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密,眼見雨勢又大,在秦王行舟外奉命等候的丘福、朱能、鄭和三人正自焦急,朱能幾次三番要闖進去卻都被丘福制止。
想着朱能莽撞的性子,丘福暗暗擔心,若是燕王再不出來怕自己是彈壓不住的了。
正想着,卻見紅幔一閃,朱棣已是從裡面的大踏步地走了出來。三人不禁都鬆了一口氣,正想要問,擡眼卻見朱棣臉色陰沉得可怕,暗覺不好,便又住了口,只緊跟在朱棣身後。四人冒雨離開秦王船隊飄然而去。
回到仍舊泊在邗溝洪水中的燕王船隊,丘福也不歇息,立刻便招呼各船兵卒、船工忙着加固船尾抵住岸邊的竹篙來。眼見着兵士們都在暗暗生疑,朱能也招架不過兵士們幾次三番的來問,便悄然尋到了丘福。
見丘福兀自鐵着臉在那兒忙碌,朱能想了想,還是踱了過去,故作輕鬆地哈哈笑道:“哈哈哈,大哥好生謹慎啊,我瞧着這竹篙撐個一天兩天是不成問題的,何須忙不迭地就加固起來了?惹得那羣兵蛋子們都在懷疑咱們要泊在這水中過大年似的,軍心動搖可是了不得的事啊!”
丘福埋頭絞着手中的長繩,擡頭瞥了朱能一眼,冷哼道:“哼,軍心動搖?燕王殿下帶的兵何曾軍心動搖過?沒事你像個娘們一樣在這兒大驚小怪的作甚?”
朱能其實只是想要來找丘福討個實情,哪兒料到丘福如此揶揄自己,不禁漲得滿臉通紅,卻礙於丘福是自己頂頭上司,不能發作,只氣呼呼道:“哼,我大驚小怪?你一回來便忙着加固竹篙,我瞧你纔是大驚小怪!”
丘福見朱能像個孩子一樣動了意氣,不禁氣急而笑,停了手中的活兒,四下瞧了瞧,見沒有其他人,這才悄聲道:“你不見殿下從秦王行舟出來時的臉色麼?”
“見了呀,不就陰沉了些麼?”
丘福見他兀自癡迷,不禁無奈地搖了搖頭,又問:“那我且問你,殿下爲何從秦王那裡出來便臉色陰沉?”
朱能被問得一呆,皺眉道:“殿下的心事我哪兒知道?我又不是他肚裡的蛔蟲!”
“嘿嘿”,丘福不禁忍俊不禁,敲了敲他的腦門,笑道:“我瞧着啊,你便是殿下肚裡的蛔蟲,憑你這榆木腦袋也是弄不明白殿下的心思的!”
朱能不禁白了丘福一眼,不服氣道:“我榆木腦袋不知道,那你是什麼腦袋?你知道你說說啊!”
丘福眨着眼一笑,反問道:“你說咱們去尋秦王是做什麼的?”
“秦王船隊擋了咱們去路,去尋他自然是要他讓道兒啊”
丘福嘿嘿笑了笑,盯着朱能:“可是咱們殿下去尋了秦王之後便臉色陰沉,這又說明什麼?”
“哦”,朱能拍着自己腦門,已是恍然,卻又怒道:“嘿嘿,這秦王小兒竟然如此蠻橫,哼哼,要不是瞧着咱殿下的面子,我手起刀落”,說着朱能做了一個劈砍的手勢。
丘福大驚失色,連忙制止,見四下無人這才放下心來,搖頭無奈道:“你呀,兀自魯莽。這些話是說不得的,說出去你自己掉腦袋就算了,可莫要拖累燕王殿下!”
朱能自覺失言,卻仍是氣不過,呼呼地喘着粗氣,想了想冷哼了一聲:“哼,真他孃的憋屈,老子幹活去。誰他孃的再敢嘰嘰歪歪,老子大嘴巴扇他”,言罷掉頭就走,只留下丘福愣在當地哭笑不得!
燕王船隊共二十幾艘船連夜加固起了支撐船尾的竹篙,想着再撐個十天半個月也是無恙,一行人這才歇息下來。
朱棣瞧在眼裡,卻並不制止。惹得王妃徐儀華也是納悶,不禁問道:“殿下,您不是說秦王他們必會讓道麼?怎的丘福還領着護衛在那兒忙活?明日秦王船隊一讓,咱們不就走了麼?那今夜他們豈不是白忙活了?”
朱棣早已換了一聲乾淨的袍卦,也不披披風,只就着窗口坐在徐氏身邊望着外面出神,此時聽徐氏相問,不禁沉吟了半響,搖着頭道:“哼哼,以本王對二哥的瞭解,他決不會如此輕易地讓咱們過去的。本王擡出父皇來可以壓一壓他們,只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二哥答應得如此爽快,在那兒做好人,反倒令我更加疑心。”
徐儀華對秦王朱樉的做派也有所耳聞,知道是最不好沾惹的一個角色,此時聽朱棣如此說也是一呆,想了想,旋即安慰道:“殿下且好好安歇,莫要杞人憂天。說不準明兒一大早咱們便可以啓程了也是說不定的”。
朱棣一笑,也不再多言。
次日燕王船隊方纔用過早飯,巳時還不到,前方便有護衛來報:秦王船隊往上□□進,與晉王船隊連成一線,已是讓出了北邊水道,燕王船隊已是可以通行的了。
朱能、丘福二人先是一愣,隨後便高興起來,匆匆趕來稟告朱棣。
王妃徐儀華眼見不用跟秦、晉二王做耗,頓時喜形於色,笑道:“殿下,臣妾就說事情沒有想的那般艱險不是?這倒好,白操心了一夜!”
朱棣皺着眉擺了擺手,絲毫不見喜色,沉吟了片刻,吩咐丘福、朱能道:“要走淮水還需什麼?船隊此時便能出發了麼?”
丘福不妨朱棣有次一問,呆了呆,旋即回道:“此行淮水乃是逆流,旱時淮水太淺容易擱淺,如今淮水水勢又太大,萬難直接通行,需有縴夫才行。咱們船隊行船太多,沒有千餘名縴夫來拉船是走不了的。”
朱棣眼中波光一閃,斷然道:“吩咐船隊先不要出邗溝,纜繩不解。你們且帶人去尋些縴夫來再說!”
丘福、朱能對望了一眼,雖覺朱棣似乎有些過於謹慎,卻也不敢違拗,得令應聲匆匆去了,直至日過正午方苦着臉回來。
朱棣見他二人模樣,心知自己所料不錯。
只聽丘福慘然稟道:“殿下,咱們走遍了附近的村落,都說......都說......這一帶的縴夫已經被秦王和晉王徵召了,剩下的都......都是一些孤兒寡母的,留在村裡看家呢。”
雖心中早有準備,可朱棣仍不禁頭疼發愁,撫了撫額頭又問:“那山陽縣的其他地面的呢,可有人願意來賺這份工錢?”
丘福不禁苦笑:“咱們也去了山陽縣,縣裡到處都是四面八方的災民,不混跡鬧事便已不錯,聽說是給官家當縴夫,嘿嘿,都......都不願前來。況且......況且這山陽地界,只有邗溝附近的村民祖祖輩輩都做縴夫,對淮水也熟識,若是換了其他人,怕......怕也接不下這差事來。”
至此,衆人都覺陷入窘境絕地,一時沒了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