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芙和綠蓉姐妹倆伺候了陳志恆一個晚上,紅芙的屋子內這燈了點了一夜。
紅芙竭盡全力的討好陳志恆,她很清楚這銀子意味着什麼,而世子最終又會不會替她贖身。她其實並不確定。
陳家少爺是她唯一能抓住的,試問花滿樓中她過去的恩客,有哪個願意充這個冤大頭,樂意出銀子給她贖身,還是贖給睿王世子。
她等不起,等不到世子從楊河回來,她已經賭了大街上那一次,這回若是不能一氣呵成的贏了,那便什麼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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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的睿王府門口,車水馬龍之下,多了一個跪在那兒的身影。
穿着一身簡單的素服,頭上戴着一根素玉簪,跪在睿王府的大門口臺階之下,身旁還放着一個小箱籠,一個包裹。
她身後跟着跪了一個小丫鬟。就算是她們穿的再簡單也十分的惹眼,紅芙擡了擡頭,那通報的家僕進去快有一炷香的時辰了吧,怎麼還沒出來。
睿王府內,門外跪着這麼一個女子的事很快就傳到了衆人耳中,前去的家僕是通知到蓼風院找世子妃的,這也不礙於其他人知道,沈香茉擡手把針線從畫框子裡抽出來,擡眸看瑞珠,【來了?】
“來了,就跪在大門口呢,如今外頭圍着的人還不少,沒穿大紅的衣服,挺素的。還跟了個小丫鬟。”瑞珠把外頭的情形形容了一遍,沈香茉纖手執着針刺入錦布,輕點頭,【讓她跪着先。】
瑞珠最樂的小姐這麼說了。回門時那紅芙來去攔馬車,這事兒幾個丫鬟心裡頭還憋屈呢,就該跪,越跪久越好。
那頭娉婷院內的侍妾都仰着脖子看着呢,她們沒那資格往大門口湊。也不能趕到世子夫人這兒問,說起花滿樓,同樣是花滿樓裡出來的八娘十分的有話語權。三年前她被帶進府的時候那紅芙還沒開苞呢,就是個模子不錯的小丫頭罷了,嘴巴甜,會討好人,如今還能有這本事讓夫人答應她進府,一衆侍妾頓時覺得警鈴大作。
多來一個人搶世子,哪能歡迎呢。
“閔姐姐,夫人似乎還沒讓她進來,跪了有小半個時辰了吧。”十三娘按耐不住,好奇的很。
“想知道你何不去夫人那兒打聽打聽。”六娘花裳彎了彎腰拗着一個最嫵媚的姿勢,一手搭在院子裡的木樁上。揚着聲調,“我看是夫人在給她立規矩。”
“要是我可不立的這麼輕。”最晚來的十五娘輕哼了聲,她原本是這娉婷院裡最年輕的,又來一個新人,也給不起什麼好臉色。
“要我說,當街攔着丟臉丟大了,總得給自己留個體面,等進了府,怎麼折騰都行。”花裳拗了半天姿勢,最終覺得有些累,折身進了屋子,“你們看你們的,我啊,等她進了再看。”
除了八娘之外誰都沒見過這個即將到來的十六娘,說不好奇肯定是假的,但一衆人擠兌在這兒算個什麼意思,於是回屋的回屋,離開的離開,只吩咐了丫鬟盯着看着些,千萬別錯過了什麼好戲纔是。
天漸漸黑了,睿王府外已經沒什麼人路過,紅芙還跪在那兒,她的臉色隱隱發白,早就跪的雙腿發麻。
兩個時辰過去了,竟然一點回應都沒有。
紅芙神情裡閃着不甘,又閃着幾抹隱忍,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睿王世子妃不會不兌現承諾吧,是她說的,替自己贖身之後從衙門裡取了白身契,到睿王府來。如今她來了,爲什麼遲遲沒有迴應。
