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她這句話一下子尬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感覺尷尬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羅靜則是咯咯笑了起來,笑罷才說道:“別胡思亂想了,我要睡一段時間,沒什麼事兒別叫我。”
“還有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
羅靜再三叮囑我不能讓人知道她的存在,我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有些心虛,便把這件事情瞞了下來,沒讓任何人知道。
一直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這次出去我爸受了傷,需要靜心調養一段時間。
吃完晚飯我爸就回屋去了,孫林似乎出門去了,吃飯也沒回來,餘燕則是收拾着碗筷。
我總感覺面對餘燕有些心虛,就好像我們是一對情侶,我卻和別的女孩有了曖昧的關係似的,在她面前很不自然。
餘燕也似乎有些害羞,總是紅着臉低着頭,我想着兩個人這樣太尷尬,便想去看看我爸怎麼樣了。
我爸的那屋亮着燈,門虛掩着,裡面有說話聲傳出來,似乎是孫叔和我爸正在討論什麼,聲音壓得很低。
我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然而剛到門口裡面的聲音就戛然而止,接着我就聽到了我爸的聲音:“進來吧。”
我推門進去,玩笑的說了句怎麼跟防賊似的防着我,我一到門口就連話也不說了。
誰知孫叔似笑非笑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就興你小子懷疑我們,我們不能懷疑一回你是假的?”
我一聽頓時尷尬的不行,同時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
想想也是,以我爸的算術,怎麼可能算不出來我那些糗事兒?
我爸似乎很疲憊搖頭嘆了口氣:“你真的得好好用點心把算術學好了。”
“身爲言天算術的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矇蔽,虛實真假都分不清,太不像話。”
我爸的語氣很平淡,似乎是累得說話都沒有多少力氣了,孫叔的表情也有些說不上來的古怪。
我心裡忽然有種莫名的難受,我爸這是對我失望透了嗎?
要是換作以前,他肯定早指着我的鼻子罵了,怎麼現在……連罵都懶得罵我了?
“爸……”
我沒由來的有些哽咽,張嘴喊了一聲,卻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有時間好好看看家傳手札,有什麼不懂的……多琢磨琢磨吧……”
我一聽這話頓時喉嚨裡一哽,詫異的擡起頭來看着我爸。
我爸分明是想說讓我有什麼不懂的來問他,卻在最後生生改了口,他對我真的有這麼失望嗎?
我爸說完這句話就靠在靠椅上閉目養神不再說話了,孫叔則是神情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摟着我的肩膀把我帶了出來。
我心裡難受得不行,哽着聲音問孫叔:“孫叔……我……這次又做錯什麼了嗎?我爸他……”
“你爸只是累了,自從算到你會有危險後他就沒踏實過,讓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孫叔拍了拍我的肩膀,神情複雜的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我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心裡難受得不行,總覺得心口上壓着一塊大石頭似的。
想想也是,這麼多年來我爸一直對我這麼嚴厲,期望這麼高。
可我連家傳的算術都沒學好,只是個半罐子水。
以前沒出過事兒還好,真到了有事的時候,我卻屢屢被人矇騙,除了給我爸增加負擔以外什麼忙都幫不上。
相比之下,孫林作爲孫叔的兒子,在這種關頭卻能表現的這麼出色,我爸或許真的對我很失望吧?
我失魂落魄的走上了樓頂天台,看了一眼天台正中央那口黑漆棺材,自嘲的笑了笑,想起我爸滿臉疲憊的樣子,眼眶不自覺的溼了。
從小打到我爸給我的感覺都是嚴厲、脾氣暴躁,但又不失作爲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溫柔和關懷。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以前單憑喜好來學習的算術和相術這些家傳的東西,我爸對我寄予了多高的期望。
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我心裡這麼在乎我爸的看法,那麼希望被認可……
我頹然的坐在天台邊,就這麼靠着那口黑漆棺材,仰頭看着天邊,直到天邊的火燒雲被漫天繁星所取代。
就在這時候我忽然聽到身邊傳來動靜,一扭頭髮現餘燕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我旁邊,一眼不發的在我旁邊坐了下來。
“你好像……有心事?”
餘燕扭頭看了我一眼,見我回頭便下意識的目光有些躲閃,但很快又擡起頭來堅定的看着我,哪怕臉頰通紅也沒再把目光躲開。
不知道爲什麼我忽然有些想抱抱她的衝動,開玩笑說她不是一直很害羞嗎,怎麼現在不躲了。
餘燕笑了笑:“現在就我們兩個人,我能躲到哪裡去?”
我們相視一笑,一起看着天邊的星星,我忽然就覺得心裡輕鬆了不少。
“你要是有心事讓你困擾,可以說出來,心裡會輕鬆很多的。”
餘燕看着天邊的星星輕聲說道:“哪怕你不想和任何人說,也要找地方說出來,別自己憋着。”
餘燕的聲音很輕,很好聽,扭頭衝我笑了笑:“其實我也會有很多事憋在心裡難受,但又不知道跟誰說。”
“以前我喜歡跑到溪邊對着溪水裡的魚說,不過每次說完我都會抓一大筐魚回去做給我義父吃,這樣它們就不敢把我的秘密說出去了。”
餘燕說着自己笑了起來,邊笑邊說自己好幼稚。
我看着她純淨的笑容,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了起來。
接着她又掏出我送給她的那棵鐵算珠:“後來你給了我這個,這幾個月,我有心事的時候都會偷偷一個人跟它說,每次說完都感覺很輕鬆。”
我心裡一暖,也掏出了她送我的那塊玉石,笑着說那我以後也試着跟它聊天。
我和餘燕就這麼坐在天台上聊了大半晚上,各自把從小經歷的一些好玩好笑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我這才發現餘燕其實是個很孤獨的女孩兒,從小跟着自己的義父在深山裡生活,只有學習、練功、洗衣做飯這些事情伴隨着她長大。這麼多年來,她就只有每年兩次跟着義父到外面的集市上採購一些生活用品的時候纔有機會接觸到外界。
但餘燕說她以前並不會覺得孤獨,好像很多事情都能讓她快樂起來,對外面的世界雖然有嚮往,但卻算不上期盼。
說到最後,餘燕表情有些複雜的看着我:“其實吳叔叔沒有對你失望,只是……可能他的傷真的把他折磨得很辛苦吧。”
餘燕實在不擅長隱藏,我一看她的樣子就覺得她這句話裡故意隱瞞了什麼,追問下去她卻怎麼也不肯多說了。
“總之你不要怪吳叔叔,也不要難過,他其實真的很關心你的。”
餘燕說話間居然帶起了哭腔:“你這幾天沒事兒的話,還是多陪陪他吧,他前幾天一直掛念着你。”
餘燕說完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起身下樓去了。
我一頭霧水,心裡卻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就在這個時候樓下院子裡傳來了動靜,出門了大半天的孫林回來了,帶了兩個人,三人一起擡着一個一人多高的大瓦缸,搬進了院角的一間雜物間裡,然後就開始忙着一桶接一桶的往廚房裡拎水。
我站在天台上往下看了一會兒,很快就看到孫叔扶着我爸到了院子裡,把我爸送進了那間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