祂。”
姬姜聞言，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
“所以，當時歸來不久的仙帝太昊‘被處死’，七位宮主‘失蹤’，只剩下我和天冥宮的墨嬛，繼續留在仙庭。”
姬姜一顆心沉入深淵，“這是天數宮推算出來的麼？”
“推算到這種存在，得知這個宇宙機密，豈能沒有代價？”
“可是如今，祂快要出來了。仙界只有一個生存之法：爲奴！”
“祂們的強大，遠超你的想象。若非祂們的實力在仙界受到壓制，仙界早就完了。”
可是隨即他又露出冷笑，“幕天和祅禘，只是祂們中的一員，根本不是首腦。那位首腦，纔是真正的宇宙主宰。”
姬道真有點意外的看了姬姜一眼，“你還知道幕天和祅禘？不錯，你知道的還不少。”
即便是姬道真，此時也神色凝重，“大羅金仙在那位眼中，算的了什麼？若非那位還在宇宙深處坐牢，仙界有這麼太平？”
八千多年來，仙界始終傳聞，當年的仙庭爲了專權，以假冒之罪，弒殺了歸來不久的仙帝太昊。
姬道真繼續道：“這也是爲何天數宮這麼多年來，不再推算天數的原因，因爲被嚇到了。誰敢推算，誰就倒黴。”
姬道真點頭，“當然是天數宮推算出來的。這是天數宮的絕密，連楚荃都不知道。”
只有遠古神帝，才稱得上宇宙主宰啊。
“衆人以爲當年是我們爲了專權處死仙帝，哪裡知道其中的隱情？”
“八千多年前，當時的天數宮推算到那一位的存在，推算到祂萬年之內就會出獄，推算出幕天、祅禘等存在只是祂的弟子。”
“所以，你沒有必要知道祂們是誰，對你沒好處。”
“遠古仙界之所以分裂爲很多碎片，也是因爲祂們。”
姬道真道：“哪還用說，囚禁祂的當然是遠古神帝。祂應該是被第一位遠古神帝囚禁的，坐牢時間最少也有一千八百萬年。”
這種沒有證據的傳聞，幾乎被當成了真相。
可是今日從父君口中說出的，卻是完全相反。
“祂是不可直視的存在，名字都不能提，聽到祂的名字，就可能失聰。”
“爲奴，可活。不爲奴，毀滅。”
“祂在宇宙深處某個地方，被囚禁了近兩千萬年！”
她不甘心的再次問道：“祂們到底是誰？要幹什麼？”
“你知道遠古神帝爲何寂滅麼？就是因爲祂們。”
“什麼？”姬姜不敢相信的說道，“仙帝不是因爲被扣上假冒罪名被處死的？七位宮主不是因爲遭了報應消失？”
下界拿什麼反抗仙界？
仙界不出手滅掉下界，就不錯了。
仙帝是被迫自盡，張蒼語等七位宮主不是失蹤，而是去爲奴。
姬姜不相信父君的話，可她也沒有反駁。
爲此，仙庭威嚴大降，合法性遭到質疑，威信一落千丈。
“你知道代價是什麼？當時天數宮主推算出這點信息，代價是當時的仙帝必須自盡，然後七位宮主必須自願去那位的獄中爲奴，這纔是張蒼語等七位宮主失蹤的原因。”
姬道真看着女兒，神色比冷若冰霜的姬姜更加冰冷。
她真的很難相信父君的話。
難道祂們的首腦，還是一位神帝？
可最後一位神帝都寂滅數百萬年了啊。
“我之所以告訴伱，也是讓你不要和楚荃等人攪在一起，你會害了姬氏。”
“這個秘密你可以告訴楚荃，但你告訴她，就要擔負後果。”
姬姜深吸一口氣，“這八千多年來，天數宮不敢再推算，怎麼知道天數沒有變化？”
“若是天數有變，那位存在無法出獄呢？那仙界還怕什麼？”
姬道真看着天空，良久才道：“天數不是不會變化，可是祂出獄的結果，幾乎註定，很難有所改變。”
“楚荃救了下界又如何？只要那位出獄，下界還是會毀滅，還會連累仙界。”
姬姜苦笑道：“那位爲何非要毀掉下界？”
姬道真嘆息一聲，“不是祂一定要毀掉下界，是因爲祂需要一個沒有人的世界，來養一個新的種族。”
“你可以理解爲，騰籠換鳥！”
“下界不當這個籠子，仙界就要當這個籠子。因爲因果大道的影響，祂們當然會選擇業力深重的世界下手。”
“下界當了籠子，起碼仙界就有幾萬年無虞。可若是下界的業力被消除，祂就會選擇仙界爲鳥籠，那仙界就爲下界頂雷。”
“這都是當年天數宮推算出來的結果。若是天數沒有足夠的變數，就是無法避免的劫難。”
“仙界能做的，就是不能首當其衝，哪怕爲奴，也比被毀滅要好。”
姬姜想了想，“父君剛纔說祂會選擇業力深重的世界。如此說來，祂哪怕再強大，也會顧忌因果大道？”
姬道真冷笑：“當然會顧忌。因果大道是宇宙至高無上的大道，就算宇宙也受其制約。祂再強大，也無法擺脫因果大道的影響。”
“幽冥世界被毀，就是祂的手筆。祂就是要通過毀滅幽冥世界，毀滅三界的信仰大業，讓三界墮落，變得業力深重，便於祂的計劃。”
姬姜更糊塗了，“可是毀滅三界幽冥世界這種大事，本來就是極大業力，祂爲何敢幹？”姬道真的神色很是古怪，“因爲這件事不是祂親自幹的，祂還在獄中。是祂的弟子們主動乾的，代價當然也由祂的弟子承擔。”
“比如你知道的幕天，祅禘等存在，就因此承受了很大代價。”
“老七，我破例告訴你這些絕密，就是讓你不要參與，免得害了你自己，害了姬家。”
姬姜站起來，神色很是悲愴，“所以父君被祂們嚇到了，寧願仙界爲奴，也不敢和祂們對着幹？”
“就算父君願意爲奴，父君有沒有問過八荒的無數仙人，他們願不願意爲奴？！”
