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了渴望。
日子就分外過得漫長。
這一次，猴子天天盼啊盼的，望眼欲穿。
似乎又回到了當初，他剛剛出得花果山，四處訪道，求而不得的情景。
心裡有焦渴，有希望，有擔憂，有恐懼。
“小道士是不是出事了？”
“不會來了吧？”
“早知道，我就傳你七十二變保命了，法術法術，又值當個什麼，傳了又不會少塊肉。”
如果猴子的手掌能隨意動彈，他此時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幾個耳光。
“就算被騙，我也心甘情願，這都半年了，怎麼還不回來？不會是真的死了吧？”
白癡吧，學了一點凡俗修士的裝死法門，也想避過三災，還說你周天觀是道家嫡脈傳承，怎麼這般沒有見識。
五百年了，五百年，難得遇到一個有可能解救自己出來的人，生生的被自己的多疑給弄沒了。
猴子都快要哭了。
所以，當他看到楊林臉上掛着疲憊笑容出現在山道上的時候。
他差點沒暴怒吼叫出聲。
“你怎麼纔來，是不順利嗎？”
強壓下心頭的急躁，也強行抑制住潮水般澎湃的喜意，猴子一臉平淡問道。
“猴哥勿怪，這半年，小道險死還生，遇到了一個仇敵，搏殺了三月，終於把他殺死，不過，也發現了那兩門避劫法術有着缺陷，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好用。”
“當然有缺陷，那都是下界九流法術，哪能護持長生。是打不過裝死的時候被人窺破了吧，沒死算你運氣好。”
猴子終於忍不住吐槽。
想當年，他神通法力還在的時候，火眼金睛直射鬥牛，上看三十三天，下看九幽黃泉。
你這什麼裝死法，隔着百里千里，都一眼看穿了好不。
就算不用火眼金睛，氣息感應之下，窮搜天地，真正精神敏銳的，一下就發覺了。
那小門小派的道術，以及小妖怪自己悟出來的弱小法術，根本就不靠譜。
“不行就不行，小道慢慢尋找，猴兄你被壓了這麼多年了，也不差這一年半載的是不是。聽說西牛賀洲妖法昌盛，傳承完備，此次別過之後，小道就去西洲走上一趟，就算得罪某位大妖，也顧不得了，總得弄點好功法來。”
“那是找死。”
猴子不知爲何，突然就變得尖酸起來。
呲着牙吼道：“西牛賀洲那裡我知道，你這點小身板過去了，但凡有點風吹草動，給人塞牙縫都不夠的，就爲了成個真仙，至於這麼拼死嗎？
沒有機緣就等，修道一生惟謹慎，你師父從來沒有教過你這個道理嗎？”
他越說越怒。
又道：“你既然找不到好的避劫妙法，爲何不問我要？是不是看不起我被壓在了山下，認爲我是個沒本事的妖怪？”
“不是，小道只是覺得，朋友貴在交心，相交謀逆不談利益，猴兄的東西，我怎麼能要，尤其是傳承秘法這種十分珍貴的東西，是仇人，是作惡之徒，小道可以問心無愧的去謀奪，去殺戮爭搶，可是，猴兄以誠待我，就不好讓你爲難。”
楊林滿臉憨厚，尷尬笑道。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不是說，到了真仙境之後，要來救我出山的嗎？那就不算欠我人情了，反正，我那師尊，這五百年來，也未曾管過我，想必是已經把我格出了山門，不認我這弟子了，既然如此，對得起，對不起他老人家，也就這樣。”
猴子閉上眼睛，似乎回憶起當初學藝的情景，神情就有些傷感。
“當初下山之時，師尊嚴詞厲色，讓我不要惹禍，否則就不認我這個徒弟。這些年過去，再不聞他的消息……罷罷罷，就傳你吧，既然你叫我一聲猴兄，老孫就認了你這兄弟。”
說着，也不等楊林拒絕，接過酒壺滿飲一壺，就念起了咒文，講解妙法。
“當初，這門避劫秘法，是老孫貪多，聽着地煞七十二變，比天罡三十六變要多，就選擇了七十二，事實上，兩門變化原無高下之分，一者應用廣泛，一者威力宏大，當然，任憑學會哪一種，都能縱橫天下，老孫只會地煞變化，如今也就傳授於你，希望你，日後不要辱沒了這門妙法威名。”
“那是。”
楊林眉開眼笑，十分期待的聽着。
果真是這門法術，果然鬆口了。
似乎還生怕我不肯學。
你早說啊。
快一年時間了，我都等得不耐煩了。
也不用怕我學不會，放心，有着演武令，我今天學會，明天就能把這門法術給提升起來。
猴子既然下了決定，也就沒有半點遲疑。
一五一十的細細講解。
他還記得當初學藝之時的情景，師父講道深入淺出，字字大道真義，言猶在耳。
那麼些年，他實際運用起來的經驗，更是對這門法術瞭解入微，此時講出來，自然是輕鬆如意，遇到楊林有疑惑的地方，也是隨問隨答，如行雲流水。
“所謂地煞變化，與天罡變化，主要的區別，是地煞變化，比較貼近紅塵，是世間萬事萬物的演繹變化之理，越是瞭解世俗百態，自然萬物，就越能理解這門變法的真諦。
一法通而萬法明，別看只是一門避劫之術，其中包羅萬象，不單只是有着變身化物的方法，更能斂息藏形，隱身搜魂、通幽、驅神、擔山、禁水、借風、布霧、祈晴、禱雨，還能定身、斬妖、攝魄、招雲……
種種妙術，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做不到，適用於生活和戰鬥的方方面面。所謂避劫躲災，躲的不單是天災，避的也不只是天劫，人劫，殺劫，情劫，瘟病老死，刀兵臨頭，全都可以躲得過去。”
“好，這個好。”
楊林除了憨笑，也只能憨笑。
認真起來的猴子，還是挺有魅力的。
他明白，這時候的猴子其實並不是沒有發現種種疑點，但他不願意去多想，也不願意去相信。
與其說是相信人心。
不如說是賭一個不知會不會實現的未來。
他是在賭。
楊林心裡暗暗升起一絲愧意，這樣算計猴子，欺負可憐人，實在是有些不地道了。
不過。
他擡起頭看了看那山巔隨風飄蕩着的六字真言佛貼，微微眯縫起眼。
你不負我，我也不負你。
天地不公，我自公平。
真有所成就，就捨得這一身爲你搏一個未來，能不能逃得了，就看你自己，我盡力而爲就是了。
他心裡知道，這事多半是不成的。
不到唐僧取經，猴子這位得力打手，逃出生天，逍遙自在，就算是觀音願意，如來也不會願意。
這根本就不是一人兩人的事情，事關一個教派的興衰。
猴子身爲局中人，哪有那麼容易脫開金鎖，逃得牢籠。
不過，事在人爲。
搏一搏又如何。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總有變數存在。
或許就成了呢，不試怎麼知道。