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一路往北,途中也不心急趕路。
只是走走停停,餵馬住店。
足足花了大半個月,纔到了京兆府地界。
這裡的民風民俗,與長江以南又是不同。
金國統治日久,大多數金人貴族高高在上,漢人百姓,也不以宋人自居,反而都當自己是金國人。
就算生活貧困難捱,也只是認命,並不會有太多的反抗之心。
楊林看在眼裡,不由得搖頭。
心知這裡其實被金國歸化日久,早就失了民心根基。
就算是南宋小朝廷打過江來,想要統治這裡,也得花上大量的心力。
因爲,這一代百姓,以及上一代百姓,就只知有金不知有宋。
你讓他們怎麼心懷故國?
同時,他也徹底明白了。
包括馬鈺,丘處機在內的一些全真派弟子,爲什麼在宋金之戰時,各有各的立場,在抵抗蒙元之時,有些叛徒層出不窮。
不能以後世的目光來分析此時的人心。
因爲,他們有些人本來就不是宋人。
自出生那日就是金人,生在這裡長在這裡,受着金人的統治,對民族和國家的觀念極爲淡薄,自然也沒有那麼多的情懷。
更何況,全真教乃出世教派,大抵還是講究一個避世清修的。
最多想着怎麼把教派發揚光大,不辱先師威名。
對紅塵俗事,家國天下,實在是提不起太多的興趣。
這就跟黃蓉與楊林在店中縱論宋金之戰,論及蒙古威脅一樣。
小丫頭片子從小就生活在東海桃花島上,既不知金,也不知宋。
更不會對朝廷和官員有着太多的感情。
她能夠很平淡的評論着國家戰爭,就如局外人一樣,完全沒有太多的偏向。
因爲,她是桃花島人,準確的說,是海外人士。
從小又受到黃藥師這位不遵禮法,不講家國大義的亦正亦邪人士的影響。
自然而然的,就以自我爲中心了。
所以,屁股決定立場,並不能以自己的想法,來衡量這些古人的善與惡。
當然,楊林此行直上終南,並不是研究這些家國大事來的。
他是來學藝的。
這日清晨,過了普光寺,再走一個多時辰,就見到前面一座金蓮環繞的樓閣亭臺。
他知道,這已經快到了,不由得就是精神一振。
“也不知玉陽子真人到底回來了沒有?
我開始以爲沙通天的事情,並不會很快就處理好,所以,說到三四月間就必定會拜上山門。
這時還不到二月,卻是來得早了點。”
與沙通天一戰,楊林看清了自己的長處與短處。
他的優勢,是強橫無比的肉身,氣血龐大,勁道兇猛。
弱點是,沒有修習高深的內功,少了許多很有用的手段,也對延年益壽沒有什麼幫助。
別的倒還罷了,真打起來,不能像內功高手一樣,把內力灌輸在兵器之上,就是一個天大的弱點。
如果遇到似彭連虎這種奸詐之人,功力還要高過自己,再把內力運轉到兵器之上,攻擊起來,自己就會束手無策。
有力氣都用不太上。
因爲,他知道,有着內力附着的兵器,可以讓凡鐵瞬間變成神兵利器。
自己的力量再大,兵器拼不過,用拳腳就更加吃虧。
想着演武令光幕之上,氣元武道還是不入流的基本吐納術枯木心法,楊林心頭就更焦切了幾分。
一路往上,看看時已近午,楊林走過一處宛如婦人抱小孩的山岩,眼前就是一片空闊。
遠遠望去,山上處處亭臺樓閣,殿宇森森。
“好大的道場。”
看着白雲繚繞之中一大片建築物。
楊林不由得暗暗感嘆。
如此規模的教派,其興也勃,其亡也忽,想想也是挺可惜的。
這時候的全真教,正是處於處升時期。
等到再過不久,就會發展成爲三千道觀,八萬弟子的龐然大物。
雄踞河北,威震天下。
就是全真教這天下第一教的氣魄。
全真七子之名,也響徹江南江北,無論正邪,無不佩服。
王重陽能夠一手創建這麼一個教派,並且,還傳下足以興旺大教的各種武學和道經,其人其才,實在令人高山仰止。
可惜,去得早了點。
也不知是不是練武修道,修出了岔子。
前人往事,楊林只能憑空想象,要知道其中究竟,還是要上山學一學,練一練,纔會明白。
“不要走了妖女,結天罡北斗……”
正一邊上山,一邊觀景,遙想古人偉業的同時,就聽到遠處傳來一聲聲暴喝。
一個身着黃色衣裙的十六七歲女子,咯咯嬌笑着。
身形飛騰變幻,分花拂柳般在草地上點了兩下,疾掠而來。
時不時的會停下來,長劍靈蛇狂舞一般,與身後的道士交鋒之幾劍。
見着後面幾個道士將要圍上,她也不多糾纏,只是揮手幾根亮晶晶的銀針射了出去,嚇得幾人連連躲避,圍攻之勢,就已經瓦解了。
“交出心法,我等看在鄰居的份上,饒你一次,莫愁姑娘休得自誤。”
一個長着國字臉,滿臉威嚴的青年道士,出手沉雄,長劍如挽千斤,一劍劍向前推進,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李莫愁,你逃不了的。”
另一個身着道袍,頭戴玉簪的俊秀道士也是緊追不放,長劍輕靈便捷,一劍刺落,灑出一片寒光。
“趙志敬,尹志平,你們這些人把重陽真人的臉都丟光了。
這麼多人打我一個女流之輩,真是不害躁。”
被兩人劍勢一逼,李莫愁這時還好整以暇的出言譏剌,不過,眉宇間已經出現一絲焦慮。
她出劍如蛇,蜿埏曲折,身形變化躍動,像是跳舞一樣。
時不時的還會劍中夾掌,掌心豔紅髮黑。
指尖彈出,就是一根銀針射出。
楊林離得遠遠的,也算是看明白了。
李莫愁是顧忌着後面趕上來的弟子一同佈下天罡北斗陣,這才邊打邊退,始終不能脫身。
逃的總比追的吃虧。
單單憑藉着趙志敬和尹志平兩人,最多與她拼個平手,想要逼得她逃跑都做不到,是不可能的。
就是不知道,雙方爭的是什麼心法。
“得,畢竟是上山來拜師的,見到未來的師兄弟們,這般狼狽,也不好袖手旁觀。”
當然,他也不屑偷襲李莫愁。
剛剛做了決定,還沒第一時間動手。
幾人已經邊打邊跑到了身前不遠處。
李莫愁也是眼尖,驚喜叫道,“怎麼纔來,快快,拿了東西下山,不要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