“姑娘,世子妃該不會是騙您的。”一旁丫鬟跟着跪了這麼久,多少跪不住了,花滿樓儘管是妓所,可在裡面伺候的丫鬟也不會做太粗糙的活,尤其是近身邊伺候的,所以就在這青石板上跪着,連小翠都吃不消,更別說紅芙了。
“不會的。”紅芙搖頭,“這不是更損信譽。”紅芙愣是沒有動,寧可跪暈過去也不肯就此放棄回去。
丫鬟動了動嘴,看着紅芙,欲言又止。其實睿王府的世子妃不答應姑娘進府,不算是什麼損信譽的事。
不知道又過去了多久,天全黑了,紅芙的膝蓋上猶如有密密的針在扎一半的疼,半日滴水未進,她中午出發的匆忙又沒吃什麼,如今早已經是飢腸轆轆。
紅芙心中積了好大一股怨氣,她擡頭看着那睿王府的牌匾,眼神閃爍着。
忽然,大門開了。
出來一個家僕和一個丫鬟,那丫鬟紅芙認得,坐在世子妃的馬車外質問呵斥過她。
瑞珠看着她們,語氣淡淡的,“這兒是睿王府的正門,跪在這兒想什麼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們是來找麻煩的,起來去左邊的偏門,你們從那裡進。”
說罷瑞珠直接進了大門,厚重的關門聲傳來,小翠眼底一抹錯愕,這就好了?都沒說幾句話。
“扶我起來。”紅芙伸手,小翠忙自己先起來,揉了揉膝蓋,倉促一下伸手去扶紅芙,她站不穩,試了好幾次才曲着腿站起來,那疼痛直竄心底,讓她的身子都禁不住抖了幾下。
“姑娘你可站得穩了。”小翠還要去抱箱子,那家僕也是的,站在那兒不搭把手,紅芙擺手,提起包裹自己拿,一瘸一瘸的朝着左邊的小門走去,看似很近的門,走竟然也要一小會兒。
布料摩擦着傷口,紅芙疼的難受,扶着牆讓小翠敲門,沒過三下,小門開了,瑞珠和一個婆子站在那兒,那婆子還粗聲粗氣的催,“快點,時辰晚了可不好。”
紅芙眼底閃過一抹陰霾,她早就來了,是她要時辰晚了的麼,明明是他們出來的晚。
她把這一份份的對待都記上了,一言不發的跟着瑞珠前往娉婷院,瑞珠走的很快,身後的主僕倆跪了那麼久後根本走不快,最後翠兒攙扶着她一些,疾步趕着纔沒有落下。
瑞珠把她們帶到娉婷院以前四娘住過的屋子,就挨着十孃的屋子,如今十娘也不住了,四娘右邊住的是素來安靜的十一娘。巨莊長亡。
紅芙進院子的時候這院子裡這麼多的屋子,窗戶都開了,她們也無需遮掩,直接明晃晃的看,十三娘和十五娘還直接出來看,看到紅芙一身的素衣,又蒼白着臉色,哼了聲,轉身回了屋子,砰的關上了門。
“你就住這兒,之前住的是閔姨娘,隔壁屋子的的十娘因爲觸犯了夫人,如今關在後院,你記住了,不準靠近那屋子,更不準和十娘說話,你隔壁住的是十一娘,從現在開始,你就改名爲十六娘,後院有打水的屋子,屋子裡的盆子都添了新。”
“敢問瑞珠姑娘,我何時能見夫人。”紅芙沒有坐下,而是扶着桌子站着,這屋子比花滿樓裡住的差不了多少,她沒什麼好挑的。
“明日就能見到夫人了,在這之前十六娘好好休息,免得明天跪不了,還得夫人遷就你。”瑞珠涼涼的瞥了她的膝蓋一眼,轉身出了屋子,回蓼風院回稟去了。
紅芙這會兒沒空置氣,小翠扶着她坐下,把東西一放,拿起木桶去後院打水,這屋外漸漸熱鬧了起來,紅芙擡頭之間就看到了有人進來,是個生面孔,穿的要比她身後的人好一些,笑的也溫和,進了屋子後就忙搭住她的肩膀,“你好好坐着,我給你帶了些藥和吃的。”
盤子裡放了藥酒和一碗熱面,閔柔看着紅芙,十六七歲的姑娘就是青嫩,花樓裡用來登臺伺候客人的姑娘照顧的又不比大家閨秀差,所以不論是肌膚還是樣貌,紅芙都不輸。
