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影竄到了我眼前,我以爲是陰兵,立刻從地上彈了起來,可是定睛一看,竟然是個活人。塵↗緣↙文×學?網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大概跟之前慘死的兩個人是一夥的。他可能也以爲我是敵人,一臉防備的看着我,手裡的槍就對着我。我看着黑洞洞的槍口有些心驚膽戰:“哥們兒……我是活人。”我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中文,我舉起了雙手錶示我不會傷害他,在這種時候看見一個活人,別提我心裡有多高興了。
他打量着我,卻沒有放下手裡的槍,過了片刻,他用有些蹩腳的中文說道:“你……不是這裡的怪物?”我搖頭:“你覺得我像麼?我們都是活人,都是希望活下去的活人,難道不是嗎?”他這才放下了手槍:“趕緊走吧,這裡不安全!”我無奈:“我知道這裡不安全,但是現在這麼大的霧氣,根本找不到出路,在這林子裡亂竄,怎麼都是個死。”
他眼裡的警惕一直都沒有退過:“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知道他多半是盜墓賊,遇到同行也不會有什麼親切感,所以我撒謊說道:“我是山下村子裡的人,我只是上山來採藥的,然後遇到大霧出不去了。”他沒說話,轉身剛要走,霧裡突然冒出來了一根長矛,刺進了他的手臂。
還好他反應快,躲了一下,不然這一下是直接刺進他胸腔的。我也緊張了起來,那些陰兵是不用眼睛看東西的,之前在樹上我就知道了,這就等於是敵人在暗處,我們在明處,時刻警惕着突然竄出來的陰兵和長矛要了我的命。那個被刺傷的外國人也有兩下子,沒有立即斃命,掉頭就跑。我跟了上去,我一個人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跑,有個人作伴還是不錯的。我沒那個外國人跑得快,但是聽着他的腳步聲也能勉強跟上,畢竟他的手臂受傷了,正常速度也發揮不出來。
突然,我聽見了一陣哀嚎,我停下了腳步,驚恐的發現我面前幾釐米處竟然就是一個土坑,這土坑似曾相識,不就是之前我跟李言承看見過的那個土坑嗎?我爲了確認這一點,往洞口看了一眼,那個外國人在死人堆裡掙扎着,貌似被摔得不輕,這的確就是之前的那個土坑。
爲什麼轉了一圈兒又回來了?這不對勁,我記得我一直是往前跑的,後來跟着這個外國人也絕對不是往土坑的方向跑的,怎麼會又回到這裡來?李言承之前不是在這裡嗎?他人呢?那個外國人朝我喊道:“救我!救救我!”我無奈,那土坑的深度相當於至少三個我了,我怎麼救他?我身上也沒繩子。雜亂的腳步聲逼近,我被包圍了,被陰兵包圍了,走投無路了……
我把手指再次咬破,在掌心也畫上了辟邪符,只有拼死一搏了。我死也不想掉進那土坑裡,那裡面那麼多屍體,就算不死也被噁心死了。我也不敢多往坑裡看,因爲實在太噁心了,血肉模糊。那些陰兵很快朝我圍了上來,我很費勁的避開他們的長矛,然後把畫了血符的手印在那些陰兵的身上,倒是放倒了幾個,可是漸漸地,我發現不頂用了,我手心裡的血符被蹭沒了。我根本也沒閒工夫畫了,突然,我晃眼看見了坑裡的一抹熟悉身影,之前沒注意到,就這麼一眼卻瞥見了。早上看見李言承的時候,他穿的是黑色的中長風衣,坑裡那個外國人腳下,就踩着一塊黑色的布料,布料的另一端,是一具屍體,面目全非,那會是李言承嗎?那具屍體身上的衣服……太熟悉了。
我當時心裡就只有絕望了,李言承都死了,我又怎麼能活下來?就在我走神的時候,我的身體被無數長矛刺穿,我被丟進了坑裡,耳邊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能看見的只有那些無頭的陰兵……
不知道爲什麼,我始終無法徹底的死去,我還有意識,那個外國人還在坑裡抓狂的想要逃走,我費力的轉過頭,看見了李言承的臉,沾滿了血跡,緊閉着眼,碎髮被血水凝固在了一起,貼在了臉上,僅剩的,也只有那點蒼白的帥氣了……
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就要死在這裡了嗎?李言承真的也死了嗎?感覺好像一直在做夢一樣,那麼的不真實,但又是……那麼的真實。至少在那些長矛刺進我身體的時候我感覺到了疼痛,至少我還聞得到那濃郁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我伸手想抓住李言承,我想知道他究竟有沒有死掉,當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抓住他沒有血色的手時,冰冷的觸感讓我的心也跟着涼了。死亡並不是能讓人最恐懼的東西,不帶其他情緒的絕望纔是,只要絕望了,就代表……拋下了生死。如果絕望的同時還有渴望,還有僥倖心理,那麼恐懼就會隨之而來,但是現在,我只有絕望。
我的意識終於開始模糊,我好像看見了我十四歲的那一夜,青紗帳曼下,我跟死鬼閻王的纏綿……我也看見了,他不經意浮上嘴角的笑意,那麼溫暖,那麼耀眼……我也看見了李可言帶着我用望遠鏡偷窺教師宿舍那邊的香豔戲碼,看見了他的吊兒郎當和李言承的嚴肅冷漠……
我看見了我爸媽的離開,想到了我媽在死後還照顧了我那麼幾天……我心裡就忍不住揪着疼。有人說,人在臨死前都會回想起自己這一輩子所經歷的事情,難道……這就是嗎?我看見了好多,從小到大的……那些從我生命裡經歷過的人和事物,我真的要死了嗎……?
突然,耳邊有人喊我:“樊音?你清醒點!樊音!”我意識突然變得清醒了起來,我看了看四周,我竟然還站在土坑邊沿,我沒掉下去?我摸了摸自己身上,沒有什麼傷,可是剛纔發生的一切又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