“父君！我們辛辛苦苦修煉，難道就爲了爲奴？”
“將來真的成了奴才，活再久又有何用？”
姬道真沉默，似乎無言以對。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嘆息一聲，“爲奴，終究比死強。不能爲了尊嚴，就不顧仙界的安危。”
“當年我們九大宮主做出這個決定，又是何其艱難啊。”
“楚荃、寧缺、姜冰鑑當時都不是宮主，她們哪裡知道當時的艱辛？”
姬姜道：“爲何不告訴楚荃她們三人？她們如今畢竟都是宮主。”
姬道真搖頭，“因爲三人的大道，都和紅塵世界有關，是絕不會放棄下界的，楚荃甚至爲此主動冒險轉世。那還不如瞞着她們。”
姬姜冷笑，“父君是不是還有一個原因？不告訴她們，就能在必要時候，拿她們頂雷，讓她們當替罪羊，給祂們一個交代吧？”
姬道真有點尷尬。之所以刻意隱瞞楚荃等三人，的確有到時拿她們頂雷的意思。
她們挽救下界，剛好就是個罪名，必要時就能當替罪羊了。
可是如今被女兒說中心思，姬道真不禁有點惱怒。
“那又如何！”姬道真神色冰冷，“真得罪了祂們，仙界總要有人來承擔代價！少數人承擔，總比整個仙界承擔要好的多！”
“你修煉到大乘圓滿，有望證道的人，居然還不明白這個道理？”
姬姜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墨嬛也知道這個內幕，可是爲何她不干涉？她不但不干涉，還幫她弟子蕭寒，爲楚荃站隊？”
“墨嬛…”姬道真眉頭一皺，“她居然任由弟子胡來，真是讓我意外。”
“或許，還有我不知道的理由。不過，她是她，我是我。”
姬姜深吸一口氣，“父君究竟怎樣，纔會和天機宮和解，不再幹涉下界之事？”
“實話告訴父君，我已經發誓挽救下界，否則終身無法證道。這也是我對那位師尊的承諾。”
姬道真搖頭：“說實話，你爹很想挽救下界，可是你爹不敢。沒錯，就是不敢得罪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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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和祂們作對。”
“若要我改變主意，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天數有變！”
“若是那一位變得無法出獄，我不但不干涉，還會原諒楚荃，和天機宮和解，甚至會幫忙。”
說來說去，他還是怕那個坐牢的人。
接下來好幾天時間，姬姜一直在茅廬陪伴姬道真，希望說服自己的父君。
可是姬道真毫無鬆口的意思。
條件始終是，能推算出那位存在難以出獄。
可問題是，天數宮主都不敢推算了，仙界還有誰敢推算？
……
姬姜多日不出來，蘇綽頓時失望了。
她知道，一定是姬姜難以說服姬道真。
父女倆僵持住了。
和洛寧已經很熟的蕭寒暫時離開了紫薇天。
洛寧沒有和他一起回朱雀仙洲，而是留在天機宮等人。
這一日，洛寧終於等到了來天機宮匯合的洛致遠、何靜。
兩人還是大乘圓滿的修爲。下界末日大劫不消除，他們就無法證道。
“大哥，大嫂，終於又見到你們了。”洛寧見到這對便宜兄嫂，心中很是高興。
洛致遠與何靜首先拜見蘇綽，這才被請入密宮議事。
兩人首先問洛寧要了華子，抽了一隻煙，纔開始說話。
“宮主，洛寧，我們冒了很大風險，才推演出新的天數。”
洛致遠首先說道，“若非我與何靜有卦帝的傳承，敢如此推衍天數，可能已經被那位存在寂滅了。”
何靜也露出一絲自信的笑容。
卦帝乃是神帝之一，兩人的氣運之強，比天數宮主有過之而無不及。
天數宮主不敢再算的，兩人敢。
天數宮主推算後付出的代價，兩人也能豁免。
蘇綽想不到，兩人一來就先說起天數。
“大哥，你和大嫂又算出什麼了？”洛寧問道。
洛致遠笑道：“算出了洛安的身份，算出了幕天的身份…”
洛寧頓時有點失望，“大哥真厲害，可這些我們已經知道了……”
“哦？”洛致遠一怔，“如此說來，你已經知道那位存在？”
“那位存在？”洛寧眉頭一皺，“哪位？還有誰？不是祅禘和幕天嗎？”
何靜笑道：“祅禘和幕天只是那位存在的弟子，是那位存在的助手罷了。”
“那一位，纔是藏得最深的。很多事情，都是祂的弟子乾的。祂雖然一直在坐牢，也對外面的弟子有影響。”
洛致遠道：“我推算出，那位是第一神帝囚禁的犯人，囚禁在宇宙深處某個不可知的所在。”
“第一位神帝寂滅之後，每一代神帝繼續囚禁祂，繼續加固監獄。”
“祂被囚禁了近兩千萬年。”
“隨着遠古神帝寂滅，無人再加固監獄，祂一定會出獄。”
“本來，祂會在數百年內出獄。”
“可是不知道爲何，天數突然有了變化，無人加固的監獄，居然再次加固了。”
“祂要想出獄，已經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