“謝謝。”紅芙微紅着眼睛道謝,閔柔見她也算是溫和,笑着擺手,“謝我做什麼,那都是夫人之前吩咐過的,不然這麼晚了哪裡能從大廚房裡差人煮麪給你吃。”
紅芙顯然沒有接受她話中對世子夫人的恭維,眼神一閃,卻沒拒絕藥酒和麪,她如今繼續這個。
“我看也不怎麼樣。”閔姨娘身後的十三娘輕嘟囔了聲,聲音不大不小,屋子裡恰好聽見,閔柔轉身看了她一眼,回頭看紅芙,“你好好休息,我原先是我的屋子,夫人重新派人收拾過後應該不缺什麼,若是需要的,你儘管來柔蘭居找我,就在這個院子旁邊。”
原來這屋子就是她的,如今她還擡了做姨娘,紅芙笑着點點頭,難怪做派不一樣。
等她們都出去了,紅芙沒動藥油,拿起一旁的小碗自己盛了一碗麪,吃過兩碗後飽了,其餘的留給了小翠。
再行打量這個屋子,紅芙緊繃的情緒終於鬆了下來,不管怎麼樣,她最終是進來了。擡手時碰到桌子上的箱子,紅芙拿出鑰匙打開,箱子是她登臺開苞後就備好的,裡面放的都是恩客給的賞賜,還有她自己省下來的銀子,如今,裡面的東西縮水了一大半。
紅芙看着裡面所剩無幾的東西,眼神黯了黯,這裡面的東西姐姐那兒都給了她一半,其餘的,都給了琴姨用來給她贖身。
陳家少爺不守信,昨夜姐妹二人這麼盡心服侍,他今早卻食言了,給她的贖身錢他只出了一半,也沒有如約說送她到睿王府門口,更別說替姐姐贖身了。
紅芙握緊了拳頭,腦海裡是陳志恆那痞笑露骨的神情,他給自己畫了那麼大一張餅,到最後這餅的一半都是用她自己的肉做的。
“姑娘,快先浸了腳。”小翠擡了一桶熱水進來,已經兌好了,倒了一半先給她泡腳去去疲,剩下的絞乾了擦手淨面。
“你也餓了半天,先把東西吃了。”紅芙讓她先吃麪,“有沒有聽到什麼。”
小翠這不含糊,趕緊先填飽肚子,嚥下後清了清嗓子,“這院子裡住了十三個侍妾,加上您是十四人了,原本還有個四娘,如今擡了做姨娘搬出去了,關在後院的那個十娘,聽說是在夫人的吃食裡下毒想毀夫人的容,所以才被關起來的,世子再有兩個月該回來了,姑娘。”
小翠忽然壓低聲音,“我還聽到說,這府裡王妃不喜歡二少爺,也不喜歡世子妃呢,這院子的侍妾都得等世子過來找,不能常去蓼風院找世子,世子妃待她們都不錯,沒有苛待。”
“不錯。”這麼片刻的東西能問出些基本的事也夠了,紅芙難能的笑着,“在這睿王府,要比在花滿樓裡更加機靈纔是。”
“放心把姑娘,我機靈着呢。”小翠吃完後把她扶上牀,掀起裙子脫下褲子,膝蓋上白皙之中紅色的一片怪嚇人的,“姑娘,我替你塗藥油,要是晚上好不了,明天再跪可疼了。”
有些地方都已經蹭破皮了,紅芙又嬌養的很,從來都十分的寶貝自己的身子,看着膝蓋上的紅印,不免有些失控,“去箱子裡把雪花露拿出來,不能留疤了。”
慌慌張張忙完,已經是深夜了,娉婷院裡的人早已經都睡了,小翠打了地鋪,紅芙躺在牀上,膝蓋上微微泛涼又時不時灼燒似的刺痛傳來,她沒有睡意。
損了她和姐姐這麼多的銀兩,被陳家少爺還坑了一把,不管怎麼樣,她總算是進來了,只要進了府,等世子回來,還怕勾不住世子的心麼。
紅芙嘴角一揚,這點自信她可是十分的有,今日看娉婷院這幾個侍妾,以她服侍過這麼多男人的經驗看,這幾個侍妾,包括那個閔姨娘,都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和世子爺行房了。
她們這些人,都不是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